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沭阳洪氏狱

    乾隆甲子年间，我外调做沭阳知县。有个淮安人吴秀才，在当地的洪家当塾师。

    这洪家世代居住于此，很富有。吴秀才带着妻子儿子，就住在洪家的外院。

    有一天，东家请吴秀才和儿子去吃饭，妻子独自留在屋里。晚上二更天，父子二人回家，发现妻子被杀死在家里，杀人的刀被丢在墙外，是秀才自家的切菜刀。

    我赶去验尸，见那妇人的脖子上被砍了三道伤口，晚饭喝的粥都流出来了，那景象非常惨。

    想抓捕凶手，却苦无线索。洪家有个仆人叫洪安，一向是个左撇子，恰好被害人的刀痕左深右浅，就怀疑他是凶手，把他抓来讯问。

    洪安开始时认罪，后来又申诉说，是家里的小主人洪生想奸污师母，师母不从，就把她杀了。

    这洪生就是吴秀才的学生。我接着审讯洪生，他却说，这个家奴被他责打过，所以才挟仇诬陷自己。

    这个案子还没完结，我就被调任去江宁了。接任的知县是魏廷会，最终把仆人洪安定为凶手，把状子递上去了。

    江苏臬台翁藻大人认为证据不足，把两个嫌犯都释放了，另行追查凶手。

    十二年过去了，一直没有追查到。

    丙子年六月，我堂弟凤仪从沭阳过来，对我说：“当地有个洪某，是武生员，去年病死了，棺材还没下葬。他托梦给他妻子，说：‘某年某月奸杀吴先生妻子的人就是我啊。我漏网十多年了，现在被冤魂告上了天庭。明天午时就会有天雷来劈我的棺木，赶快把我的棺材搬走躲避吧。’他老婆惊醒过来，刚把族人叫来商议这事，就见棺木已经着火了，连着尸骨都烧成灰烬了。奇怪的是旁边的灵棚木器却都完好无损。”我非常惭愧，身为县令，却不能为这妇人伸冤，又对无罪的人动刑，我深感我做官的力不从心。

    然而苍天的报应迟来了十年，又不加在他活人身上，却降临他死后无知无觉的尸体，这是什么道理？

    这种恶人，既然躯体已经死了，他的鬼魂也会是冥顽不灵，却偏偏让他的精魂托梦给妻子，而且如此看重自己的尸体，这又是什么缘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