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春季运动会（二）

    黎笠还参加了跳远和接力的比赛，跳远没有“苏大个”，黎笠获得冠军，接力是集体项目，“苏大个”是黎笠的队友，一班轻松夺冠。最终在总分排名上，六一班远远将其他三个班甩在身后，成为总成绩冠军，黎笠也在民小崭露头角，引起了体育老师的注意。

    当时六一班已经有几名校队成员，体育老师也就是校队教练会在课后去班里“抓人”训练，某天放学黎笠收拾书包刚准备回家，正遇上教练堵门，将几个打算偷溜的队员逮个正着，他把这几人押赴操场的同时，大声向教室里喊道：“哪个是黎笠？”黎笠恰好走到门口，被旁边教练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我就是，”黎笠在教练身后小声回答，一脸茫然。

    “哦呵呵呵呵，你就是啊。”教练也压低了声调，“从今天开始跟校队训练！我记住你了，别想偷跑啊！”黎笠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了校队，按规定当时校队没比赛时是一周三练，训练时间安排在下午放学后，那时队员们的小伎俩是只要教练没出现，他们就默认当天不用训练，所以才有了教练每天堵教室门的一幕。但渐渐的他发现这么干工作量太大，效果还不好，为了防止队员偷跑，教练必须每天还没下课就提前赶到教室，但凡稍有不慎晚了几分钟，他肯定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人早都跑光了，再说一个年级四个班，堵了这个跑了那个，实在头疼。

    教练也试过威胁恐吓，但队员们都商量好了一样，教练问：“昨天为什么不来训练！？”逃训的同学回答：“教练没通知，我还以为是恢复日呢。”教练后来改为提前一天通知，但只要不被当场绑走，队员们照逃不误，第二天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忘了的，生病的，被喊回家吃饭的······教练在总结过无数次失败教训后，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告老师，老师告老师，就是这么美妙！教练先是向班主任控诉了队员们是怎样惨无人道的“欺负”他的，然后又提出希望班主任替他做主，收拾这些队员们。班主任又能怎么办呢，只好和教练狼狈为奸，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到离放学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学校大喇叭里就会响起教练得意洋洋的声音，“下面的人听到广播后速到操场参加训练，六一班，苏大个，小丁，黎笠。六二班······”这时候班主任就会来补上一刀，“都听见了啊，不用我废话，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一招来个掐头去尾真是高明，教练以为自己此番大获全胜，日后必当高枕无忧，但老话儿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教练从此在教学之余多了份兼职——修喇叭，那段时间看他登高爬低，忙上忙下的，人都累瘦了。

    说回七中校运会，讲民小的原因一来是黎笠回忆起最初比赛的那段时光，颇为感慨。二来是为了和七中校运会做个比较，显然在规模和水平上，后者要大得多强的多。先说选手人数，民小四个班，一个项目满打满算八名选手参赛，而七中十四个班，每一项目最多会有28人参与竞争，规模可想而知。再说选手水平，民小那会儿都是黎笠这样的普通小学生之间的比赛，现在七中的比赛可是有体育特长生参加的。学校每年都会有特招生名额，体育特长生也包含其中，招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他们代表七中在区市级运动会上摧城拔寨，为校争光，放在校运会上有些杀鸡焉用牛刀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黎笠好歹也算是半个正规军出身，场面应该不至于太难看吧？

    运动会举行的日子正是黎笠眼中夏天到来的时候，当然事实并不是。黎笠喜欢夏天，因为可以穿短袖，他实在不喜欢冬天衣服一层套一层的感觉。即便是冬天，他也明显比别人穿的少，而到了每年4月底5月初，小城居民还在羞涩之际，黎笠便已套上了短袖。

    100米比赛被安排在第一天上午的第一项，黎笠大清早赶到学校就得开始准备了。他从浩磊那儿借来了钉鞋，原本打算比赛时再配上短裤短袖作为“战袍”，但无奈遭到父母以会感冒为由强烈反对，最后黎笠只好穿了一条绸质的运动长裤。参赛队员被分成几个组，先预赛再决赛，只要能进决赛就可以为班级赢得积分，即便决赛跑最后一名也有1分。梁皓所在的小组先于黎笠比赛，梁皓拿到了小组第二名，进决赛应该问题不大。

