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折：天下为母心
冰霞宫
德妃坐在小几旁，淡淡地抿了口茶，复又放下了茶杯，平静地看向宋安岭：“小七那日为何要维护段家那位小娘子？”
宋安岭迎上她的目光，同样平静地回道：“儿臣不过把眼见的事实说出罢了。”
德妃“唔”了一声，便兀自喝着茶，不再有何言语。
宋安岭眼神微黯，低头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亦是不言语了。
萧尚宫心下叹息，这对母子啊……
过了良久，德妃按了按眉心，垂了眸，显出淡漠的样子：“你回去罢，母妃乏了。”
宋安岭微微垂首，沉声说道：“是，儿臣告退。”于是他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德妃在他转身后，一直怔怔地盯着他，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眼角微湿，似喜似悲。
这是她的儿子啊，都这样大了啊，长成了男子汉该有的模样……
萧尚宫跟了她几十年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了，娘娘还是放不下当年啊。
萧尚宫为她递上了帕子，她伸手接过，压了压眼角。
萧尚宫想要说些什么，德妃摆摆手，苦笑道：“你不必多言，我就是放不下。”
萧尚宫鼻子一酸，娘娘真是太苦了！
德妃有些失落：“我不是个好母亲，带累了小七，我欠他太多……”
她从炕上下来，很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意味，眼神却是分外坚定：“我的人生教他毁了，所以我不能再教他毁掉我的孩子！”
萧尚宫忙过来扶住她。
小七，母妃能做的不多，但母妃会尽力帮你，要你好好的……
宋安岭心中沉闷不已，为何母妃总是对自己淡淡的，仿佛……仿佛自己不是她亲生子一般！
为何每回都是这般……
--------------------
段温玉照例到府中各处的园子里转了一转，许是因了几日前的连敲带打，底下人做事都本分了许多。
段温玉翩翩坐在了舒心亭中，望了望四周。
满园姹紫嫣红，欣欣向荣的，叫人觉着舒爽。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段温玉笑着，想到了曹太妃，从前她们常常赏花阅景的，在这府里却还不如寺中自在。
笑语朝她匆匆过来了，轻声禀道：“姑娘，连姨娘过来了，说是要送姑娘几只荷包。”
段温玉微微挑眉，她要作甚？却还是笑了，道：“如此，你便请了姨娘过来罢，这边景色甚好。”
笑语屈膝退下了。
不多时，连姨娘便携了洁儿过来了，段温玉记起这位连姨娘，同钱姨娘一样，曾是阿娘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娘亲生完自己后便为父亲抬了她们做姨娘。
她不是个扎眼的，比不得贺氏和钱姨娘貌美，却是叫人瞧着舒心，性子是一等一的温厚，段温舒便是随了她罢？
不过，她来寻自己，究竟意欲何为？
想着，连姨娘已是对她行了礼：“婢妾给三姑娘请安。”
段温玉笑着扶起她：“快快起来罢，姨娘不必多礼。”
连姨娘受宠若惊般惊惶，连声道不敢。
段温玉坐下了，道：“姨娘坐下罢。”
连姨娘便是垂首坐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段温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姨娘不是要送温玉几只荷包么？”
连姨娘眸光一闪，点点头，唤道：“洁儿，把我前些时候给三姑娘做的荷包拿上来。”
洁儿依言上前，将荷包拿了给连姨娘，连姨娘递给段温玉：“不过是婢妾亲手绣的小物件罢了，粗劣得很，姑娘莫要嫌意。”
段温玉细细瞧了荷包，一只是个荷花样子，一只是个梅花样子，都绣得极好，针脚细密，花朵彷如真的一般。
“姨娘哪儿的话，绣得这样好呢！”段温玉笑着说道。
“姑娘不嫌弃便好。”连姨娘松了口气。
段温玉带了笑，摇摇头，直直地盯着她，说道：“姨娘有什么事，便直接跟温玉说罢。”
连姨娘连忙跪下了，洁儿也跟着跪下了。
“求姑娘帮帮婢妾罢。”连姨娘悲声道。
“姨娘快快请起，人这样多呢，没得要人觉得本姑娘欺负了你。”段温玉亲自扶她起来，口中说道。
连姨娘心中一惊，她确实思虑不周了，站定后忙道：“姑娘莫要误会，婢妾没有那样的意思。”
段温玉点了头，信了她不是故意来害她的：“我知道了，姨娘有事便直说罢，今日午膳，温玉是要陪同祖母用的。”
