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四方管理局
李老师乐呵呵地接住冰棍，拆开袋子嘎嘣咬了一口：
“我说你，平时搁我们学校门口卖炒饭也就算了。我这出来迎新也就两天时间，再说了晚上我也是要回学校的，你说你有必要跟过来吗。还有你这推车哪搞的？”
马尾少女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小贩的身份，同样拆了一根冰棍啃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坐到年轻老师身边，也不看他，只将没拿冰棍的那只手伸到他的面前：“管得着吗你？拿来。”
年轻老师颇有些无奈地在怀里掏了掏，然后老老实实地将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放到了少女手上。
少女将小瓶子拿到眼前晃了晃，点了点头，说道：“还挺规矩，就只收了他一成。”
“那必须的阿，我李轲可是一个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的好恶魔，干不来坏事的。”
“得了吧。你这次守规矩了吗？不过看在那个油腻老男人实在是令人讨厌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是下不为例啊！”少女拿手里咬剩下的半截冰棍点了点李轲。
“算得有点草率阿…”
“什么？”
李轲笑了笑，没再说话，眼睛却望向了远处漫天的晚霞，自言自语道：“一年了阿…”
如今距离大青地那场试炼已经过去了十五个月的时间，瑞克以‘李轲’的身份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生活，算到今天，则是刚刚好一年整。
当肖邦告诉他，东方世界和西方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时，他觉得他说了句废话。
直到他真正的来到这个世界，融入到这个世界，他才真正体会到肖邦说的那句话。
真的是太不同了。
在西方，世界分成三层，天使掌管着“乐园”，恶魔居住在“地狱”，两方势力水火不容。
作为缓冲地带的“人界”，世界隔膜异常的稳固，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其肉身都无法通过，唯有利用各种灵魂投影的手段，天使和恶魔们才能将部分的灵魂之力投射到人间界来。
而在东方，世界虽然同样分成三层，但作为中间地带的人界，其世界隔膜却是脆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按照瑞克本来的猜想，既然世界隔膜那么的脆弱，那岂不是无论是上界的神、还是下界的魔，都可以随意进出人间界？
那还不天下大乱？
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在东方的人界里，受到神魔肆虐影响的频率，却是远远低于西方的。
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在东方，有着“规矩”。
这个“规矩”，就是“四方管理局”。
十五个月前。
刚刚得到青之魄、重新获得情绪感知能力才几个小时的瑞克，亲眼看着最重要的人为了救他死在自己面前。
随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杀掉了同样来自恶魔学园的同学。
甚至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差点就杀死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霍莉。
那一刻，他几近崩溃。
在疯狂地挣扎并阻止“自己”伤害霍莉之后，他自己的意识也随之陷入了沉睡。
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然身处在了一片陌生的世界。
他站在一条人流如织的街道上，许许多多的人从他身边行色匆匆地经过，瑞克呆呆地站在街道中央，与身边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就好像他是一个外来者一样。
他也确实是一个外来者。
瑞克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也不想知道这是哪里，大小姐死去的那一幕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放映，还有马斯克和霍顿那两双惊恐万状的眼睛，仿佛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
于是他麻木地开始行走，漫无目的地行走，一直向前，一直向前走着，从白天走到黑夜，从黑夜走到黎明，走到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走到远离喧嚣再也见不着人烟。
走着走着，瑞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子开始与他并肩前行。
老头子话很多，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叨叨，叨叨着许多瑞克听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说孙老头家的小土坯房要被拆啦，滋要给村里补个八万块钱，就能住进村里给盖的楼房啦，这可把老孙头家里那个三十多了还没见过楼房长啥样的傻小子给乐坏了，琢磨着这下可好啦，住进了楼房，以后再去十里八乡的想讨个媳妇回来，那底气不都得足上几个台阶了？不过可惜，孙老头家别说八万了，就连八千那也是拿不出来阿。
比如说那郑家的老汉，老伴儿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大俩闺女，家里供不起闺女读书，姐妹俩刚满十六就跟人一起进城去了厂里上班，没过两年两人又一起回来了，一人挺着个大肚子，在家过了小半年，娃生了，姐妹俩又先后去了城里，郑老汉就又操持起了带娃的旧业，这一带，就又是十六年。
