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游泳
2000年的夏天，一个一如往常的时间段落。又一批民族小学的六年级学生即将毕业了，也意味着这个秋天，新一批的初一学生即将踏入那个与民族小学一街之隔的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是这所学校的官方名称，当地人则习惯叫它七中。而七中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初中。此时在民族小学六年级一班的教室内，一群看似懂得实则不明就里的小学生们在讨论着各自的去向。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即将面临升学派位的考验——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摇号。与其说是小学生们面临考验，倒不如说是他们的运气面临考验，以及运气在考验中败下阵时对他们家长的考验。
民族小学片区内的派位目标中学有三所，分别是七中、三十四中、十八中、而这三所学校的江湖地位也如上排序。小学生和家长们的一致共识是：菩萨保佑摇进七中，万一菩萨打盹，摇进三十四中也可以接受，而十八中就是菩萨不开眼的结果了。当时街面上流传一种说法：七中对于民族小学的满族学生有着某种优惠政策，也就是说民小的满族学生会有很高的概率进入七中。但好像没有哪个官方文件有这一条内容，总之群众们都深以为然就是了。
黎笠也在讨论的人群中，围在旁边的是他几个班中好友。黎笠是满族，对于适用自己的优惠政策，虽说是听来的，却也不曾怀疑，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升入七中，所以发言并不怎么积极。而其他几个小伙伴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大家以小学生的逻辑有理有据、言之凿凿的分析探讨，畅想着未来，然而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一句“半条命”，让前程问题转眼变成了如何在放学后溜进“电脑一条街”的问题。
接踵而来的毕业会，师生依依惜别，写纪念册这些仪式活动跟游戏环节似的。黎笠们总是热情如火，什么“今一别难相见”之类的问题不属于他们，尽管他们终将察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边伤怀完毕转脸又到别的地方热情如火了。
对于黎笠们来说，2000年的暑假似乎与上一年相比没什么不同，但是他们的家长却平添了许多焦虑，毕竟菩萨的事情谁都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一个晴朗的午后，街上行人稀少，人们大都正在午休。北方的这座小城，七八月盛夏，午后炙烈的阳光在头顶直射，道路两旁站满直挺高耸的杨树柳树，透过树荫，斑驳的光影披洒全身，包围了黎笠的整个世界，将他融入仿佛时空隧道般的虚幻空间。澄澈湛蓝的天空，看的人眼发直，要陷进去，心中只是灿烂。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只要你避开阳光，呆在随处可寻的树荫下，即刻袭来的清凉惬意简直难以名状。更神奇的是，大多时候你可以从出家门开始，一路享受这样的待遇直到目的地。
黎笠此刻正停在一个路边地摊前，他的目光被塑料布上乱七八遭堆着的三角裤所吸引，确切的说是游泳裤。黎笠约好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星城宾馆游泳，说起来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第二次去游泳池，第一次久远的甚至已经不记得。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会游泳，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游泳装备。黎笠本来打算到了目的地再找商店买，但眼前出现的这个地摊儿让他决定就地解决问题，刚蹲下来，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黎笠，干啥呢？”，黎笠回头一看，是骑着车的小夏，去游泳的小伙伴之一。“买条泳裤，”黎笠边应声边拿起一条蓝色泳裤：“这个多少钱？”摆摊的人瞥了一眼，“10块，黑的8块。”黎笠又拿起黑色的三角裤，看了看觉得样式没什么问题，只是对大小有些怀疑，他问旁边的小夏：“你看这条我穿得下不？”“你比比不就知道了。”黎笠将泳裤贴在身上比了比，宽度明显不够，小夏过来用力扯扯，“不怕，这个有弹性，穿得了。”“就要这条了。“黎笠决定买个便宜的，因为他还要买泳帽。活动组织者小姜和他们强调过，要带泳帽，不带不给进。黎笠理解去游泳要穿泳裤，但他没弄明白为什么下水还要戴个帽子，但是转念一想，游泳时人在水下，头发尤其是长头发可能会飘在水面上，披散开来，到时身边不见人影只见一团团毛发飘过，想到此黎笠打了个寒颤。选好泳帽，一起付了钱，黎笠和小夏继续骑车赶路。