她不喜与人周旋太久。
连姨娘不傻，自是听出她的意思：“婢妾知道姑娘是个明白人，”犹豫一番后，才道：“所以……所以婢妾希望姑娘日后可以多多照拂舒姐儿一二……”
连姨娘紧张地望着段温玉，段温玉除了笑容，却没有丝毫别的表情：“姨娘说笑了，府中有祖母，父亲和夫人在，姨娘自己不也好好的么？怎的会求到我这儿来？”
连姨娘一噎，三姑娘未免太聪明了些。
她面露难色，终是咬咬牙，低声继续道：“姑娘知道，夫人善妒又狠毒，老爷眼中只有官途，老夫人不爱管事，婢妾没有用，人微言轻的，护不住舒姐儿……”
她落下泪来，洁儿扶住她。
段温玉有几分恍然，是啊，父亲眼里只有他的仕途，只有他自己。
就像当初对阿娘那样，从前那般爱重她，在孟家失势后，不也翻了脸么？
她们这些女儿，不过也是他的垫脚石么，等到必要的时候，便卖出去……
心里涌上一阵悲凉，作为嫡女倒还好些，可是作为庶女的段温霞同段温舒，大概只会被他塞给哪个官员当小妾罢。
也亏得连姨娘看的明白了。
段温玉深深地瞧了眼连姨娘，连姨娘带着泪苦笑，她跟了相爷这么些年了，自然看得清楚，所以她才求到三姑娘身上来的。
连姨娘瞧见段温玉有几分动容了，便道：“姑娘且放心，婢妾不过是希望舒姐儿不要落得婢妾这个下场罢了，她性子温吞，胆子又小经不得事，却是极看重姑娘这个姐姐的。”
一切全是为了孩子。
段温玉心中生出好些怜悯，这便是天下做母亲的心啊。
于是她便道：“姨娘言重了，自家姐妹，温玉怎会不照拂？五妹又是个乖巧可人疼的。”
连姨娘大喜过望，知道段温玉这是应了，便冲她福了一福：“有姑娘照看着，是舒姐儿的福气。”
段温玉把荷包交给笑语，笑道：“姨娘的手艺果真精妙，改日，温玉可要去姨娘那儿讨教讨教。”
连姨娘亦是恭谨地笑了：“三姑娘真是折煞婢妾了。”
“时辰不早了，祖母等着呢，温玉便告辞了。”段温玉笑道。
连姨娘屈了膝：“既如此，婢妾也回去了，姑娘慢走罢。”
段温玉点头，转身去了寿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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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坐在小几旁，淡淡地抿了口茶，复又放下了茶杯，平静地看向宋安岭：“小七那日为何要维护段家那位小娘子？”
宋安岭迎上她的目光，同样平静地回道：“儿臣不过把眼见的事实说出罢了。”
德妃“唔”了一声，便兀自喝着茶，不再有何言语。
宋安岭眼神微黯，低头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亦是不言语了。
萧尚宫心下叹息，这对母子啊……
过了良久，德妃按了按眉心，垂了眸，显出淡漠的样子：“你回去罢，母妃乏了。”
宋安岭微微垂首，沉声说道：“是，儿臣告退。”于是他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德妃在他转身后，一直怔怔地盯着他，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眼角微湿，似喜似悲。
这是她的儿子啊，都这样大了啊，长成了男子汉该有的模样……
萧尚宫跟了她几十年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了，娘娘还是放不下当年啊。
萧尚宫为她递上了帕子，她伸手接过，压了压眼角。
萧尚宫想要说些什么，德妃摆摆手，苦笑道：“你不必多言，我就是放不下。”
萧尚宫鼻子一酸，娘娘真是太苦了！
德妃有些失落：“我不是个好母亲，带累了小七，我欠他太多……”
她从炕上下来，很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意味，眼神却是分外坚定：“我的人生教他毁了，所以我不能再教他毁掉我的孩子！”
萧尚宫忙过来扶住她。
小七，母妃能做的不多，但母妃会尽力帮你，要你好好的……
宋安岭心中沉闷不已，为何母妃总是对自己淡淡的，仿佛……仿佛自己不是她亲生子一般！
为何每回都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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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温玉照例到府中各处的园子里转了一转，许是因了几日前的连敲带打，底下人做事都本分了许多。