比如说那江家的小寡妇，年轻时人长得水灵，十里八乡的眼馋的嘴馋的多了去了，最后不知咋的却是跟了村长家的傻儿子。后来村里遭了匪，傻子力气大、胆儿肥，杀了好些个歹人，再后来，村长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傻儿子。为什么呢？因为匪成了官，匪说，杀了人，得偿命。
老头儿就这么东一茬儿西一茬儿的扯着一些鸡毛蒜皮的野棉花，也不管瑞克搭不搭理他，就这么一路絮叨着。
瑞克就这么一路听着，虽然老头儿说的话他大多都听不懂，但也并没有觉得烦。
日子久了，偶尔也会随口问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比如说，十里八乡是个什么地方？
比如说，官是个什么东西？算老几？
老头儿往往都会哈哈一笑，耐心解释几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之间的言语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再后来，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月旬有余，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的瑞克，开始跟着老人去走。
老人带着瑞克，在昌城这座拥有两千万人口的大都会里，专挑老街小巷去钻，今天去巷弄里呼啦一碗糊汤粉，明天去街头蹲着啃上两个芍面窝，后天到天桥下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按照瑞克的身体情况，其实半个月不吃不喝都是没多大问题的，但跟着老人，让瑞克第一次感觉到，每天有饭吃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而在他们走街串巷找吃食的这个过程中，瑞克也认识了许许多多生活在这些街巷里的普通人，他们从事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工作，他们每天会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烦恼，虽然没有战争，但他们每天也都在为了能活下去而拼命。
有天傍晚，老头儿摇着一把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蒲扇，佝偻着身子站在瑞克身边，突然说起了一件瑞克能听懂的事情，他说：
“小子，我听说，在很远很远的西方，有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生活着一个名叫恶魔的族群。”
老人没有去观察瑞克的表情，而瑞克也只是安静地听着。
“那个族群…和我们这里人们常说的仙、鬼一样，都是“人族”这个大纲目下的一条分支。人能成仙、人能化鬼，人亦能成魔。”
“而仙、鬼、魔在这方世界里，何止千万计？所以，别把自己想得太特殊了，恶魔小子。”
被老人一语道破身份，瑞克并没有觉得如何惊讶，朝夕相处近三个月，瑞克会丝毫没有察觉到老人的不简单？要知道，在一开始，这个看似身形佝偻的老人，可是一直陪着他，滴米未进的。
“但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轻了。是你的师长也好、家人也好、朋友也好，不管是谁，能把你从那个遥远的地方送到这里来，这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极巨大的。所以我相信，在你的身上，一定是被寄托着“期待”的。”
“期待…？”瑞克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我们每一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背负着各式各样的期待。你的父母，期待着你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你的老师，期待着你能够学业有成；你的朋友，期待着跟你一起玩耍；你的老板，期待着你认真地工作；你的恋人，期待着与你相见；你的爱人，期待着与你相守一生。甚至有好些人，自己对自己，也会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期待。”
“这些“期待”，或化成压力、或化成动力，贯穿着人的一生。就比如这些日子里你所遇见的每一个人，他们每个人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都活得并不轻松，在这座城市里，他们几乎都是最底层的存在，但你看看他们，哪一个又不是在拼了命地去回应他们所拥有的那些期待？如果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而这世上却再没有任何一人对他抱有期待，那这个人，不是比死了更可怜吗？”
“所以，当你拥有着别人的期待时，瑞克，不要去辜负它。”
“对我的期待…？”瑞克喃喃道。
老人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破旧的蒲扇，“我听说，那个世界，正在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送你来这里的人，至少，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吧。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如今在昌城里，外来的恶魔，可不止你一个。”
瑞克转过头，望向老人，眼中的浑浑噩噩似乎消散了许多，“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是谁？”
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瑞克的问题，只是在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一张小巧玲珑的卡片，笑着递给了瑞克。