路上没什么人，两人骑的飞快，黎笠从小学二年级开始自己坐公交车上下学，一直到五年级，有了人生中第一辆自行车，从此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也从此感受到了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他一度觉得只要骑上自行车，就可以去到任何地方。2000年，黎笠小学毕业，这座北方小城，大家依然有午休习惯，自行车还是大部分人出行首选的交通工具。
星城宾馆在当时的黎笠看来，算得上是个高级地方，占据了不小的一片区域，有两三栋楼，还有个大花园，游泳池在主楼里面。之所以能来玩，是因为小姜的家长给了小姜几张这里的游泳票，于是小姜叫上了黎笠，小夏，小丁，小昊一起。五个人在宾馆大堂碰头，打闹着进了更衣室，黎笠的泳裤果然还是小了，将其弹性发挥到没有弹性后，勉强算是穿了进去，代价便是勒出一块明显的三角形区域以及持续的憋气感。不过短暂适应后，黎笠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玩耍上。
游泳池人不多，虽然是在室内，但半透明的屋顶很高，阳光透过屋顶倾泻而下，四周大面积的落地窗环绕，充足的光线将水面映衬成了蔚蓝色，波光粼粼。小丁在离池子还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助跑飞奔，丢沙袋一样将自己扔进了泳池，掀起一股巨大的水花，其他几个会游泳的也纷纷跳水。黎笠只能乖乖走扶梯下了水，浅水区的水深大概到他胸口，学东西一向很快的黎笠觉得自己今天就可以学会游泳，他马上将身体横过来，双臂划水游向远方，然而事与愿违，他没能前进，只是在水里翻了个跟头，顺带解了渴。
五个人将岸上的打闹搬进水里，折腾了一个下午。临走时，几个人对深水区产生兴趣，小丁决定下水挑战，在大家随时准备救人的目光注视下，小丁跳下去游了十几米。对于他们来说，这片两米深，池底马赛克看的人眩晕的区域还充满着未知。
回到更衣室，黎笠换下湿漉漉的紧身泳裤，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暑假在玩耍与等待中悄然行进，很快便有了派位结果。黎笠进了七中，小姜，小夏，小昊三人去了三十四中，而小丁摇到了十八中。黎笠班的满族同学除去一两个不走运的，基本都进了七中。结果一出，家长们立刻忙碌起来，对学校不满意的赶紧走后门转校，满意的急着托关系进重点班。黎笠的父母也在盘算着将他送入重点班。三十四中的三人对结果均表示接受。小丁看起来没所谓，依然成日在大学校园中游荡，他家就住教职工宿舍楼里，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暑假的剩余时间，黎笠和小伙伴们经常去体育馆打乒乓球，那时候小夏不知从哪学会了弧线球的技能，经常能打出一些路线诡异，一碰就飞的球，得意洋洋的占了黎笠不少便宜。
实验中学是这所学校的官方名称，当地人则习惯叫它七中。而七中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初中。此时在民族小学六年级一班的教室内，一群看似懂得实则不明就里的小学生们在讨论着各自的去向。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即将面临升学派位的考验——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摇号。与其说是小学生们面临考验，倒不如说是他们的运气面临考验，以及运气在考验中败下阵时对他们家长的考验。
民族小学片区内的派位目标中学有三所，分别是七中、三十四中、十八中、而这三所学校的江湖地位也如上排序。小学生和家长们的一致共识是：菩萨保佑摇进七中，万一菩萨打盹，摇进三十四中也可以接受，而十八中就是菩萨不开眼的结果了。当时街面上流传一种说法：七中对于民族小学的满族学生有着某种优惠政策，也就是说民小的满族学生会有很高的概率进入七中。但好像没有哪个官方文件有这一条内容，总之群众们都深以为然就是了。
黎笠也在讨论的人群中，围在旁边的是他几个班中好友。黎笠是满族，对于适用自己的优惠政策，虽说是听来的，却也不曾怀疑，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升入七中，所以发言并不怎么积极。而其他几个小伙伴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大家以小学生的逻辑有理有据、言之凿凿的分析探讨，畅想着未来，然而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一句“半条命”，让前程问题转眼变成了如何在放学后溜进“电脑一条街”的问题。
接踵而来的毕业会，师生依依惜别，写纪念册这些仪式活动跟游戏环节似的。黎笠们总是热情如火，什么“今一别难相见”之类的问题不属于他们，尽管他们终将察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边伤怀完毕转脸又到别的地方热情如火了。