段温玉翩翩坐在了舒心亭中，望了望四周。
满园姹紫嫣红，欣欣向荣的，叫人觉着舒爽。
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段温玉笑着，想到了曹太妃，从前她们常常赏花阅景的，在这府里却还不如寺中自在。
笑语朝她匆匆过来了，轻声禀道：“姑娘，连姨娘过来了，说是要送姑娘几只荷包。”
段温玉微微挑眉，她要作甚？却还是笑了，道：“如此，你便请了姨娘过来罢，这边景色甚好。”
笑语屈膝退下了。
不多时，连姨娘便携了洁儿过来了，段温玉记起这位连姨娘，同钱姨娘一样，曾是阿娘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娘亲生完自己后便为父亲抬了她们做姨娘。
她不是个扎眼的，比不得贺氏和钱姨娘貌美，却是叫人瞧着舒心，性子是一等一的温厚，段温舒便是随了她罢？
不过，她来寻自己，究竟意欲何为？
想着，连姨娘已是对她行了礼：“婢妾给三姑娘请安。”
段温玉笑着扶起她：“快快起来罢，姨娘不必多礼。”
连姨娘受宠若惊般惊惶，连声道不敢。
段温玉坐下了，道：“姨娘坐下罢。”
连姨娘便是垂首坐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段温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姨娘不是要送温玉几只荷包么？”
连姨娘眸光一闪，点点头，唤道：“洁儿，把我前些时候给三姑娘做的荷包拿上来。”
洁儿依言上前，将荷包拿了给连姨娘，连姨娘递给段温玉：“不过是婢妾亲手绣的小物件罢了，粗劣得很，姑娘莫要嫌意。”
段温玉细细瞧了荷包，一只是个荷花样子，一只是个梅花样子，都绣得极好，针脚细密，花朵彷如真的一般。
“姨娘哪儿的话，绣得这样好呢！”段温玉笑着说道。
“姑娘不嫌弃便好。”连姨娘松了口气。
段温玉带了笑，摇摇头，直直地盯着她，说道：“姨娘有什么事，便直接跟温玉说罢。”
连姨娘连忙跪下了，洁儿也跟着跪下了。
“求姑娘帮帮婢妾罢。”连姨娘悲声道。
“姨娘快快请起，人这样多呢，没得要人觉得本姑娘欺负了你。”段温玉亲自扶她起来，口中说道。
连姨娘心中一惊，她确实思虑不周了，站定后忙道：“姑娘莫要误会，婢妾没有那样的意思。”
段温玉点了头，信了她不是故意来害她的：“我知道了，姨娘有事便直说罢，今日午膳，温玉是要陪同祖母用的。”
她不喜与人周旋太久。
连姨娘不傻，自是听出她的意思：“婢妾知道姑娘是个明白人，”犹豫一番后，才道：“所以……所以婢妾希望姑娘日后可以多多照拂舒姐儿一二……”
连姨娘紧张地望着段温玉，段温玉除了笑容，却没有丝毫别的表情：“姨娘说笑了，府中有祖母，父亲和夫人在，姨娘自己不也好好的么？怎的会求到我这儿来？”
连姨娘一噎，三姑娘未免太聪明了些。
她面露难色，终是咬咬牙，低声继续道：“姑娘知道，夫人善妒又狠毒，老爷眼中只有官途，老夫人不爱管事，婢妾没有用，人微言轻的，护不住舒姐儿……”
她落下泪来，洁儿扶住她。
段温玉有几分恍然，是啊，父亲眼里只有他的仕途，只有他自己。
就像当初对阿娘那样，从前那般爱重她，在孟家失势后，不也翻了脸么？
她们这些女儿，不过也是他的垫脚石么，等到必要的时候，便卖出去……
心里涌上一阵悲凉，作为嫡女倒还好些，可是作为庶女的段温霞同段温舒，大概只会被他塞给哪个官员当小妾罢。
也亏得连姨娘看的明白了。
段温玉深深地瞧了眼连姨娘，连姨娘带着泪苦笑，她跟了相爷这么些年了，自然看得清楚，所以她才求到三姑娘身上来的。
连姨娘瞧见段温玉有几分动容了，便道：“姑娘且放心，婢妾不过是希望舒姐儿不要落得婢妾这个下场罢了，她性子温吞，胆子又小经不得事，却是极看重姑娘这个姐姐的。”
一切全是为了孩子。
段温玉心中生出好些怜悯，这便是天下做母亲的心啊。
于是她便道：“姨娘言重了，自家姐妹，温玉怎会不照拂？五妹又是个乖巧可人疼的。”
连姨娘大喜过望，知道段温玉这是应了，便冲她福了一福：“有姑娘照看着，是舒姐儿的福气。”
段温玉把荷包交给笑语，笑道：“姨娘的手艺果真精妙，改日，温玉可要去姨娘那儿讨教讨教。”
连姨娘亦是恭谨地笑了：“三姑娘真是折煞婢妾了。”
“时辰不早了，祖母等着呢，温玉便告辞了。”段温玉笑道。
连姨娘屈了膝：“既如此，婢妾也回去了，姑娘慢走罢。”
段温玉点头，转身去了寿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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