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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拔掉你的翅膀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之前梦见的那些场景,包括他与玉索伦的初见,以及他为玉索伦做饭,玉索伦与李叔等人插科打诨那都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

    从玉索伦捡到他,他住进玉索伦的屋子里,再到将他送去李叔那打工后……直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有余。

    一年以前,他与玉索伦互表心意,却在那时候才知道玉索伦是梦族人。而他自己却来自对梦族人威胁最大的吴素门。

    当一切变成无可避免的事实,只剩下玉索伦不信邪,在负隅顽抗。

    她为他跪了王后,她始终祈求母亲给自己一次机会,就为了留下他。

    可是他还是让他的阿玉失望了。从梦族回来之后,他无法避免的,陷入每一个吴素门随着武功精进之后必定而来的癫狂,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屠杀了整个村子,还……

    还看着华闵就那样死在他的面前。害死了来救他的,阿玉的母亲。

    行云桑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因为对此他无可辩解。

    就是他,发了疯。

    是他终究控制不住天性里的疯狂,屠了村,还害死了那些曾经将玉索伦宠进骨子里的村民。

    那正在动刑的男人眼见着行云桑的身体猛烈的痉挛起来,随后喷出一口鲜血,将他原本就已经是破烂的前襟染的斑驳,他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往后退了一些,有些厌恶的唾骂了一句晦气。

    行云桑的确要死了,脸色白里泛青,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不健康的死气。

    男人忽然笑了,正当他要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跪在了他的面前:“大人,女皇要见你。”

    男人啧了一声,他将手里的刀子丢到地上,向旁边的人嘱咐:“看好咯,别让他死了,让他活着!清醒着!给我受刑!手筋脚筋,不许留。”

    “这是女皇的命令。”

    他说着,果不其然看着已然半昏迷的行云桑眼皮动了动,最终化作一行泪珠滑落。

    ——

    夜深。

    当寂静的夜色笼罩下来,这原本就一片素缟,冷清过分的宫城变得更是可怖。

    玉肃走到停放着先王后和王棺椁的房间前面,他伸出一只手,却又顿了顿,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推开门。

    灵前只有一个浑身素白的少女笔直的跪着。

    “女皇召见臣所为何事?”

    他努力忍去心疼,不去搀扶地上跪着的少女,只是平静的问道。

    “我是哪门子的女皇”

    她跪在灵前,脸色憔悴的惊人,她咳嗽了两声:“肃哥……你如今却连一声阿伦也不肯喊了?”

    大约就是那时候开始,满心愧疚的玉索伦就始终不受女皇位,至死她也只是公主。

    玉肃原本是一脸冷漠,只可惜尽管他努力的,咬着牙撑了半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通红了双眼,他看着女孩几日之内就消瘦下来的小脸,恨铁不成钢地:“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就不肯听…不肯听师母的话!”

    玉索伦哑口无言,只是痛苦的闭上眼,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那就是个吴素门的人啊!那是灾难啊!”

    玉肃歇斯底里,暴怒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你沉湎于情爱你就是不肯放手,好,师母成全了你的爱情,她强忍师父去世的悲痛,还为你隐瞒那个吴素门的事情,就因为你当时说的那一句,你有信心,你能控制的住吴素门。”

    “可是,现在呢?”

    玉肃后退了几步:“师母为了帮你控制那个疯子的癫狂!所以才会死在了他手下!如果你早点学会净梦呢?!今天会是这样么!我就不懂他有什么好的让你这样痴迷!!”

    玉索伦抽泣了几声,只是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从父亲驾崩,母亲死在行云桑的手下之后,她已经把眼泪都哭干了,也已经明白了如今最没用的便是她的眼泪。

    “所以你还心软,你只是要废了他的一身功夫,可是玉索伦,你心里只有一个男人,你对得起你的母亲么?玉索伦!你不只是你自己啊!”

    “你要他,我成全你,拔掉全部的羽翅,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在一起。”

    玉索伦的沉默只让他怒其不幸又哀其不争,直到最后,玉肃也只能是怒斥一声,转头推门离开。

    木制的门板年久失修,在他暴力的推搡下是弹出去又重重的砸回来,最后只在门缝里余留下一地凄冷的月色。

    “将军,刑部那边儿差遣人来了,说已经完事了……”

    “有什么问题么?”

