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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记忆

    安静的病房里,可怕的语言让听故事的赛尔有些颤抖,可他的敏锐把漏洞捕捉:“不,先、先等等——”

    “怎么?”见嗜血的经历没吓住少年,赵无秋问道。

    心跳扑通,赛尔心里更多些好奇:“若…生死也可逆转,你可以把祖老先生复活…为何还来问我…”

    非常好的问题,连赵无秋也笑了。确实,倘若他如自己所说,将规律践踏、将生死颠倒的厉害,哪怕朝晟的建立者祖仲良再被刺杀一百回,也毫无问题。

    吐出的烟雾里,赵无秋的脸变模糊:“我不能做到…我已弱了,很弱很弱。诚然,是相对以前我的弱,和其他活的人相比,我还是强…你可以去想象的强。”

    从他的话里,赛尔也知晓前行者的本源是何物:理解规律、明白真理、接近“真”后获得的力量,便是本源。而如赵无秋所说,最接近“真”的他当然是最强。

    可最强的他如何变弱了?难道现在的他,距离“真”反而更远了?

    哪怕不用心感受,赛尔也能发现男人和描述中相差甚远。他身上便没有疯狂、没有嗜血、没有病态的气势,再怎多看他几遍,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中年人罢了。

    抽完烟,赵无秋打断他的沉思:“现在,该你说说进入永安后的事了,我仍会适当补充,让你也明白更详细经过…”

    赛尔把混乱的头脑拍醒,回想失去知觉前的事。虽着实忆不起林思行刺杀的画面,但先于昏迷的事他都还记得。

    进入重仞高墙后,二十余丈宽的道路车水马龙。道路两旁的建筑黑里夹红,木材的细腻感却有与古典造型不相符的庞大。哪怕抬高头,也只得见最外层的重楼。

    黑木质感的巨大车厢外,绘满繁杂的金红花纹。车厢内里更宽敞,百多人也没能填满。坐住长椅,不知何种动力把木车驱动,载着赛尔一家在道路中央疾驰,朝永安的最中央驶去。

    赛尔听叔叔卡尔说,此行的终点是梁人的天武、也即木精口中的帝皇曾居住的宫殿。晨曦与永安,都由祂一手缔造…而祂所在的地方,又会是何等的宏伟了?

    但按现今的中洲人,亦即过去的卡罗拉人记载,帝皇就该在他们的圣都赐予信徒奇迹。莫非,强大的祂还喜欢分身为二不成?

    天武曾经的大殿,如山丘的峰顶显眼夺目。不论身在永安何处,都得见宝殿气势的磅礴恢宏。在红黑为主色的城市中,金黑的神宫更显压抑之圣洁。

    宫殿的深处,是想远离尘世的朝晟学者最爱的住所。没有网的消息打搅,他们可以远离喧嚣,追求所思所想。拥有诸多知识的他们更觉醒本源,或是研究、或是思考…他们都在追求更多的知识,期望达到更高的层次。

