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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学堂风波

    说是学堂,其实也就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除了屋顶和门窗是用新木材修葺的一番的,像院子、墙壁以及桌椅板凳等都透露着腐朽的气味。

    没办法,出于时间紧迫和节约资金,能办起几个能容纳六十人左右的学堂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能做到如今地步还得多亏了城中一个大家族把旧祠堂让了出来的缘故。

    虽然学堂看上去很旧,但在开学那天却处处透露着新气象。墨家的墨徒们拿着崭新的笔,在一枚枚新杀青的竹简上书写来报名的学徒的名字。

    学徒们的年龄大不相同,上至七八岁的懵懂孩童,上至二十多岁的年轻青年,甚至有些中年人也来报了名。

    “哇,居然有这么多人!”换上便装的嬴荷看到开设学堂的日子里居然能这么热闹,兴奋得在学堂内左顾右看,好奇地打量着衣着各异的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旁边的姜诺言,他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原因在于,虽然来报名的人很多,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至少出身于士商阶级,几乎看不到有农民和劳工的子女来报名。

    姜诺言感到奇怪,墨家规定的学费不算高,一年不过一斗米,六十个学生的学费加起来还比不上一名普通农民的收入,怎么还是无法吸引那些劳苦人来报名呢,毕竟若是在学堂中学有所成,哪怕是当个工匠也比在地里种植庄稼强。

    他走到一名蹲在门外看热闹的短衫男子面前,俯下身子学着方言问道:“兄弟伙,咋個不去里面耶,不是可以报名学东西啊。”

    男子撇了姜诺言一眼,被姜诺言的话都逗笑了:“去个卵啊,有一斗米还不如自己留到多躺两天,何必送给别个。”

    “学门技术傍身总比只会种地好吧。”

    “你说得倒轻巧,白天要干活,晚上要喂牲口,农忙的时候更不用说了,忙都忙不过来,哪来时间去学。”

    “你没有时间,你可以让你的孩子去嘛,也好为孩子找个出路。”

    男子听后,更遮不住嘴上的笑容了,他站起身来,一边拍屁股上的灰尘一边说:“那我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娃儿去找个老师傅学技术。哥儿,读书这种事,我们这些老农民哪里干得过其他人,有读书的粮食,不如把身体养好些多生个娃儿,这也比读书强点。”

    “可是......”

    “算了嘛,看样子哥儿你也是个贵人,没必要跟我们这些泥腿子说话。”短衫男子扭过头,确保自己裤裆上的灰尘拍干净后,头也不回的走向拥挤的人群。

    姜诺言看着那男子的背影渐渐融入凑热闹的人群中,心中感到一阵苦涩,也像之前那男子一样坐在了地上。

    不只是因为自己开设学堂的预期没达到,更是为自己目前无法改变现状而感到无力。

    “嘿,你在这儿啊,我就说怎么一下子你就没影了。”

    正当姜诺言因为沉思而瞳孔分散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又把他拉了回来。

    嬴荷象征性地拍了拍地上的尘土,有样学样地坐了下来,转而把一块竹简放到了姜诺言手上:“你看,我也报名了!”

    姜诺言一阵失笑,这大小姐这些天来是真的玩出本性了,什么都要去尝试一下。

    “瞪着眼干嘛,嫌我没结婚不允许我出去啊,那好那好,我们明天就结婚!”嬴荷嘟着嘴,把头扭了过去,不时用余光观察将诺言的神态。

    姜诺言哑然失笑,连忙安慰:“当然不是,我是在想:‘一个富有学识的人就坐在你的身旁,你为什么直接从他那儿学习’。”

    “因为他是个大忙人!”嬴荷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忙人要做他认为对的事。”

    “再忙的人也会留出时间给家人的。”

    “巧舌如簧。”

    和嬴荷的交谈中,姜诺言暂且忘记了之前的不快,沉浸在了温柔之中。

    然而好景不长,学堂内部先是一静,随后出现了喧闹。喧闹如同一团浓墨一样越散越开,将愤怒在人们心中渲染开,一直传到了门外。

    “大忙人又要有事情做喽。”嬴荷捅了捅姜诺言凸起的腰间——他把官令隐藏在了衣服里。

    “还真是没办法,走吧,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姜诺言按了按衣内的官令,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在他进来之前,爱看热闹的人已经自觉围成了一个圈,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发生何事了。”姜诺言亮出官令,畅通无阻地穿过了人群。

    “嘿,这官爷怎么这么脸熟,就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确实,让我看看他的脸......嘿!是姜相啊,守城的时候我在他手下当过兵,错不了的。”

    “姜相都来了,有热闹看咯......”

    姜诺言原本以为是有什么地痞流氓来闹事,但走近内圈时却吃了一惊。

    被围在中间的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而是一名带着布冠,上身灰衣下身黑裳的青年。

    青年唇红齿白,看上去彬彬有礼,看到姜诺言手持官令而来,他从容地转过身子,伸手长揖,向姜诺言深深鞠了一躬。

    “儒生季山,叨扰诸位了。”

    “来者不善啊.......”姜诺言看到季山手背上的青筋,皱起了眉头,他试探道,“久闻贵学派有儒者不入秦一说,请问为何今日突然造访。”

    季林收礼,抬起头望向姜诺言,笑不露齿:“儒者不如秦一说,乃是先人认为秦人不可教化而得出的结论。”

    “然而在下认为,秦人受封于同一个天子,说同样的话,吃同样的食,也穿衣,也耕种,也畜牧,也有智慧......种种迹象表明,秦人并非不可教化。”

    “而我今日到贵地,是因为听说了要开设学堂一事,秉着孔子先师有教无类的思想,故在下冒然拜访。”

    对方的说得在理,姜诺言也对此人来了兴趣,问道:“既然是来拜访的,那就是客人,可为何在此掀起喧嚣。”

    “无他,只是想跟此地先生一辩而已。”季林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望向站在内缘处的墨家门徒,缓缓道来:

    “既然是学堂,那就应该传递有利于兴国安邦的知识,即要去糟粕而存精华,今日一辩,若是在下侥幸获胜,还望先生能允许在下在此地传授所知。”

    姜诺言听后错愕地小声道:“砸场子的?”

    身后的嬴荷点了点头,凑近后小声道:“砸你的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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