    月色下,玉肃听出了对方的迟疑,只是他这会越走越快,脸色更是冷的出奇:“我废了他的手筋脚筋,也是让他再不能离开梦族,我并没有违抗公主的意思”

    ——

    后世诸多典籍皆是夸赞玉索伦公主天赋异禀,在那样年轻的时候就拥有了控制梦魔印,净梦的本领,但是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能力的激发,本就是在目睹母亲惨死的画面之后收到刺激所换来的。

    那对她来说,是充满了血腥气的代价。

    再后来,大约有半年多的时间里行云桑都再没能见到玉索伦,那个曾经会对着他微微笑着,对他做的食物赞不绝口的女孩就像是梦里的一阵烟,消失不见了。

    他是梦族的仇人,自然不会得到良好的照顾,身上的伤好了坏坏了好,夏日里溃烂了便叫人直接剜了腐肉再上药。

    但是梦族的药的确厉害,等到了他最后能出门来见人的时候表面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不对的了,只是用不上劲儿罢了。

    这其实已经很好了,比起丢了性命,行云桑知道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他知道他该死

    所以他知足。

    ——

    玉索伦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这人。

    是下人来报,行云桑疯了。

    在母亲去世之后,她与玉肃做了一场交易,同意由玉肃废了行云桑的一身武功作为代价,才勉强保住了对方的性命。

    期间权利更迭交替她更是疲惫不堪,以至于被告知行云桑疯了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也是为何在桑和扮演行云桑的那个梦境里,玉索伦的侧君们认为行云桑从来都不应该去不反抗的原因——他早就疯了,见谁也只是愣愣的,傻傻的,只会微笑,缩成一团挨打。

    “就…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认得清楚人,有时候就…喊着阿玉阿玉”那伺候的小宫人跟在玉索伦的身后,小声地劝了一句:“公主您还是小心点。”

    时好时坏?

    疯了?

    她不能去想象这几个词出现在行云桑身上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那个小里小气却将一切都做的妥帖的人也会失心疯变得邋遢又不体面……么?

    她推门进去,行云桑穿了一身白衣坐在案前。

    行云桑看起来与过去已经不太一样了,在深宫里,他们未曾相见的这半年里,他似乎被养的像是变了一个人,此时穿着素色的白衣,长发披散,脚踝还拴着锁链。在夕阳下映成了一道孤独的影子,瘦削又孤独。

    让人很想要拥抱他。

    可就在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玉索伦又有些恐惧的后退了一些。

    他不是行云桑了。

    他不再是那个来去如风的,曾让玉索伦心动至极的少年了。那些曾让玉索伦魂牵梦绕的特质都逐渐的崩解消散。

    她不认识这个人

    就在这时候,行云桑忽然动了。他端着一堆混杂不堪的、像是各种东西混在一起的,一次次的走向另一边的桌子,但又摔倒在地,又走回去,再站起来。

    ……

    玉索伦只是定定地、看着行云桑一遍一遍的,执着的想要往外走,却因为脚上锁着的链子而一次次的摔倒。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在这副场景面前,忍无可忍红着眼睛的怒吼了一声,几乎要淹没对方嘶哑的声音。

    “给阿玉…做粉蒸肉。”

    “你说什么?”

    她含着眼泪,有些不可置信的

    粉蒸肉,那是她最爱吃的食物,每次她伤心了难过了,行云桑都会给她做。

    “我让阿玉伤心了,我要给阿玉…做…粉蒸肉。”

    行云桑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或者说他并不知道对面这个人就是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玉索伦,他只是艰难的,一次次试图撑着地爬起来,却每每都因为手腕的伤无法站直,半天才勉强站起来,却被玉索伦猛地拽了回来摁在床上。

    许久,一滴泪掉在了行云桑的脸颊,却灼烫在了他的心口。

    “你凭什么疯掉?”

    玉索伦咬着牙,强忍着哽咽,狠狠地掐住了对方的脖颈:“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不配!”

    被摁在床上的人满脸茫然,他明明被扼住呼吸逐渐无法呼吸,可他似乎用了许久才理解了玉索伦的痛苦和悲伤究竟是为何而来。

    “不哭”

    他思考许久,像是冥思苦想终于找到了应对对方怒火的方式,努力而讨好的靠近了一些,他小心翼翼的去蹭了蹭对方的脖颈:“阿玉…不哭。”

    玉索伦泪如雨下,她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行云桑的怀里,他一脸茫然,只是顺着记忆的习惯,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女孩后脑乌黑的长发

    ——可是女孩的长发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乌黑色了。

    行云桑有些迷惑的抚摸着,眼神却是平静了下来,这是他疯病那个劲过去了的之后的样子。

    他声音低低的,嘶哑的问:“你怎么长白头发了……呜”

    他低低的呜咽了一声,被玉索伦忽然的吻弄的瞪大了双眼,他的一双眼生得最是合玉索伦的心意,望着人的时候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狗。

    可此时望向这双漂亮的桃花眼,玉索伦却只能一次一次想起屠村那一日他眼中的癫狂和血腥气。

    “闭眼”

    间隙里,玉索伦颤抖着声音,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别看,也别说话…我不想看你,我不要听你出声。”

    等到玉索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她衣裳仍旧穿的齐整,只是脸色多了些潮红,眼神仍是死寂的。

    “传旨。”

    她嘶哑着嗓子:“我要封王君。”

    “是……封、封谁!?”

    那小宫人满脸仓皇,可玉索伦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他。

    那天之后,行云桑也失声了,但没有人去问究竟是为何,也没有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