    在其中一间房内,爬满斑点的老手合起古书,佝偻的身影面对众多圣岩,诵读记忆的经文。

    冗长的古文晦涩难懂,可圣岩消散的光已说明老人在做什么。他在使用奇迹…很强,强到夸张的奇迹。

    在朝晟,也只得永安城内可如此自由。若是在网能运作的地方,使用如此危险的奇迹,就是绝不会被允许的呀。

    拿纸巾擦去鼻腔滴落的血,老人清楚自己时日无多。皲裂的老皮、干枯的白发更显他动作颤巍。

    油尽灯枯的预兆,说明这人类的寿命已到尽头。可他眼中就有与将死之人不同的执着,对未来、对未知的执着。

    苍老的呼唤,负责照顾老年学者的几人很快听见。帮老人将沉重的典籍放回原位,确定对方没有别的需求,他们很快离去。

    在这里工作的都知道老人身份——曾经的朝晟战争英雄,如今专研古代奇迹的学者林思行。

    在妻子去世后,无儿无女的他通过申报,进入永安独居。十几年来的孤身钻研,让他在为网创造不少新颖奇迹的同时,更成为从不与外人交流的孤僻传说。

    即便与世无争的永安研究所内,闲话也不免流传。而最多的猜测,便是可怜老人在失去妻子后了无牵挂,没有任何亲人的他,再没有世俗的欲望了。

    至于赵无秋?谁知他与儿时的朋友还有无交流。而混血者迦罗娜也离开朝晟不知多少年,没几人留意过她的消息,更别说这将网屏蔽的永安。

    没亲人、没朋友,生命也到尽头、更为朝晟奉献终身,他以所剩无几的时日所提出的要求,相信就不会有人拒绝。

    他面见朝晟建立者祖仲良的请求,很快被通过。

    会面被安排在大殿的正中。不止他们,还有很多梁人在此参观,欣赏无人信奉的天武所创造的美景。当然,参观者中当然有欣赏帝皇奇迹的木精一家,以及他们领养的人类少年。

    泱泱大众里,没人记得两位朝晟传奇人物。而隐于众人里,他们就能讲各自想说的了。

    已直不起背的林思行,看到依然精神的祖仲良,难免感慨:“真年轻,只是对我而言。”

    同样的苍颜白发,年龄却远大于对方,甚至看着更加年轻。祖仲良也明白他的心情:“是想知道,我为何长久活着?”

    “不不不…我听他讲过。你同他的那些,我就全清楚。”已记不清哪年,可林思行就问过赵无秋与他会面的情形。

    没意外,祖仲良又问他所求为何。

    “我很想很想知道…真理究竟是什么?”

    简单的问题,只让祖仲良苦笑:“觉醒本源的人很多,知道真理的却很少。所谓真理,即是真——世界的真。”

    异口同声,两老人把本源之力解释:“不过世界的规律,和它运行的道理。”

    既然已知晓,那他又问这做什么?林思行就必然还有想问的呀。

    “知道、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更要知道,如何才能同他一般,明白那规律、接近那真?”

    知识与力量的尽头,每个有理想的人都渴望去触碰。林思行也不例外,哪怕活过两个纪元、哪怕再无亲朋留恋,他也不能舍弃最后追求,尤其是见识过那天的恐怖之后,便更加不能…

    绝对不能。

    而祖仲良的话,让他意料之中的失望:“没有方法。不论何种人物、不论何种智慧、不论何种力量…都只能凭自身去领悟,哪怕他也一样。”

    “那他的运气可真好,哼…哈哈。”

    林思行很想笑:

    从小,赵无秋的聪慧和悟性就远在他和迦罗娜之下,除去能打会闹,他便一无所长。但自失去所有的那天后,他仿若重获新生,只十年的时间便将世上所有赶超。

    可为什么只得他如此?自己明明也失去一切,自己明明也经历痛苦,自己明明也看遍杀戮…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不好运?只是因为自己没他疯、没他癫、没他狂?

    不可能,就不可能也不该是这样。什么他妈的残忍暴虐,就算变态发病自己也试过。可本源就没有任何变化,力量就没有任何增长…

    可林思行明白,最后的机会就把握在他手中:接近“真”的唯一机会近在眼前。

    “可你就有能接近真的东西…有接近真的机会。不是吗?”最后的试探,是林思行给他最后的选择。

    沉默很久,祖仲良才开口:“没有。”

    言已至此,再没必要浪费时间。

    晶石的彩光将林思行环绕,本源力量更从佝偻的躯体迫发,让仅护住他的光晕分裂、分裂、分裂,分裂到把整座宏伟宫殿也包围的巨大了。

    萎缩的肌肉、弯曲的骨头在瞬间暴长,佝偻身躯在无数的惊呼中生长,生长至畸形的可怖强大!

    血管凸起的大块肌肉上,是滴落涎水的狰狞老脸。而他更狰狞的拳,以最快最强的速度裹挟神力,将祖仲良砸到浑身咖嚓响了。

    明目张胆的暴行,就在大殿内参观者的惊呼和慌乱里继续。

    比祖仲良半个身子还大的拳再度锤下,几乎将他压扁。

    突如其来的重击,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唯一能警醒他的,就是浑身骨骼碎裂的痛,粉成断渣的骨头插进肉里,让他感应到事态不妙。

    仅仅是不妙,还不至于死亡。

    神秘力量流进他的身躯,被一拳彻底锤烂的肉体重获生机。掺杂骨渣的稀泥烂,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聚合,在又一拳轰下前回复完整。

    巨拳没有挥下,而是摊开成掌,把他死死按住。坚韧的肌肉把祖仲良完全包裹,限制住所有动作。而他已明白林思行想做什么,艰难吐出些许血液:“有必要吗?”

