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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灵狐身陷猿翼山

    叶枫和万师被土伯掷出,万师情急之下连使手段,护住叶枫心肺后背,可是毕竟仓促,顾了一头就顾不上另一头,流光逐渐变成流火,符箓流光的光壁越来越薄,光芒越来越黯淡!

    叶枫强忍不适,拼命催动真源,对抗下掷的冲力,竭尽所能,将真气从真源搬运到五脏六腑中!

    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扭头去看万师,想来万师也顾不得他,他的肌肤表面毛孔之中渗出一颗颗细小的血珠,染红衣衫!

    叶枫听到呜呜的风声,短促有力,心跳也跟着风声如鼓一般擂动。突然他耳边一凉,鲜血流出,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世界变得安静。

    这时土伯刚好回到原来的姿势。

    叶枫看到那三团火焰依次跳动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睛开始流血,眼前发黑,鼻孔中也是一片腥气!

    叶枫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完全掌控不了外界的情况,他索性沉下心神,竭力催动灵识,以期能加快人体玄黄的融合速度。

    只要他的真源够强,能催动更多的真气,那么他就能护住其它肢体,增加自己在接下来的冲击中活下来的概率!

    万师毕竟炼虚反实,肉身也远强于叶枫,回过神来立刻再次掐诀,符箓重现,只是有些力不从心。

    “这小子,该不会死了吧?”

    万师艰难扭动上半身,看向叶枫,只看见了一个血人。

    万师心中一片冰凉,调理好气息,再向叶枫看去,只见叶枫皮肤裂开不知多少道口子,伤口处的血已干了,摸摸胸口,还有一点跳动。

    万师脑中嗡嗡作响,他生来就住在月星,极少来到元界,没想到刚认识一个有趣的后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可眼下的光景又不由他分心,他只好尽力维持符箓流光,拼命减弱下落的趋势!

    太阳将要落山,妖界的勾陈河哗哗地奔流着,青丘很热闹,小妖怪们都跑了出来,会飞的漫山遍野地乱飞,呼朋唤友。

    小狐妖趴在妖风上打盹,尾巴一翘一翘,右后爪悬空耷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

    底下草丛跟着妖风晃动,忽然冒出一只狐狸脑袋,小狐狸兴奋极了,叫道:“阿紫姐姐回来啦!”

    “哪呢,哪呢?”“说好要带的男人呢?”“还是得要老娘出马!”“阿紫姐姐带酒回来了吗?”

    草地起伏,又赶过来好几只狐妖,眼睛亮闪闪的,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阿紫惊醒,右后爪猛地使力,差点掉下来。小狐妖清醒得很快,散去妖风,稳稳降落在群狐之间,抬起脖颈,洋洋得意:“包有,包有的!还是个小伙子,只是看上去有点虚。”

    群狐不屑,长长地拖了一个“切”字。阿紫接着道:“一看就没好好修炼。我打算给他弄点咱们的功法……”

    狐群再次喧闹起来。年龄稍大的狐妖前爪撑起身子端坐,很是严肃:“阿紫,其实虚点也行,只要不是太狠,挑食不是好习惯。”

    一只小狐妖担忧道:“人族真的能修炼我们的功法吗?”

    最先发现阿紫的狐妖有点羞怯,小声道:“阿紫姐姐教他功法,倘若他比我们厉害怎么办?”

    狐妖们纷纷点头附和。阿紫小爪子一挥,满不在乎:“这还不好办?咱们可是狐妖,只给他炼体不给他炼魂,到时候诱他上门,天大的本事也得给咱们服服帖帖。我阿紫能害你们不成?包精壮的!”

    群狐很满意,悉悉索索跑开了。阿紫略舒一口气,心道:“可算把她们骗走了。”

    她正欲再次驾起妖风,忽然瞥到还有一只狐妖没走。那只狐妖很是娇小,尾巴尖是粉色的,额角平平,眉眼长得很媚,偏偏又透出一股天真气来。

    小狐狸可怜兮兮,道:“阿紫姐姐,我的酒呢?”

    阿紫心头一突,坐在妖风上,假装在风里翻找。小狐狸眼巴巴等了一会儿,不由得挂滴眼泪,阿紫瞥见只觉大为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瞅着那滴泪慢慢变大,甫一落下,就再止不住闸,哭得梨花带雨。

    阿紫无奈,只好操控妖风将她卷来,和自己挤在一起,又将尾巴盖在她的脑袋上。

    此时元界剑门山上,夜幕降临,月华如练,玄裕实在坐不下去,冲出瓦房,吹胡子瞪眼,心道:“那小子人呢?不是说要选功法吗?”

