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上加霜
“尿床！”
看着洁净的白色床单上那片醒目的淡黄，少年眉飞色舞地跳了起来，一边幸灾乐祸地嚷嚷着，一边飞快地向屋子外跑去，连鞋子都忘记穿了。
任凭少年的叫喊，同在一个屋子里的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女孩们各自抱着要洗的衣裳，三三两两谈笑着昨夜梦中的故事，或是自己的新发现，加快脚步走出门去。
男孩们则是慢上一些，一个个拖着不合脚的鞋子，慢吞吞地往门口挪去。也有人是故意不抬腿，在地上磨鞋底，好让鞋子快些坏掉，修女就会给他们换新鞋子了——尽管代价是挨一顿打。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林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把床铺边上的窗户关好，拉上窗帘，双眼木然地换上干净的裤子，接着就要把床单收拾一下······
“女孩们！记得别玩水！男孩！都跑起来！”
粗犷的嗓音穿透棕褐色的石墙，驱散了屋子外嬉闹的众人。
是安娜修女。一个长得和她嗓音一样粗犷的中年女人。
林殊加快手里的动作，赶在木门“嘎吱”示警之前将散发尿骚味的床单叠起来。还要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久违的阳光透进来。
木门被轻轻拉开。
安娜修女的咆哮声随着她迈开步子的震感传来，震得玻璃片在木架之间摇摇欲坠。
“我的天呐！弗雷多！你这个异教徒饲养的肮脏、阴暗的小老鼠！为什么合着窗帘！为什么合着窗户！你是有多惧怕神圣的太阳！”
林殊默不作声，快速地将窗帘拉开，再打开窗户。同时，脚尖一点，将换下的裤子踢进床铺底下。然后转身，低头。
这样能避免挨打——他要是赶在木门开启前，把窗帘、窗户打开，还能少挨顿骂。
“修女！佛雷多他尿床了！”
一个和林殊同样瘦弱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木门后，他扶着门框，冲着林殊扬起满是雀斑的笑脸。
尿床，是孩子八岁之前的权利。
尿床，是孩子八岁之后的耻辱。
“尿床？”安娜修女疑惑地看了眼小雀斑。
小雀斑找修女告状时，安娜正在大家煮粥。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这是孩子们一贯的恶作剧——想方设法引开她，好偷偷吃粥。但招架不住小雀斑死缠烂打，这才过来看看情况。
进屋来，她也闻了闻屋子里的空气，并没有尿骚味。走到林殊床前，也是如此。
“格列，我希望这不是一个恶作剧。你知道我对恶作剧没什么包容的。”安娜修女说罢，又立刻补充道，“主对恶作剧也没有包容的。”
这下到小雀斑格列急眼了。
他连跑带跳地冲到俩人身边，一把摊开林殊刚叠好的床单，找到淡黄色印迹，指给修女看。
“修女，你看！而且。”
格列朝林殊一阵挤眉弄眼，转身腆着脸和安娜修女笑道：“修女，你才来，所以不清楚。佛雷多八岁之后还尿床，到现在都六年了！”
说完，他还不忘给林殊一个‘你完蛋了’的表情。
安娜修女上个星期才调过来，接替原修女的工作，对这里的情况了解不多。
“嗯？”安娜修女斜了眼格列，一把拎起这个小矮个，朝门口一丢，“告密者！出去！”
“唔。”
格列面色一僵，灰溜溜地跑开了。
安娜修女一把拽过床单，脸色很快就阴沉下来，“嘎吱”一声，坐到林殊对面的床铺上，双手抱在胸前，棕色的双眼盯着这个奇异少年的小脸，一言不发。
林殊抬抬眼皮，从修女手里接过床单，耷拉着脑袋，侧身从一旁走过去。
窗外女孩们的歌声由远及近，但在她们看到屋内那高大的身影后，就都沉默了。
前一个修女不喜欢女孩们唱歌，她觉得那是轻浮的举动。
看着窗外一件又一件洗好的衬衣挂起来，安娜修女微微愣神，随后转身喊住林殊。
“弗雷多！”
林殊缓慢的身形顿了一顿，低声回了句：“早上好，安娜修女。”
安娜带着茸毛的嘴唇张开后，一字不发，慢慢闭上了。她没有同往常一样开口训斥这个行为怪异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又瘦又矮的家伙，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离开屋子。
半响，她听到有人在喊他，才回过神来。
“这家伙······居然没发错音······”
这会是早饭时间，虽说那一碗比溪流还清澈的野菜粥能垫垫肚子，但现在的林殊也不差这一顿了。他要趁着晴天把床单洗了。
衣物清洗是女孩的任务。
