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两神相殴

    钟悟是常州人，一辈子做了很多好事，可是老了没有儿子，也没有钱，心里很不高兴。快要死的时候，他对老婆说：“我死了别把我放棺材里。我有不平的事，要去找阎王说理。说不定有灵验呢。”说完就死了，可是心口还有点热。老婆听他的话，就把他的尸体放着。

    他死了三天，居然醒过来了，说：

    “我死了到了阴间，看到那里的人来来往往，跟咱们这里一样。听说有个李大王，管赏善罚恶的事。我就找人带路去他衙门里告状。到了那里，看到宫殿很高大，里面坐着个高官。我进去拜见，报了姓名，把我一辈子做好事没得报的事都说了一遍，并且埋怨神不灵。

    神笑着说：‘你做好事做坏事，我都知道；你穷困没儿子，我不知道，也不是我管的。’

    问：‘谁管这事？’

    说：‘素大王。’

    我心里明白了‘李’就是‘理’；‘素’就是‘数’。

    于是我求神带我去找素大王问问。

    神说：‘素大王很厉害，不像我这里没人拦着。我正好有事要跟素大王商量，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叫喊声，跟着的差役都是整整齐齐。走到半路上，看到跟着的人越来越多。

    我仔细一看。有满身是血的人喊‘我比窦娥还冤’的，也有咬牙切齿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还有漂亮的女人拉着丑男人，哭诉‘怎么乱配夫妻啊’的。哎呀呀，一个比一个惨。

    最后有个穿得像皇帝一样的人，长得很英俊但是衣服鞋子都湿透了，说：‘我是周昭王。我的家族从后稷、公刘开始，一直积德积仁！我的祖辈文王、武王、成王、康王，都是圣贤君主！为什么传到我这里，按惯例南巡的时候，却被楚人淹死了？幸亏有勇士辛游靡把我的尸体拉起来，送回洛阳安葬，要不然就白白被江鱼吃了。后来虽然有齐桓公小白帮忙问过这事儿，但也只是敷衍了事儿，没弄清楚真相。这么大的冤屈啊，两千多年都没得到报应，希望李大王能替我查查。’

    李大王答应了。其他的鬼听了，也都纷纷表示气愤不平。我才明白，世上不公平的事儿，还有很多比我更惨的，像我这样穷困的，算不了什么，气也就消了。走了一会儿，听到前面喊‘素大王来了’。

    李大王迎上去，跟素大王在各自的轿子里聊天。一开始小声说说，后来就大声吵架，吵得我也听不清楚。最后居然下轿打起来了，互相拳打脚踢。李大王不行啊，打不过人家。其他的鬼看帮他们评理的人打不过了，自然都帮忙，我也是，可是还是输了。

    李大王气得不行。既然打不过，那就讲道理呗。气呼呼地说：‘走，你们跟我一起去找玉帝，让他来评评理。’说完就飞上天去了，两个神都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一起下来了，云里还有两个仙女跟着，手拿金色酒壶白玉杯，传玉帝的话说：‘玉帝要管三十六重天的事儿，没空闲听你们这些小事儿。现在给你们两个神天酒一壶，一共十杯，谁喝得多，就听谁的。’

    李大王很高兴，自称‘我的酒量一向很好’。跳起来拿着杯子喝酒，喝到第三杯，就捂着肚子要吐。素大王喝完第七杯，还没醉。

    仙女说：‘你们别走，先等我回去跟玉帝说一声再走。’一会儿工夫，又下来了，传玉帝的话说：‘道理比不过命数，从古到今都是这样。看这种酒量，你们就应该明白了。要知道世上所有的神鬼圣贤、英雄才子、美女花朵、珠宝织锦、名画书法等等，有的得到恩宠和好运气，有的遭到灾难和坏运气，素大王管七分，李大王管三分。素大王因为酒量大，所以经常喝醉了乱来乱去。我三十六重天的日食和星星掉下来的事儿，还被素大王搞得乱七八糟呢，我都没办法管，更别说李大王了！但是毕竟李大王能喝三杯啊，那么人心天理、美丑好坏、对错是非啊，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三分公道的，在以后无穷无尽的岁月里也会一直存在的。钟某本来该死了，可是这些事儿不能让人间知道啊，要不然以后告状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所以就开恩给他多活十二年吧（一个纪），让他回到阳间去吧，以后再也不准这样了。’

    钟听完后又活过来了，在阳间又活了十二年才死。经常跟人说：‘李大王长得清秀雅致，像世间塑造的文昌神；素大王长得丑陋，一团浑沌，看上去耳朵、眼睛、嘴巴、鼻子都不太清楚。跟着他的人，大概都长得差不多，千百个人里，也有些漂亮可爱的，他的党羽也不太好看。’

    钟本来叫护，从此就改名叫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