    两只小狐狸乘着妖风摇摇晃晃。飞了一会儿,啜泣声渐渐小了,便听见阿紫的声音:“小七,不哭了……打住,别那样看着我!”

    阿紫循循善诱:“小屁狐是不能喝酒的,倘若喝了,肚子会变得很大很大,像一个皮球,咕噜咕噜满山遍野地乱滚!”

    小七嘴角一撇,眼看着又要哭出声来,阿紫连忙转移话题:“祖奶奶呢?她老人家没在祖祠吗?”

    “白禺氏的姊姊要嫁与鹿蜀氏,请祖奶奶去主香。”

    小七止住啜泣,顺势与阿紫贴紧了些。阿紫比她大一些,身上的皮毛光滑暖和,她自小便爱腻着这个姐姐。

    狐妖们多是涂山氏。青丘地盘很大,据说古时有一座很高峭的山,有许多矮山围着,原只有涂山氏居住在这里的,有一天大山飞走了,往来的妖怪变多了,后来又搬来了不少氏族,族庙便建在各座矮山山顶。

    阿紫放下心来,拨了一下妖风的尾巴尖,转了个方向,笑道:“既如此,我先送你回家。下次回来,我一定给你带好吃的,不骗你!”

    小七躲在阿紫尾巴下面呢喃一声。

    又飞了不久,只听见下面有狐呼唤阿紫。阿紫快要睡着,正不住地点着脑袋,连忙抖擞精神,趴在妖风边向下看去,只见两只白狐并肩跑来。

    其中稍大的白狐一面跑一面问道:“阿紫,你可见了我家小七?我们四处寻她不见。听说你要回来,便急着跑去找你,哪知半路便遇见了。”

    阿紫瞥了一眼小七,笑道:“三叔、婶娘莫急,小七和我一处呢。小七,家去罢,我还有事,不随你去拜见叔叔婶婶了。”

    小七应了一声,磨磨蹭蹭跳下妖风。阿紫看着小七随她父母离开,等了半晌,这才眯起眼睛趴在风尖,调转方向离开。

    待到了祖祠,小狐妖散去妖风,大摇大摆走进去。不多时,又大摇大摆走出来,尾巴翘得很高,尾巴尖顶了厚厚一摞书,又有一只小壶压在上面,放得不稳,大概是空的。

    小狐妖施法驾起妖风,却不急着离开,慢悠悠飘了一阵。好容易才下了山,又拨着风围着山转,大尾巴将书卷在一起,趴着打盹。

    转了几圈,小狐妖撑着前肢舒展身躯,打了个哈欠,这才拨动风尾巴尖,向南飘去。

    阿紫前脚刚走,草丛里便冒出了小七的脑袋。小七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辨认一下方向,待阿紫走了一会儿,才猛地向南窜去。

    此去正是赶往玉城驿站。玉城距青丘颇远,途中要经过几座山、涧,原是阿紫担心被剑阁真人发现,又怕被自家长辈抓住,才选定这么个地方。

    阿紫速度颇快,待小七再从花丛中露头时,果然跟丢。小七不免慌乱,却又嗅到熟悉气味,稍稍安定下来,心道:“阿紫姐姐招摇,气味都不曾抹去。”又沿着气味一路跟上。

    狐妖顽皮,走走停停,只道有沿途气味,不会走丢,见到彩蝶便扑,又顺着大树树干一路滑下,嘴边衔了枚果子,正欲吞下,忽然听见潺潺水声。

    小七心中一紧,忙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弯弯折折一条小溪,再往前看去,才发觉那其实是一条大河,只是河中间有一道长长的断渚,分河为两条,近者便像一条小溪。

    “糟了,过了这条河,只怕嗅不出阿紫姐姐的气味了!”

    小七再抬头看,只见河的那边隐隐可见,是一道巨大的山岭,好似天堑一般横在对岸。中间有处山尖极高,挺拔秀丽,云霭环绕。

    小七更加发愁,心道:“这里恐怕就是姆妈说的天虞山了!天虞四面环水,山脉又极长极高,不修法术根本过不去,这可咋办?”

