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秀逗

    军训第一天，大清早。黎笠骑着自行车先到奶奶家，胡乱吃了几口东西，背起书包准备赶往学校。进入九月，小城日渐转凉，今天气温又降了几度，奶奶翻出一件外套让他套上，黎笠来不及多想，随便一披就夺门而出，值日要迟到了。

    冲进教室，同学已经来的不少，值日生也正在打扫。黎笠放下书包，只想赶紧跑出去，否则撞见班主任就是麻烦，一抬眼瞧见无所事事的小学校友。黎笠招呼他：“走！出去转转！”这家伙本就呆的无聊，一看有人招呼，立马跟了上来，两人一路闲扯往本班的自行车停放区逛荡。小城的初中生上下学主要有三种方式，离家近的走路，不近不远的骑自行车，离家远的坐公交车。这里面骑自行车的占了大多数，如此一来就会有很多自行车进入校园，学校给每个班划定了停放区域，学生骑车到学校，在自己班的区域停好车，再由各班的值日生将自行车摆放整齐。这也就是黎笠今天要干的活。他摸出一块口香糖嚼起来，又递一块给校友，校友摇头不吃，事后证明这一决定是极具前瞻性的。与此同时黎笠发现一个问题，自己身上的浅蓝色外套是件女士服装，拉链还是彩虹配色，不过天气真有些凉，他也只好先将就着。

    到了十班停车区域，另一个值日生已经摆完一排自行车，黎笠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前热情“慰问”。同学很大度的表示没什么，这让黎笠对他好感陡增。“帮忙一起摆吧，站着也挺冷。”黎笠一脸奸笑的拉了校友壮丁。人多干起活来自然快，黎笠看看摆好的自行车，一左一右搭着两个同伴的肩膀说：“差不多得了，撤吧！”，三人有说有笑，步伐欢快的往教室走。然而这样和谐的情景也可以是另一种描述，叫嬉皮笑脸，招摇过市。迎面而来的班主任显然更愿意理解为后者。卢茗阴沉着脸，盯着校友问：“你没事出来瞎跑啥？”黎笠抢着解释：“他一直在帮我们摆自行车。”卢茗不看黎笠，继续喝斥校友：“轮到你值日了吗？赶紧回！”校友满脸委屈的走了。卢茗唰的一甩头才转向黎笠：“带我去看看你们摆的自行车！”黎笠和同学只得低头默默往回走，卢茗扫了几眼自行车后轻描淡写的给了句：“还行”，说完一指黎笠身旁的同学：“你先回去！”偌大的校园只剩黎笠和卢茗，双方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当口黎笠心下已有对策，就等班主任出招，一阵冷风起，掠地扬尘，卢茗借势发难：“口香糖吐了！”黎笠转身，径直走向侧后方垃圾桶，将口香糖先吐到手里，再丢进垃圾桶，下一秒人已回到原地。一声不吭，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卢茗觉得哪不对但又挑不出理，不甘心的继续道：“你看看你这衣服怎么穿的！流里流气，没个样子！”黎笠低头审视自己的着装，问题出在外套上，因为走的着急，衣服没穿正，斜套在身上，五颜六色的拉链拉了一半，半敞着。黎笠赶快扯正衣服，拉高拉链，挺拔身姿，还差点没忍住敬个礼。多年和老师打交道的经验告诉黎笠，少强调理由，多认识错误，态度一定要端正，行动一定要迅速。说白了就是没地儿讲理去，不扯皮才能迅速脱身。果然班主任没话好讲，放黎笠回去了。

    新生军训正在操场上如火如荼的展开，黎笠五年级就参加过军训，对此并不陌生。各班分配好教官后开始排队列，他有意往后站了站，站前面太显眼难偷懒，但如意算盘还没打完就被教官拉到了第一排第三个位。接下来领导讲话，嗯哼啊哈半天，万年不变的说辞，应付差事的仪式。完毕后各班找块空地，开始训练。黎笠班的教官看着面善，不似隔壁班那个“黑脸儿”狰狞，讲话语气还算轻松，人也不很端着，就是不知道心黑不黑。黎笠正发呆，突然感觉队伍一震，左右两个人同时转体90度对着自己，两股炽热的呼吸几乎喷在脸上。黎笠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发现两人眼神中都闪着不安，瞬间恍然大悟，一定是“向左转”或者“向右转”，转错的不幸发现自己与别人面对面了，开始心慌，转对的看到有人和自己不同，也开始怀疑，不过让两人同时想不通的是，中间还有个不动的。黎笠看着这滑稽一幕配上两边的表情幸灾乐祸正想笑，突然心里一紧——自己还没转！脸上的笑容刚浮现了一半，身体本能的就要转向，往左转了45度看到左边的人，觉得不对，猛然扭动身体想往右，结果还是有张脸，三个人同时意识到靠这个圈子解决问题是没戏了，赶紧探头看别人。这下转对的发现自己属于大多数，松口气，转错的赶紧改正错误，庆幸没被发现。而黎笠左转变右转过程中触发了惯性定律，一个趔趄附带半个笑容，侧着身子歪着头看到教官朝向这边的脚尖，方向还是没转。

    “第一排第三个！想什么呢！”黎笠赶紧站稳身体，转到正确的方向。“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听口令！向左转！”话音未落，人群中又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教官自己也紧张，这一声口令结尾破音了。“笑什么笑，不许笑，转体都转对了？”严厉的语气下仍难掩饰，一抹尴尬从教官脸上划过。剩下就是讲解动作要领，一遍遍重复训练，第一天唯一的亮点出自“向右看齐”之小碎步，黎笠猜测这个动作更多考虑的是视觉效果。

    到校训练，结束回家，过程中也不准说话。军训期间同学们相互熟悉的进程缓慢，最多不过在休息时和周围人浮皮潦草的哈拉两句，缺少彼此兴趣爱好的展示与交流，也就难有志同道合的发现。倒是一颗糖拉近了黎笠和同桌的之间的关系。

    军训第二天早上，集合时间还没到，初一十班的学生在教室中枯坐。同桌拿出包糖，塞进嘴里一颗，递给黎笠一颗，黎笠瞥见包装有些惊喜。这是一种叫“秀逗”的糖果，特点就是味道极酸，之前北京的姑姑曾给他带过一些，黎笠在本地没见有卖。“你在哪里买的？”“你吃过啊？”同桌一脸失望的表情，黎笠马上意识到她没安好心，肯定是想看他酸到“秀逗”的衰样。别问黎笠怎么知道，因为他以前就是这么干的。黎笠心里明白嘴上却说：“没见过，问问。”“那你快吃啊！”同桌的兴致瞬间又回来了，黎笠撕开包装，一口吞下，然后对着准备看好戏的同桌放肆大笑：“哈哈哈我吃过，还想阴我，这下自己‘秀逗’了吧！”小姑娘一看计没得逞反被嘲笑，气的上来就要拧黎笠，黎笠边躲边求饶：“明天请你吃还不行吗？”原来同桌的糖在学校附近小店就有售，每包糖里附赠一张星座卡片，于是后几天两人经常你一包我一包的买，顺带交换多余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