“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我说你，平时搁我们学校门口卖炒饭也就算了。我这出来迎新也就两天时间，再说了晚上我也是要回学校的，你说你有必要跟过来吗。还有你这推车哪搞的？”
马尾少女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小贩的身份，同样拆了一根冰棍啃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坐到年轻老师身边，也不看他，只将没拿冰棍的那只手伸到他的面前：“管得着吗你？拿来。”
年轻老师颇有些无奈地在怀里掏了掏，然后老老实实地将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放到了少女手上。
少女将小瓶子拿到眼前晃了晃，点了点头，说道：“还挺规矩，就只收了他一成。”
“那必须的阿，我李轲可是一个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的好恶魔，干不来坏事的。”
“得了吧。你这次守规矩了吗？不过看在那个油腻老男人实在是令人讨厌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是下不为例啊！”少女拿手里咬剩下的半截冰棍点了点李轲。
“算得有点草率阿…”
“什么？”
李轲笑了笑，没再说话，眼睛却望向了远处漫天的晚霞，自言自语道：“一年了阿…”
如今距离大青地那场试炼已经过去了十五个月的时间，瑞克以‘李轲’的身份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生活，算到今天，则是刚刚好一年整。
当肖邦告诉他，东方世界和西方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时，他觉得他说了句废话。
直到他真正的来到这个世界，融入到这个世界，他才真正体会到肖邦说的那句话。
真的是太不同了。
在西方，世界分成三层，天使掌管着“乐园”，恶魔居住在“地狱”，两方势力水火不容。
作为缓冲地带的“人界”，世界隔膜异常的稳固，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其肉身都无法通过，唯有利用各种灵魂投影的手段，天使和恶魔们才能将部分的灵魂之力投射到人间界来。
而在东方，世界虽然同样分成三层，但作为中间地带的人界，其世界隔膜却是脆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按照瑞克本来的猜想，既然世界隔膜那么的脆弱，那岂不是无论是上界的神、还是下界的魔，都可以随意进出人间界？
那还不天下大乱？
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在东方的人界里，受到神魔肆虐影响的频率，却是远远低于西方的。
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在东方，有着“规矩”。
这个“规矩”，就是“四方管理局”。
十五个月前。
刚刚得到青之魄、重新获得情绪感知能力才几个小时的瑞克，亲眼看着最重要的人为了救他死在自己面前。
随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杀掉了同样来自恶魔学园的同学。
甚至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差点就杀死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霍莉。
那一刻，他几近崩溃。
在疯狂地挣扎并阻止“自己”伤害霍莉之后，他自己的意识也随之陷入了沉睡。
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然身处在了一片陌生的世界。
他站在一条人流如织的街道上，许许多多的人从他身边行色匆匆地经过，瑞克呆呆地站在街道中央，与身边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就好像他是一个外来者一样。
他也确实是一个外来者。
瑞克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也不想知道这是哪里，大小姐死去的那一幕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放映，还有马斯克和霍顿那两双惊恐万状的眼睛，仿佛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
于是他麻木地开始行走，漫无目的地行走，一直向前，一直向前走着，从白天走到黑夜，从黑夜走到黎明，走到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走到远离喧嚣再也见不着人烟。
走着走着，瑞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子开始与他并肩前行。
老头子话很多，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叨叨，叨叨着许多瑞克听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说孙老头家的小土坯房要被拆啦，滋要给村里补个八万块钱，就能住进村里给盖的楼房啦，这可把老孙头家里那个三十多了还没见过楼房长啥样的傻小子给乐坏了，琢磨着这下可好啦，住进了楼房，以后再去十里八乡的想讨个媳妇回来，那底气不都得足上几个台阶了？不过可惜，孙老头家别说八万了，就连八千那也是拿不出来阿。
比如说那郑家的老汉，老伴儿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大俩闺女，家里供不起闺女读书，姐妹俩刚满十六就跟人一起进城去了厂里上班，没过两年两人又一起回来了，一人挺着个大肚子，在家过了小半年，娃生了，姐妹俩又先后去了城里，郑老汉就又操持起了带娃的旧业，这一带，就又是十六年。
比如说那江家的小寡妇，年轻时人长得水灵，十里八乡的眼馋的嘴馋的多了去了，最后不知咋的却是跟了村长家的傻儿子。后来村里遭了匪，傻子力气大、胆儿肥，杀了好些个歹人，再后来，村长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傻儿子。为什么呢？因为匪成了官，匪说，杀了人，得偿命。