    没理会祖仲良的话,身体已成肌肉巨墙的林思行捕捉到了,他捕捉到让早该死的老东西苟活的力量。他随后伸出细柳般瘦长的左臂,揪掉还挂在对方身上的小盒。

    与存储天武遗留物的盒子分离开,被巨掌压住的祖仲良连喘气也困难,他喉头的腥甜味越来越浓:“不懂如何使用,拿到它也是徒劳…放弃吧。”

    放弃?林思行怎可能放弃。此举既行,他就没打算回头。哪怕不懂盒子里的东西如何使用,可他就有自信找出正确的方法,至少他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真神的遗物…终于让我得到。”低声的呢喃里,就有难掩的兴奋。

    吐出血沫,祖仲良的声音有些复杂:“咳…你相信圣堂的秘典?”

    “为何不信?他叫什么…对,沐光者,哈哈。连什么帝皇、他妈的天武最忠诚传道者都信,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了?”

    还算正常的左手将小盒打开,抠出里面的宝物。黑色的无底晶石里流淌无穷金丝,是他多年以前从圣都秘典里看到的描述,也是赵无秋说过的模样。

    尝试感受、尝试理解,但他无法掀起任何波澜。晶石的无尽深邃他能感到,可接触就完全不能,更别提引出或使用。

    “如何用它,如何用它去接近真?”巨掌的畸形肌肉紧收,强大力量将祖仲良的骨头慢慢挤断。已不能再用晶石里的神秘去恢复,若不告诉林思行使用这东西的办法,他恐怕真要死了。

    可他就不会说。已活太长时间,他明白有些事情决不可为:“死有何惧?不说,是为你好。”

    “好你妈呀!”

    林思行几乎狂怒,他将说话的家伙紧握,提至爬满斑点褶皱的面前大吼:

    “为什么机会他妈的偏给你们这种人?为什么真理就不看中我?为什么有机会接近真,你们却把机会放弃?你们他妈的就活该呀!

    怯懦,胆小,害怕?不,你们是蠢!比狗还他妈的蠢!狗若能成人,岂不是欢天喜地?人若能成神,岂不更爽到发疯?可你们就害怕了。

    害怕强大的力量,害怕不能掌握,害怕无法控制。不去求知,没有勇气,你们也只能把机会浪费!而我不同!我便要明白真理,我便要接近真!我便要成为你们这种软蛋不敢成为的——存在!”

    右拳彻底收紧,祖仲良的下半身被握爆了。他的上身摔落地面,在痛苦中大口呼吸,把生机逐渐呼出、远去。

    将晶石拿近濒死的老者,林思行看到那只剩半截的躯体重新回复:果然,这晶石的作用完全被动——

    没等林思行想完,他察觉到自己下身也非常不对。不对,是没有下身的不对,他感觉到自己突然失去下身的感觉。

    有什么物体洞穿他的脊椎,把他的腹部完全轰烂。而让他无法察觉的攻击物,是只不大的拳头,或者说是位少年的拳头。

    跟着空气与肉体爆碎,声音也终于赶上他的动作。尖锐巨响在偌大的宫殿波动,所有惊恐的参观者统统震倒。他们被强烈冲击弄到痛苦呻吟,嘶哑的喊叫此起彼伏,无法停息。

    最先倒地的,是双耳已滴落鲜血的木精母亲。她的视线正望着自己的孩子,那站在四散的血肉里,却丝毫不染的孩子。

    只是背影,就让她感觉很不好。无物可挡的自若,仿佛天空高。这不是她的孩子,赛尔就不会有让她无法仰望的高度。

    若要形容双目各散红蓝幽光的少年,就只能是高,俯瞰一切的高。身在大地,却俯瞰天空的高。

    没能反应、也不能反应,林思行的残躯向前射出,笔直砸上墙,成堆挂着头的散烂肌肉。而少年也踏断祖仲良刚长好的腿,瞥了快死的老者一眼,嘴角轻嘲。

    痛苦的撞击后,林思行喷涌的血让红棕木板更艳。可还没等他滑落,少年早穿破声音再一拳挥出,把他仅存的上身也轰爆,连着宫殿的木墙和奇迹屏障都轰碎的…爆。

    头颅摔到地面,林思行不能相信他看到的:帝皇、或者说天武,祂所创造的数千年来未变的建筑,竟被破坏了。

    连天武的造物也被打破,凡人所召唤的奇迹…又怎能阻挡这少年的攻击了?