对于黎笠们来说，2000年的暑假似乎与上一年相比没什么不同，但是他们的家长却平添了许多焦虑，毕竟菩萨的事情谁都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一个晴朗的午后，街上行人稀少，人们大都正在午休。北方的这座小城，七八月盛夏，午后炙烈的阳光在头顶直射，道路两旁站满直挺高耸的杨树柳树，透过树荫，斑驳的光影披洒全身，包围了黎笠的整个世界，将他融入仿佛时空隧道般的虚幻空间。澄澈湛蓝的天空，看的人眼发直，要陷进去，心中只是灿烂。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只要你避开阳光，呆在随处可寻的树荫下，即刻袭来的清凉惬意简直难以名状。更神奇的是，大多时候你可以从出家门开始，一路享受这样的待遇直到目的地。
黎笠此刻正停在一个路边地摊前，他的目光被塑料布上乱七八遭堆着的三角裤所吸引，确切的说是游泳裤。黎笠约好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星城宾馆游泳，说起来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第二次去游泳池，第一次久远的甚至已经不记得。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会游泳，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游泳装备。黎笠本来打算到了目的地再找商店买，但眼前出现的这个地摊儿让他决定就地解决问题，刚蹲下来，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黎笠，干啥呢？”，黎笠回头一看，是骑着车的小夏，去游泳的小伙伴之一。“买条泳裤，”黎笠边应声边拿起一条蓝色泳裤：“这个多少钱？”摆摊的人瞥了一眼，“10块，黑的8块。”黎笠又拿起黑色的三角裤，看了看觉得样式没什么问题，只是对大小有些怀疑，他问旁边的小夏：“你看这条我穿得下不？”“你比比不就知道了。”黎笠将泳裤贴在身上比了比，宽度明显不够，小夏过来用力扯扯，“不怕，这个有弹性，穿得了。”“就要这条了。“黎笠决定买个便宜的，因为他还要买泳帽。活动组织者小姜和他们强调过，要带泳帽，不带不给进。黎笠理解去游泳要穿泳裤，但他没弄明白为什么下水还要戴个帽子，但是转念一想，游泳时人在水下，头发尤其是长头发可能会飘在水面上，披散开来，到时身边不见人影只见一团团毛发飘过，想到此黎笠打了个寒颤。选好泳帽，一起付了钱，黎笠和小夏继续骑车赶路。
路上没什么人，两人骑的飞快，黎笠从小学二年级开始自己坐公交车上下学，一直到五年级，有了人生中第一辆自行车，从此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也从此感受到了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他一度觉得只要骑上自行车，就可以去到任何地方。2000年，黎笠小学毕业，这座北方小城，大家依然有午休习惯，自行车还是大部分人出行首选的交通工具。
星城宾馆在当时的黎笠看来，算得上是个高级地方，占据了不小的一片区域，有两三栋楼，还有个大花园，游泳池在主楼里面。之所以能来玩，是因为小姜的家长给了小姜几张这里的游泳票，于是小姜叫上了黎笠，小夏，小丁，小昊一起。五个人在宾馆大堂碰头，打闹着进了更衣室，黎笠的泳裤果然还是小了，将其弹性发挥到没有弹性后，勉强算是穿了进去，代价便是勒出一块明显的三角形区域以及持续的憋气感。不过短暂适应后，黎笠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玩耍上。
游泳池人不多，虽然是在室内，但半透明的屋顶很高，阳光透过屋顶倾泻而下，四周大面积的落地窗环绕，充足的光线将水面映衬成了蔚蓝色，波光粼粼。小丁在离池子还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助跑飞奔，丢沙袋一样将自己扔进了泳池，掀起一股巨大的水花，其他几个会游泳的也纷纷跳水。黎笠只能乖乖走扶梯下了水，浅水区的水深大概到他胸口，学东西一向很快的黎笠觉得自己今天就可以学会游泳，他马上将身体横过来，双臂划水游向远方，然而事与愿违，他没能前进，只是在水里翻了个跟头，顺带解了渴。
五个人将岸上的打闹搬进水里，折腾了一个下午。临走时，几个人对深水区产生兴趣，小丁决定下水挑战，在大家随时准备救人的目光注视下，小丁跳下去游了十几米。对于他们来说，这片两米深，池底马赛克看的人眩晕的区域还充满着未知。
回到更衣室，黎笠换下湿漉漉的紧身泳裤，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暑假在玩耍与等待中悄然行进，很快便有了派位结果。黎笠进了七中，小姜，小夏，小昊三人去了三十四中，而小丁摇到了十八中。黎笠班的满族同学除去一两个不走运的，基本都进了七中。结果一出，家长们立刻忙碌起来，对学校不满意的赶紧走后门转校，满意的急着托关系进重点班。黎笠的父母也在盘算着将他送入重点班。三十四中的三人对结果均表示接受。小丁看起来没所谓，依然成日在大学校园中游荡，他家就住教职工宿舍楼里，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暑假的剩余时间，黎笠和小伙伴们经常去体育馆打乒乓球，那时候小夏不知从哪学会了弧线球的技能，经常能打出一些路线诡异，一碰就飞的球，得意洋洋的占了黎笠不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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