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地穷宫

    保定有个督标守备叫李昌明，有一天突然死了，过了三天，尸体还没冷，家人不敢把他装进棺材。

    忽然他肚子涨得像个鼓，尿了一泡，就醒了过来，抓住准备殓尸的人的手说：“我快死的时候，身上很痛苦，从脚趾到肩膀，感觉气都散出去了，收不回来。死了以后，觉得身体轻松多了，比活着还舒服。

    到了一个地方，天空是深黄色的，没有太阳，到处是飞沙。脚不着地，什么房子人物都看不见。我的灵魂飘来飘去，随着风往东南走。走了好久，天色慢慢亮了，沙子也少了。

    低头看见东北角有条长河，河里有三个人在放羊；羊是白色的，胖得像马一样。我问他们：‘我家在哪里？’他们不理我。

    我又走了几十里，远远地看见一座宫殿，屋顶都是黄色的琉璃瓦，像皇帝住的地方。走近了一看，有两个人穿着靴子带着帽子身着长袍腹有腰带的人站在殿下，像戏里演的高力士和童贯那样。殿前有个金字牌匾，写着‘地穷宫’三个字。

    我看了好一会儿，那两个人生气了，过来赶我说：‘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站在这里？’我很倔强，不肯走，跟他们吵起来。殿里传出声音说：‘外面怎么这么吵？’那两个人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说：‘你别走，等着听圣旨。’两个人围着我守着。

    天渐渐黑了，阴风四起，霜片像瓦片一样大。我冻得打哆嗦，那两个人也缩着脖子流眼泪，指着我埋怨说：‘要不是你来闹事，我们怎么会受这冷风冻霜之苦呢！’天稍微亮了一点，殿里的钟响了，风霜也停了。

    又有一个人出来说：‘昨天留下的那个人，让他回原来的地方去吧。’那两个人拉着我走。又经过刚才的地方，看见放羊的人还在那里。那两个人把我交给他们说：‘奉旨把这个人交给你们，送他回家去吧，我们走了。’

    放羊的人用拳头打我。我害怕得掉进河里，喝了水肚子涨起来，尿了一泡就醒过来。”说完以后，他洗洗脸手，吃喝起来和平常一样。

    过了十几天，他又死了。以前李昌明姓张的一个邻居，在半夜睡觉的时候，床边听见有人叫他。吓了一跳，看见四个黑衣人，个子都有一丈多高，说：“带我们去李守备家。”姓张的不肯，黑衣人要打他，他害怕了就跟他们走。

    到了李家门口，先看见有两个人蹲在门上，长相更加可怕。四个人不敢抬头看，就和姓张的从篱笆旁边的路进去，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哭声。

    这件事是傅卓园提督说的，他是李昌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