    那就是不可能。他以大量圣岩召唤的奇迹护盾,即使全数用来保卫身体,也只会落得一击破碎的结局。

    意识逐渐模糊的林思行不想死,他的本源力量运作,由头颅开始再生出完整的躯壳。他必须够快,快到在大脑缺氧缺血前再生出必要的心肺,否则他就只能去死。

    当林思行奋力再生时,他瞥见少年把手伸向那浮空的晶石。他不懂是怎回事:怎突然冒出的小鬼也要这东西?他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了?

    已没多少生气的祖仲良艰难翻身,他的指头、他的脸都很苍白,这说明他的血快要流干。可他却没有恐惧的心情,甚至还觉得非常欣慰,因为他创造的网就不存在任何偏袒与私心。

    甚至他这个网的父亲即将死去,网也不会破例帮他哪怕一回。

    而现在,他就要看网会否将突然出现的威胁阻拦。虽不知少年姓甚名谁,但祖仲良能感到他的强…仅次于赵无秋的强。

    快要触碰到晶石的一刹,少年的手停住。他眼里的幽光消散,被面前的血液肉酱吓到缩回手,跌撞退步。

    但很快,幽冷的红蓝光芒再闪。少年的气势无比骇人可怖,让敢看向他的活物皆肝胆欲裂。他的额头更青筋暴起,好像在努力争夺什么。

    他失败了。愤怒的呐喊只有不甘。而这不甘就传遍整座宫殿,甚至整座都城,让所有听见的人耳膜如针扎。而后,少年颓然跪倒。

    虽不知道是否网做的,但祖仲良也能心安了:至少核心没落入麻烦的家伙手中。

    而后,他再不能坚持,花白的头颅失去力量,让脸砸在地板上。已无神的眼还向上翻,仍看着已复原的林思行。

    “还笑…笑他妈的。”

    喘息恢复清醒后,林思行骂一嘴面带笑容的死尸,捡起晶石,将早记忆好的奇迹启动,消失在宫殿中。

    尝试活动被冲击与音波震得生疼的肌肉,艾丽莎没听姐姐的呼喊,蹒跚走到儿子身旁,把跪倒血肉中的他抱在怀里。

    还在呼吸,还有心跳。在母亲的怀抱里,少年睡得很香。但不论母亲怎样呼喊,他也无法苏醒,只是沉沉睡着。

    调用神盾军的重武器后,已赶来很久的护卫官们终于将可恶的屏障打破。将慌乱的群众安抚好后,他们也能确定躺在血泊里的半截老人是谁了。

    “该死,完他妈蛋了…”

    确认老人没任何生命体征后,检查的护卫官口吐脏话,向上级请示该如何行动…不是疏散群众,而是那在木精怀里酣睡的梁人少年。

    早透过宫殿里的监控看见发生什么,他的长官也不能自制地咒骂,跟着咽口唾沫传达更上级的指示:“送他去军区的医院,务必小心,务必小心。”

    当然要小心,他可看见那小鬼恐怖的动作了。他知道的前行者里,就没有破坏力能和他相比的…哪怕在瑟兰当大使的卡拉尔斯也不行。至少,他不可能把天武的造物摧毁。

    而听赵无秋说清当日的事后,少年再尝试回忆。可除去可怕的烂肉血滩,他就什么也记不得。

    当人陷入迷惘,总会寻找新的目标转移注意。赛尔也如此,他很需要摆脱不安的慌乱:“为什么,那个林思行会去…”

    和少年猜想不同,赵无秋并未沉默:“他只是变了而已,就像我一样。”

    轻扣鼻尖,少年仍看不明白抽烟的男人,也听不懂他的话。赵无秋给他的感觉,与所听的差异太大,林思行也相同。

    癫狂怪物成了普通人,少年英雄成了背叛者。其间的变化,究竟是怎样?