不过，林殊因为尿床的原因，没有哪个女孩愿意帮他洗衣服，哪怕他尿湿的裤子没有一点异味。所以，他都得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去洗衣服。
中午洗完衣服，小憩一会后就要开始下午的工作。女孩们留在修道院做家务、看护土豆地，以及看住不到八岁的孩子。
满八岁的男孩，包括林殊，都要跟着修女去镇子上干活。这是修道院为数不多的经济来源之一。
同时，也是林殊收集信息的唯一来源。
他带着二十六年的记忆穿越到这个大陆，他清楚地记得前世临死前发生的一切。他想知道陈一八、刘旭他们的消息，想知道有没有回去的办法。
有时候，林殊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贪心，导致这些他想要打听到的事情，全都没动静。
“唉——”
因为是春天，小溪的水流并不算刺骨，床单上淡黄色印迹很快就被洗掉了。
随后而来的问题是，怎么把床单拧干。
换做前世，别说这一层床单，就算十层床单叠在一起，觉醒后的林殊也能轻松把水拧干。换做刘旭学长的话，估计二十层都没问题。
至于现在。
林殊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干瘦无力的手臂，深深叹了口气，只好蹲在小溪边上，一小段一小段地拧干。
“呼。”林殊停下动作缓口气，看着床单，自言自语道，“早上的祷告是赶不上了。待会直接去土豆地吧。”
“喂！小鬼！”
林殊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段声音信息，头顶上传来的痛觉先一步让他做出反应。
“嘶！”林殊捂着脑袋，扭头向后看去。
是一个身着简易链子甲的男人，右手握着一卷羊皮纸，左手搭在剑柄上——看来他使用剑鞘打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叫浓密的络腮胡给遮住了，让人猜不透他那滴溜溜转的眼珠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思。
“小鬼，见过这玩意吗？”男人摊开羊皮纸，举到林殊面前。
羊皮纸下方的文字，林殊认不全，只能看懂“男爵”、“猫咪”、“吉姆”、“奖赏”，以及“10枚银币”。
但是纸上画的那只小猫，林殊认得，那是他昨天下午在镇子上捡回来的。
于是，他摇摇头，“对不起，先生。”
看着洁净的白色床单上那片醒目的淡黄，少年眉飞色舞地跳了起来，一边幸灾乐祸地嚷嚷着，一边飞快地向屋子外跑去，连鞋子都忘记穿了。
任凭少年的叫喊，同在一个屋子里的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女孩们各自抱着要洗的衣裳，三三两两谈笑着昨夜梦中的故事，或是自己的新发现，加快脚步走出门去。
男孩们则是慢上一些，一个个拖着不合脚的鞋子，慢吞吞地往门口挪去。也有人是故意不抬腿，在地上磨鞋底，好让鞋子快些坏掉，修女就会给他们换新鞋子了——尽管代价是挨一顿打。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林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把床铺边上的窗户关好，拉上窗帘，双眼木然地换上干净的裤子，接着就要把床单收拾一下······
“女孩们！记得别玩水！男孩！都跑起来！”
粗犷的嗓音穿透棕褐色的石墙，驱散了屋子外嬉闹的众人。
是安娜修女。一个长得和她嗓音一样粗犷的中年女人。
林殊加快手里的动作，赶在木门“嘎吱”示警之前将散发尿骚味的床单叠起来。还要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久违的阳光透进来。
木门被轻轻拉开。
安娜修女的咆哮声随着她迈开步子的震感传来，震得玻璃片在木架之间摇摇欲坠。
“我的天呐！弗雷多！你这个异教徒饲养的肮脏、阴暗的小老鼠！为什么合着窗帘！为什么合着窗户！你是有多惧怕神圣的太阳！”
林殊默不作声，快速地将窗帘拉开，再打开窗户。同时，脚尖一点，将换下的裤子踢进床铺底下。然后转身，低头。
这样能避免挨打——他要是赶在木门开启前，把窗帘、窗户打开，还能少挨顿骂。
“修女！佛雷多他尿床了！”
一个和林殊同样瘦弱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木门后，他扶着门框，冲着林殊扬起满是雀斑的笑脸。
尿床，是孩子八岁之前的权利。
尿床，是孩子八岁之后的耻辱。
“尿床？”安娜修女疑惑地看了眼小雀斑。
小雀斑找修女告状时，安娜正在大家煮粥。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这是孩子们一贯的恶作剧——想方设法引开她，好偷偷吃粥。但招架不住小雀斑死缠烂打，这才过来看看情况。