    轮到黎笠这组，黎笠观察了一下身边对手，隔壁的隔壁赛道上有个穿着套装的家伙，紧身背心，紧身短裤，钉鞋，而其他人都和黎笠一样混搭风，放眼望过去感觉是一堆杂牌军里面冒出个正规军，目测身材黎笠判断其肯定是体育生。“哎，你叫黎笠吧，听说你挺厉害？”竟然有人认识自己？黎笠纳闷，他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和自己同组的竞争对手，“谁说的？”黎笠明显不认识面前这个人。“那儿！”对方朝黎笠侧后一指，黎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场边站着的是林栩。“哦忘了说，我是一班的，待会儿脚下留情啊哈哈！”来人这时候才自报家门。“哪里哪里，别听林栩胡说。”黎笠赶忙谦虚两句。看来林栩已经把黎笠的底细透露给了一班选手，但黎笠不知道她怎么说的，万一像当年小学同桌那样？黎笠不敢想了，他怕一会自己化身为“龙”，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操场跑道都是土质的，赛前用小推车装满滑石粉推出一条条白线来分隔不同道次，黎笠在第四道。前面已经进行过几组比赛，起点位置的土有些松散，黎笠用脚踩实开始做热身，尝试几次起跑冲刺后，明显感到身体僵硬，早上的气温还是偏低，他赶紧加大热身动作幅度。蹲在起跑线上，黎笠总觉的姿势别扭，一直在调整，裁判拖着长音：“预备！”所有人撅起屁股，“啪！”一声枪响，黎笠起身时眼睛余光扫到左右两个屁股，心里一凉的他马上意识到——起跑慢了。起跑向来不是黎笠强项，途中加速才是他所擅长的，但这次整整被拉开一个身位，算是失误了。跑出20米，本该是全力起速的时刻，然而黎笠却没体会到曾经熟悉的小宇宙爆发之感，预想一骑绝尘的场景成了现在一步之遥的尴尬。更令他始料未及，哭笑不得的是，绸质裤子在奔跑过程中不停兜风，充满气的裤腿一直出现在他视线前方，搞得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奔跑的灯笼，最后在全程和旁边选手保持触手可及的距离下冲过了终点线。黎笠目测自己是第三，场边观战的梁皓也说是第三，进决赛估计悬了，套装选手不出意外的获得小组第一。

    预赛结果出来令梁皓大跌眼镜，既不是因为他自己进了决赛，黎笠进决赛也还在其次，关键是跑在黎笠前面的第二名没进决赛。“你进了你前面那个没进诶！”梁皓夸张的语调配上不可思议的表情重复了好几遍，黎笠平静的回一句：“这样啊，进了不挺好么。”他早已欣然接受眼前这个结果。其实黎笠自己也纳闷，想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裁判计时认错了人；另一种就是第二名在临近终点时串道被取消资格，因为黎笠隐约觉得快冲线时他前面好像有人，但也不确定，总之能进决赛他还是很高兴，回来遇到班主任时黎笠兴奋的报告：“两个都进了决赛，有分数拿了！”老卢微笑点头。

    黎笠在决赛里最终只名列末位，他还算释然，看来自己的实力在中学阶段已不具备竞争力，他也该告别属于他的田径舞台了。

    初一十班在这次运动会上没什么风头可言，班里没有体育生，自然在总成绩上吃亏不少，但十班也并非全然乏善可陈，最大的亮点来自跳高选手王橙，此人赛前极为低调，结果上去第一跳便惊艳全场。王橙出场前，跳高比赛在经历了剪刀脚、翻跟头、脸着地等等五花八门不堪入目的画面洗礼后，俨然变成了“奥斯卡”。观众甲：“哎，你说下一个出来的哪先着地？”观众乙：“‘人中’怎么样？”观众甲乙：“哈哈哈哈哈！”等选手狼狈落地，观众丙：“这个造型我给八分！”观众丁：“八分高了，都没惨叫，我看最多七分。”看客们根据选手的表现力自发打起了分数，期待着“影帝”的诞生。当大家还在猜测接下来出场的这位选手将会给观众呈现出怎样的“惊喜”时，王橙已经用标准的“背跃式”动作开启了属于他的表演。观众甲揉揉眼睛：“我X，刚才是我眼花了？”观众乙：“我X，我也看到了，这人会武功！”观众丙：“我X，这是‘背跃式’！”观众丁：“我X，这货从哪冒出来的？”那时候黎笠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背跃式”。跳高场地因为王橙的出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跳水。就连体育老师都闻讯赶来，在看过王橙第二跳后老师连连点头，高度评价道：“动作规范标准，姿势漂亮，身体条件出众，是个好苗子啊。”

    王橙毫无悬念的摘下跳高比赛桂冠，这也是十班在本次运动会上仅有的一个第一名，来自一个非体育生。赛后体育老师直接就要拉他进校队，王橙表示考虑一下。自此十班门口经常出现来路不明的女同学，对着王橙指指点点，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