    “你很好奇啊,那我就继续说了。”见少年感兴趣,赵无秋也乐得讲曾经的故事。

    少年连连摆手:“不、不…我想先…”

    “网已能使用了,放心和他们联系吧,我说说就好。”

    简单的话让少年欣喜过望。而在与挂念他的人联系时,男人的过去也传进他的耳中。

    卡罗拉帝国第二元帅圣灵的投降,让卡罗拉境内所有潜伏的忠诚信徒暴露干净。对他们的追杀和清缴固然迫在眉睫,但眼前更重要的是安排好这战败国家的未来。

    圣都的议会所,便是决定卡罗拉今后道路的命运之门。

    早已等候的瑟兰参议长和博萨大公很清楚,他们只是来听朝晟人和思维拉姆人的安排。而被卡罗拉人打破胆的他们,就不会对击垮强敌的更强者有异议。

    但思维拉姆的大使却苦不堪言。他可从国王那里知道朝晟的疯狗有多可怕。若朝晟人突然作出无理要求,他便只剩回绝的勇气,全无回绝的能力。

    可惊喜往往在意料之外。朝晟仅要求将圣都以南的土地划为二处,分别交与瑟兰和博萨管理,当然,朝晟的军队必须能在其间畅通无阻。

    至于卡罗拉的北境,则完全由思维拉姆管制,朝晟不会有任何插手,只希望在追捕潜伏的帝国余孽时可以继续合作。

    而那本真理圣典,自然不可能还给思维拉姆。但作为回报与补偿,思维拉姆可以宣称圣灵已死在朝晟人手中,免得他们不便处理这麻烦的家伙。

    言尽于此,不止思维拉姆,博萨与瑟兰的代表都巴不得会谈就此结束。如此好的结果已足够,千万别再弄出什么搞事的附加条例。

    怕什么来什么,朝晟的大使果然提出非常古怪的要求。而这要求的古怪之处,就在于它仅仅是古怪。

    朝晟要求,给一个人建立隶属他的军事组织的权力。而朝晟更提议各国,往后以班布先生称呼他。至于这无法让各国代表拒绝的班布先生,自然是赵无秋。

    而他的军事基地,便在圣都北方的废弃兵工厂建立。

    看着被铲车推平的焦黑建筑,赵无秋很高兴。迦罗娜建议他找些正经事做,而他就想到,世上再没什么能比命令暴力更有趣的事了。

    跟随他来的士兵们,则在工厂附近的荒废城镇发现些衣不蔽体的难民。他们中虽有梁人面孔,却没网的连接,更连话也说不清。

    本以为找到被俘虏同胞的朝晟士兵很失望,但也给这些可怜人分发不少物资,随他们自己去了。

    威严的高楼屹立,挖好的大坑填平。本无人的城镇里已是车水马龙,而赵无秋就站在高楼的天台护墙上,双臂环抱,眺望与半年前截然不同的风景。

    “很高兴?这样就好。”冷冷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是迦罗娜来了。

    没回头,赵无秋等她上前共同欣赏美景:“小林怎样了?这半年他都不理我的。”

    跳上护墙,百米的楼很高,远看的城镇很熟,让混血者想起十年前的家乡:“他忙着对付那些顽抗的卡罗拉前行者,兴许是太累了。”

    “有些事做,果然好很多,谢谢。”莫名其妙,赵无秋说出不知所云的话。

    迦罗娜不知该说什么,当时她随口建议,却没想到赵无秋后来会向朝晟提出如此奇怪要求。但这样也好,起码他看着越来越正常。

    “你想生孩子吗?”

    更不知所谓的话,就从赵无秋口里平静讲出。

    除了下意识扭头,穿着军服的混血者女孩面庞只有愕然。

    “混血者的染色体是紊乱的,而我可以让它们正常,从而让你和正常的纯种女性同样拥有生育能力。”

    看着吓傻的朋友,赵无秋解释。

    “不必,”扭过头,面色微红的女孩不想再理这家伙,“我只想做最真实的自己。”

    “好,但往后就没机会了。”见对方拒绝,赵无秋也不为难。

    微风抚过短发,迦罗娜觉得很无奈,他的思维实在太跳脱。与他交谈,就比同年幼的金精说话还累:“什么叫没机会?”

