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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血衣

    擂鼓三军马上催,黄沙百战血染衣。

    塞外的风,依旧怒吼着,咆哮着,想要摧毁所见的一切。

    一个裹着白色袍子的人,坐在沙丘下,静静的让塞外的沙在脸庞上扑打。

    忽然,另一个裹着白袍,蒙着脸的人,从沙丘上翻下,单膝跪在男人面前,抱拳,恭声道:“禀大人,吴双一行已渡过长江北上,不日就会抵达京城。”

    那个男人,咧开薄薄的唇,露出尖利的獠牙,锐利的眸子中射出看见猎物的兴奋。他舔了舔嘴唇,开口,声音沙哑,语气危险:“我们走。”

    漠北通往京城的路上,有一家酒肆。

    这酒肆,不比江南酒肆那般,乌木青檐,春风和煦,客人都是素袍青衫,静静的品一杯清酒;也不像京城的酒肆,红柱雕檐,乾坤朗朗,客人多是锦袍乌纱,谈笑间饮一蛊浊酒。

    这里的酒肆,枯木黑檐,黄沙猎猎,客人有的是目光不善的悍匪,有的是拥盾持戟的守军,有的是手按在刀柄上的镖客,总之形形色色,各怀鬼胎,都不是什么善茬,烈酒的味道弥漫在酒肆内。

    唯独一个裹着白袍的人,坐在刻满刀痕剑印的桌前,慢吞吞的喝着一蛊茶,桌上靠着两柄用白布包裹的兵器,两柄都足有一人高,看那陷入地面的桌腿,显然份量不轻。

    来头不明的人,往往最危险。这是大家的共识。

    他咧开薄薄的唇,眸中凶光闪烁:“一群弱者,像愚蠢的羊群一样无力,聚在一起等待屠杀。”

    “喂,老头,你说什么?”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听到了他的话,起身怒目而视。

    他阴恻恻的笑了:“呵呵,羊叫的声音大一点,被狼咬过两口,就不是羊了吗?”

    “你说什么?老头,你活腻了!”那壮汉抄起一柄大刀,鼓起十分的力气,带着呼呼的劲风就对着白袍者的头劈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单手撑住桌子,身体直接腾空跃起,躲过刀锋,在空中扭身一记鞭腿,直接抽到那壮汉头上,那人看起来并不很壮,但这一记鞭腿力道很大,直接把一个八尺壮汉踢翻在地,不省人事。

    其他人见状,纷纷若无其事的喝酒,留那个倒霉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这里不是官府和法律可以触碰的地方,拳头大就是老大。打不过的,最好不要招惹。也没人傻乎乎的想要去当出头鸟。

    那人拍了拍袍子,坐了回去,端起茶抿了一口,用手指弹了一下那柄插在桌子上的刀。

    那刀,被弹成两半。

    他抿着茶,听刀落在地面那清脆的声音。

    叮铃,叮铃......

    风,依旧裹挟着黄沙咆哮着…

    过了长江,再有十天脚程,就可以看见京城那高耸雄壮的城墙了。

    京城外,虽然有不少人来人往的康庄大道,但也不乏林木遮掩的曲径通幽。对于脸上刺着字的刑余之人来说,还是避开人群来得自在。

    一个黥面的老乞丐,一个邋遢的酒鬼,一个背行囊的艺人,带着一个追着蝴蝶的小女孩走在林间小道,阳光正好,树影斑驳,清风微抚。

    老乞丐脸上麻木而严肃,嘴角下抑,双目似鹅卵石,没有一点光泽。

    艺人嘴角微扬,轻松愉快,伸出修长的手指,拈一片树叶,眼角弯弯。

    酒鬼趔趄着,走的跌跌撞撞,手里酒壶晃荡着,表情如痴如狂。

    女孩忽闪着大眼睛,追赶着林间的蝴蝶,天真而美好。

    小道的前方,出现一个背着两柄被白布包裹的兵刃的人。

    他低着头,脸被白袍遮挡,看不真切。

    吴双伸出手臂,拦住了众人。

    那人抬头,一张被风沙打磨的无比粗砺的脸露了出来,剑眉鹰钩鼻,薄薄的嘴唇勾起危险的弧度,一双似猛禽般的眸子中,闪动着嗜血的光,一道长长的疤痕,自他眉角一直到嘴角。

    吴双剑眉紧缩,开口,声音不善:“曹辛,你怎么来了?”