    小七不敢渡河,又不甘回家,在河边踯躅,身后的阿紫却气得牙痒痒。原来阿紫一早便发现了小七瞒着自己跟在身后,心想这小狐狸玩累了便自家去了,于是未出青丘时磨磨蹭蹭,只当是在陪小妹玩,临走时不见小七,便以为她回去了。

    不曾想这小狐狸一路跟了上来,却又不识路,碰见什么稀奇玩意都要玩耍,本来向南,却硬生生偏到了西边,走到了天虞山脚。

    说来也巧,阿紫以为小七回家,便趴在风尖打盹,灵识探出感应修炼,偶然见到一只粉尾巴尖的白狐在林间乱窜。阿紫大惊,连忙折返回去寻觅小七,终于在此遇见。

    “小七!”

    小七听见阿紫声音,耳朵尾巴都吓得竖了起来,扭头看去,只见这位姐姐面沉如水,心里更加害怕,身子却不自觉地凑了过去,贴近撒娇。

    阿紫怒道:“小七,你好不省心!你那幻术能瞒得过我?我早看出叔叔婶婶是假的了!你一路跟着,跟着就好好跟嘛,又不识路,又跑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说着,却说不下去,不去看也知道小七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心里不自觉又软了下来,语气也放缓了,叹道:“我这次出门,是去寻那个人族修士的!研习功法急不得快不得,不知要耽误多久,你跟着我,遇见什么危险我也顾不上你,你回青丘罢!”

    小七却不答,只将阿紫尾巴抬了起来,身子躲在尾巴下面。

    阿紫无奈,辨明方向,驾着妖风继续向玉城方向飘去,又将妖风拓宽一些,顿觉妖元消耗变快。

    她也不以为意,唤道:“出来罢,这次我带你便是。不过你要跟紧我,千万不要乱跑!”

    小七欢呼一声,从尾巴底下钻出来,喜道:“那我可以喝酒吗?”

    “不行!”

    两只小狐妖一面驾着妖风前进,一面窃窃私语。阿紫也没来过这里,脚下多是稀罕景物,惹得两狐都啧啧称奇。小七更是胆大,站在风边,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不住地往下看,而后脑后便一疼,扭头看见阿紫拉着脸,只好乖乖站了回来。

    突然阿紫按下风头,小七不明所以,顺着阿紫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道气血宛如狼烟,夜色之下宛如一盏明灯。

    阿紫悄声道:“那是大庭氏的伏妖人。他绽动气血,要引吃过血食的大妖去杀。你没吃过人吧?”

    小七连连摇头。阿紫笑道:“我也没有。我们涂山氏便很干净,从不杀生。”说这句话时,阿紫忽然想起祖祖祖祖奶奶是挖过心肝的。“多半是吩咐下面人干的,所以我说的没错!”小狐狸如是想到,很是欢快。

    不过她还是认真叮嘱:“我们要离伏妖人远一些。他毕竟是杀妖怪的,太危险。”小七连连点头。

    阿紫带着小七落下妖风。大概是伏妖人的气血影响,四周都是枯草,白狐在其中很难掩盖身形,加之又是夜晚,两只小狐狸蹑手蹑脚,大气都不敢喘。

    忽然小七掩口轻呼,阿紫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巨鹫桀桀怪笑,俯冲下来,直扑那盏气血明灯。两狐定睛看去,那气血明灯下方正是伏妖人的头,这只巨鹫怕是能一爪抓爆他的脑袋!

    不等巨鹫扑下,也不见伏妖人如何出手,只见那道气血猛地燃烧,放出灼灼火光,火光之间又闪出刀光,那巨鹫只是沾染一缕,便痛得嗷嗷怪叫,刀光连闪,火光中便没了声音。

    小狐狸们看得毛骨悚然,正欲溜走时,忽然又见一只虎妖一只熊妖冲来,两妖均已修成人形,只是头还是动物模样,那熊妖身后还有一簇尾巴。两妖谨慎,将伏妖人围住,过了一会儿虎妖不耐,只听得一声怒吼,便扑了上去,熊妖见状,也只得跟上。

    小狐狸们乘乱想要溜走,余光瞥见一只马妖藏匿在附近,虎纹红尾,前蹄宛如利爪。阿紫心头一突,低声呼唤道:“鹿二伯,莫要前去!”

    原来那正是鹿蜀氏的一尊大妖。听见阿紫呼喊,马妖疑惑低头,忽然回过神来,打了个响鼻,道:“我怎么在这儿?咦,涂山氏的小公主,你也在这儿?”

    小狐狸紧张兮兮,快步凑到马妖身边,爬到他脑袋上揪他的耳朵,气道:“鹿二伯,你是瑞兽,你不吃人的!”