    赵无秋回答:“我变弱了,我能感觉到。我在变弱…很快很快的变弱。”

    不知道该说什么,迦罗娜想很久,终于反应过来他所言为何:“越弱…你就…越正常?”

    “不,是越正常就越弱。”赵无秋笑道。

    即使身为前行者,觉醒本源力量,迦罗娜也难以理解超出自身想象的强。她只从赵无秋的身上了解到,过于强大也非什么好事:他是如此的强,但他强的代价便是迷失本性的疯狂。

    倘使变弱能回归本性,那就放任他去弱吧,哪怕弱成普通人也无所谓。假如他的弱压不住惹出的乱子,那就由自己兜着。

    毕竟她清楚,不论多可怕的力量,也没有真实的自我宝贵。

    “想好叫这里什么名字?”

    “没有。”

    “嗯…你既是最强的前行者…不如就叫此处作前行之地,我想不会有谁敢存在异议。”

    “好名字,我打算招募新兵训练,找些本地人如何?”

    “没问题,我会申请上级,调派朝晟的士兵协助你…嗯,有支铁拳的新兵不错,要不要考虑?”

    “好啊。”

    在二人闲聊时,他们的朋友却忙着厮杀。

    让桃子把骨球状的卡罗拉人扔进车厢,林思行送还试图挣扎的反抗者痛快上路。

    踩碎敌人已膨大的颅骨,少年的脸冰冷很多。半年时间里,他已亲手活捉四十七位觉醒圣恩能力的卡罗拉人,至于附带解决的顽固分子更不计其数。

    但他还是觉得不好。持续的战与杀,并未让他去到更强的层次。就连那日圣痕作出的突破,他也不能做到。

    返回最近营地的路上,桃子欢笑的祝贺才让他渐渐开心不少。作为朝晟最年轻的前行者,林思行的心里就有种年少的傲气、要只凭自身去达到更强境界的傲气。

    但他就做不到。不论如何去杀、如何去战,他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他的祈信之力还是没任何变化,而他也只能接受现实。

    既凭自身的努力无法达到,他就必须寻找其他出路。而看过那日与圣痕与赵无秋对峙的场景,林思行就知道还有方法让本源去到更强。

    “圣灵投降了,老家伙。”

    不是恐吓,少年的话很冷酷,知道真相的冷酷。

    钟表的秒针一顿一顿,没光的屋内格外安静。

    而冷酷的语气,就让沐光者脊背冒汗,手更不能自制地发抖。

    “别再负隅顽抗,我们对你已够客气。你的两位手下很嘴硬,在思维拉姆人手里是只字不吐,但…圣灵他全痛快交代,连那本代表杀戮的真理圣典也送与思维拉姆人。”

    冰冷的说话,让沐光者在恐惧里爆发:“给思维拉姆人?愚蠢的叛徒,他不知道那东西落进伪帝的狗手里,会出什么事情吗?”

    等老头的歇斯底里结束,少年却笑了:“我骗你的,其实圣典在我们手里。”

    玩笑的话,就让沐光者心脏痉挛到剧痛。捂着胸口,他颤抖的手拿出药瓶,却被少年夺去。

    扭开瓶盖,拿出老头需要的药,少年的问题还是不紧不慢:“告诉我,什么是伪帝?圣都黑柱的那些金火又是什么?为何它们让圣痕有力量与他交手?”

    时间仍随钟表的滴答一秒秒走过,沐光者额头的汗珠密如雨滴。陪同的军官觉得该给他药了,不然等他死掉,可什么也问不出了。

    老头已喘不上气,可少年还没有救他的意思。二人就在等,等对方先松口。

    哐当巨响,沐光者蜷缩在地面,他面色赤红,嘴唇发紫,呼吸断断续续,他已无法坚持了,他真的感觉到死亡逼近。而击垮他的是少年眼里的冷漠,随便他死,死后再扔给别的人找答案的冷漠。

    “圣…圣、堂秘、秘…”

    将药片塞进老头口中,少年等他恢复,好把话讲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