老头儿就这么东一茬儿西一茬儿的扯着一些鸡毛蒜皮的野棉花，也不管瑞克搭不搭理他，就这么一路絮叨着。
瑞克就这么一路听着，虽然老头儿说的话他大多都听不懂，但也并没有觉得烦。
日子久了，偶尔也会随口问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比如说，十里八乡是个什么地方？
比如说，官是个什么东西？算老几？
老头儿往往都会哈哈一笑，耐心解释几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之间的言语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再后来，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月旬有余，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的瑞克，开始跟着老人去走。
老人带着瑞克，在昌城这座拥有两千万人口的大都会里，专挑老街小巷去钻，今天去巷弄里呼啦一碗糊汤粉，明天去街头蹲着啃上两个芍面窝，后天到天桥下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按照瑞克的身体情况，其实半个月不吃不喝都是没多大问题的，但跟着老人，让瑞克第一次感觉到，每天有饭吃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而在他们走街串巷找吃食的这个过程中，瑞克也认识了许许多多生活在这些街巷里的普通人，他们从事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工作，他们每天会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烦恼，虽然没有战争，但他们每天也都在为了能活下去而拼命。
有天傍晚，老头儿摇着一把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蒲扇，佝偻着身子站在瑞克身边，突然说起了一件瑞克能听懂的事情，他说：
“小子，我听说，在很远很远的西方，有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生活着一个名叫恶魔的族群。”
老人没有去观察瑞克的表情，而瑞克也只是安静地听着。
“那个族群…和我们这里人们常说的仙、鬼一样，都是“人族”这个大纲目下的一条分支。人能成仙、人能化鬼，人亦能成魔。”
“而仙、鬼、魔在这方世界里，何止千万计？所以，别把自己想得太特殊了，恶魔小子。”
被老人一语道破身份，瑞克并没有觉得如何惊讶，朝夕相处近三个月，瑞克会丝毫没有察觉到老人的不简单？要知道，在一开始，这个看似身形佝偻的老人，可是一直陪着他，滴米未进的。
“但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轻了。是你的师长也好、家人也好、朋友也好，不管是谁，能把你从那个遥远的地方送到这里来，这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极巨大的。所以我相信，在你的身上，一定是被寄托着“期待”的。”
“期待…？”瑞克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我们每一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背负着各式各样的期待。你的父母，期待着你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你的老师，期待着你能够学业有成；你的朋友，期待着跟你一起玩耍；你的老板，期待着你认真地工作；你的恋人，期待着与你相见；你的爱人，期待着与你相守一生。甚至有好些人，自己对自己，也会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期待。”
“这些“期待”，或化成压力、或化成动力，贯穿着人的一生。就比如这些日子里你所遇见的每一个人，他们每个人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都活得并不轻松，在这座城市里，他们几乎都是最底层的存在，但你看看他们，哪一个又不是在拼了命地去回应他们所拥有的那些期待？如果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而这世上却再没有任何一人对他抱有期待，那这个人，不是比死了更可怜吗？”
“所以，当你拥有着别人的期待时，瑞克，不要去辜负它。”
“对我的期待…？”瑞克喃喃道。
老人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破旧的蒲扇，“我听说，那个世界，正在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送你来这里的人，至少，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吧。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如今在昌城里，外来的恶魔，可不止你一个。”
瑞克转过头，望向老人，眼中的浑浑噩噩似乎消散了许多，“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是谁？”
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瑞克的问题，只是在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凭空多出了一张小巧玲珑的卡片，笑着递给了瑞克。
“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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