进屋来，她也闻了闻屋子里的空气，并没有尿骚味。走到林殊床前，也是如此。
“格列，我希望这不是一个恶作剧。你知道我对恶作剧没什么包容的。”安娜修女说罢，又立刻补充道，“主对恶作剧也没有包容的。”
这下到小雀斑格列急眼了。
他连跑带跳地冲到俩人身边，一把摊开林殊刚叠好的床单，找到淡黄色印迹，指给修女看。
“修女，你看！而且。”
格列朝林殊一阵挤眉弄眼，转身腆着脸和安娜修女笑道：“修女，你才来，所以不清楚。佛雷多八岁之后还尿床，到现在都六年了！”
说完，他还不忘给林殊一个‘你完蛋了’的表情。
安娜修女上个星期才调过来，接替原修女的工作，对这里的情况了解不多。
“嗯？”安娜修女斜了眼格列，一把拎起这个小矮个，朝门口一丢，“告密者！出去！”
“唔。”
格列面色一僵，灰溜溜地跑开了。
安娜修女一把拽过床单，脸色很快就阴沉下来，“嘎吱”一声，坐到林殊对面的床铺上，双手抱在胸前，棕色的双眼盯着这个奇异少年的小脸，一言不发。
林殊抬抬眼皮，从修女手里接过床单，耷拉着脑袋，侧身从一旁走过去。
窗外女孩们的歌声由远及近，但在她们看到屋内那高大的身影后，就都沉默了。
前一个修女不喜欢女孩们唱歌，她觉得那是轻浮的举动。
看着窗外一件又一件洗好的衬衣挂起来，安娜修女微微愣神，随后转身喊住林殊。
“弗雷多！”
林殊缓慢的身形顿了一顿，低声回了句：“早上好，安娜修女。”
安娜带着茸毛的嘴唇张开后，一字不发，慢慢闭上了。她没有同往常一样开口训斥这个行为怪异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又瘦又矮的家伙，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离开屋子。
半响，她听到有人在喊他，才回过神来。
“这家伙······居然没发错音······”
这会是早饭时间，虽说那一碗比溪流还清澈的野菜粥能垫垫肚子，但现在的林殊也不差这一顿了。他要趁着晴天把床单洗了。
衣物清洗是女孩的任务。
不过，林殊因为尿床的原因，没有哪个女孩愿意帮他洗衣服，哪怕他尿湿的裤子没有一点异味。所以，他都得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去洗衣服。
中午洗完衣服，小憩一会后就要开始下午的工作。女孩们留在修道院做家务、看护土豆地，以及看住不到八岁的孩子。
满八岁的男孩，包括林殊，都要跟着修女去镇子上干活。这是修道院为数不多的经济来源之一。
同时，也是林殊收集信息的唯一来源。
他带着二十六年的记忆穿越到这个大陆，他清楚地记得前世临死前发生的一切。他想知道陈一八、刘旭他们的消息，想知道有没有回去的办法。
有时候，林殊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贪心，导致这些他想要打听到的事情，全都没动静。
“唉——”
因为是春天，小溪的水流并不算刺骨，床单上淡黄色印迹很快就被洗掉了。
随后而来的问题是，怎么把床单拧干。
换做前世，别说这一层床单，就算十层床单叠在一起，觉醒后的林殊也能轻松把水拧干。换做刘旭学长的话，估计二十层都没问题。
至于现在。
林殊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干瘦无力的手臂，深深叹了口气，只好蹲在小溪边上，一小段一小段地拧干。
“呼。”林殊停下动作缓口气，看着床单，自言自语道，“早上的祷告是赶不上了。待会直接去土豆地吧。”
“喂！小鬼！”
林殊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段声音信息，头顶上传来的痛觉先一步让他做出反应。
“嘶！”林殊捂着脑袋，扭头向后看去。
是一个身着简易链子甲的男人，右手握着一卷羊皮纸，左手搭在剑柄上——看来他使用剑鞘打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叫浓密的络腮胡给遮住了，让人猜不透他那滴溜溜转的眼珠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思。
“小鬼，见过这玩意吗？”男人摊开羊皮纸，举到林殊面前。
羊皮纸下方的文字，林殊认不全，只能看懂“男爵”、“猫咪”、“吉姆”、“奖赏”，以及“10枚银币”。
但是纸上画的那只小猫，林殊认得，那是他昨天下午在镇子上捡回来的。
于是，他摇摇头，“对不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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