    鹿二伯也打了个寒战,低声道:“我也不知怎地,正要赶回去参加婚宴,路过这里,越看越觉得这人像一株大药,实在忍不住。这人绝对有问题!”他摇摇鬃毛,有点后怕,转身不看那人,问道:“小公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阿紫努了努嘴,忽然想起自己站在马妖头顶他看不见,便跳下来道:“我带小七出去玩。鹿二伯,你知会一下小七父母,莫教他们担心。”

    鹿二伯心领神会,笑道:“我理会得。小公主,我先走了,留在这里恐怕还想吃他,你们早点回来啊!”

    说罢,鹿二伯瞥了瞥伏妖人,喉咙滚动,突然醒悟,忙一阵风似地跑了。

    小七戳了戳阿紫,小声道:“姐姐,鹿二伯多半还会被他迷住。”

    阿紫尾巴卷起书和小七,干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鹿二伯的兽品。快去玉城,莫耽误了!”

    小狐妖飞快逃离,只感觉身后炽热,有气血一鼓一收,随后安静下来,心中更为惊惧。

    不知跑了多远,天边泛起鱼肚白,前方湿雾渐起,有悠扬的啸声传来。小七趴在阿紫背上酣然睡着,阿紫将书放在小七怀里,循声看去,只见云雾之间有异常绚丽的大鸟飞出,拖着五彩的尾羽,花纹像文字的形状。

    “这是凤鸟,我们到丹穴山了!”

    阿紫大喜,走到丹穴山便算走到了正路,接下来的路是她过去常走的,几乎不会遇到危险。

    小七仍在酣睡,阿紫也不叫醒她,见到凤鸟心中突然安定下来,召来妖风继续前行。

    太阳猛地跃出地平线,阳光洒在山间,晨雾散去了许多。阿紫背上趴了只小七,虽然很是疲惫,但不敢休息。

    “以往我一个人走时,总是打盹,这次带着小七反而睡不着了,或许这就是责任吧。”

    阿紫心里这样想着,嘴角挂着笑,不觉速度放慢了些,免得颠簸到身上的小狐狸。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前方突然有妖哈哈大笑:“涂山氏的小公主?咱总算是劫到你了!涂山老太婆不在,不枉咱在这里等了这么久。领赏去也!”

    阿紫一惊,眼前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巨爪抓来,急忙运转妖元,对拼一记,带着小七稳稳落下。那妖没想到阿紫竟有这等修为,收起手掌,惊疑不定,而后又笑道:“是了,涂山氏的小公主,又怎能泯然众人?”

    阿紫缓缓退后,靠在一棵巨树边,再提妖元,心中一片冰凉。原来先前赶路她消耗颇大,又未能休息,刚刚又硬拼一记,所剩妖元不多。

    她不再迟疑,尾巴轻轻将小七放下。小七早在对拼时醒来,眼中惊恐,手足无措。阿紫并不转头,暗暗提防对面,尾巴捂住小七嘴巴,将她推到树后。

    “你是何人?此处又是何地?”

    阿紫再次推了推小七,竭力运转功法,试图恢复一点妖元。那妖脸上罩着块花手帕,头上一对牛角戳得老高,喜道:“我就说我这副扮相不错,大哥偏说这样会被认出来。小丫头,你无退路了!倒不如束手就擒,也省了我一番功夫。”

    阿紫察觉到小七已经逃生,心中再无挂念,笑道:“只怕你是我的某个叔伯兄弟。”

    那妖呵呵冷笑:“你说是,咱偏说不是!哪有劫票的自报家门?咱偏说自个是山贼,绑你换点财宝用!”

    阿紫轻叱,胸前紫毛变多,波纹一般漾动,笑道:“你不过一只杂毛老妖,哪拼得过我涂山氏术法?”

    小七仍在山中奔逃,这山中的树木长得很怪,有些长着树瘤,那瘤子如人首兽首一般,还有蝮蛇怪蛇,嘶嘶游动。听得身后突然爆发法术交手声响,小七跑得更快了些,耳边一直回响着阿紫那句“某个叔伯兄弟”,脑中电光石火,想通了一些事情。

    “青丘只怕是回不去了,我和姐姐一起出来,鹿二伯也看见了。”

    小七躲开一条蝮蛇,左前肢紧紧抱住那些书,三足拼命奔行。

    “这里多半是猿翼山。姆妈说过,这里山上蛇多,叫我不要一个人来这里。祖奶奶会发现的,她一定会来找我们。倘若祖奶奶知道这事呢?”

    她不敢再想,咬牙竭尽全力赶往玉城:“姐姐说的那个叶公子,靠得住吗?”

    这时,叶枫刚好嗅到付妍念投入火炉的酒的甜香,陷入她的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