    曹辛闻言,笑的更明显,露出尖利的獠牙:“你我之间,必有一死。”

    “你们先退下。”吴双把几人推到身后。

    曹辛把背后一柄白布包裹的兵刃扔给了吴双,吴双接住,打开白布,一柄黑色的三尖两刃刀露了出来,吴双的瞳孔,骤然暴缩。

    这是当年他征战四方所用的兵器,也是给曹辛脸上留下那道疤的兵器。在他被判刑收监后,这把陪伴他半生的兵刃也被没收。

    “你从哪里弄来的?”吴双看着手中兵刃,语气掺杂着震惊和惊喜。

    “你们汉人的朝廷,有吃里扒外的狗。”曹辛打开另一柄兵刃上的白布,是一柄大锤,上面刻着海东青的纹饰。

    吴双的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

    “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强的人。我们女真人有挑战强者的传统。我曹辛,以女真最强之名,向你发出死斗的决战书。对于你这个在汉人朝廷中受尽屈辱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像个战士一样战死。”曹辛偏着头,手中长柄锤直指吴双。

    吴双的唇,抿了又抿。一个女真人,都明白对战士的尊重,而这所谓的礼仪之邦,只会在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中浪费时间,吃里扒外,陷害忠臣。

    可笑如斯,如斯可笑。

    吴双笑了,如痴如狂。

    曹辛也笑了,然后扯掉了身上的白袍。

    白袍下面,是一件皮甲,上面满是鲜血的痕迹。

    这是女真战士的荣耀,“血衣”。只有女真最强的战士,才能着血衣,执海东青,破敌陷阵,为荣耀而战。

    吴双也撕掉了身上的衣服,布满伤痕的健硕身躯上,纹着一条过肩龙。

    这是华夏侠士的荣耀,皇帝召集天下最强的四位侠士,赐龙于身。

    四龙,吴双,欧阳祲,张守纪,司命。

    吴双倒提三尖两刃刀,踏着阳光的碎影,嘴角上扬,眸中闪动着凶光,杀气蒸腾。

    曹辛眸中光芒大盛,舔了舔嘴唇,蹬地发力,直接向着吴双暴冲而来。

    “张叔,他们为什么要争生死啊?”吴醉拉着张守纪的衣角,眨巴着眼睛问。

    “吴双当年征战四方,未有敌手。然而女真有一战士,曰血衣,乃女真最强之人。吴双手刃血衣,并一刀劈在血衣之子脸上,血衣之子时年与吴双相同,名曰曹辛,立誓与吴双不共戴天。”张守纪摸着吴醉的头,看着刀光剑影,刀来锤往。

    “碰!”一声巨响过后,曹辛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他刚想起身,被吴双三尖两刃刀抵住鼻尖。

    吴双执三尖两刃刀,身披晨辉,虽浴血,仍如战神降世。

    “我输了。”曹辛躺下,嘴角上扬。

    吴双收起了三尖两刃刀,走开了。

    “杀父之仇,终不得报啊。”曹辛看着天空,眼泪,悄悄的流下。

    吴双停步,仰望天空:“你的父亲,是自己选择输给我的。老死,对血衣是一种侮辱。”

    曹辛凝噎。

    “司命,已经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了。”曹辛留下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谢谢。”吴双留下这句话,向着京城走去。

    阳光正好,曹辛的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