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师

    有幻术师游迪化，演于南城剧场，先观者寥寥，后闻有天术，贵皆趋之，一票难求，有偷阎良儿见购票者多，欲窃其钱，晚买座观之，时剧场满朋，不下百人，灯光暗淡，携妓者坐于前厅，小二茶水伺候，后门有磕牙打架的，被守场者驱赶，时有鼓点起，一人从幕后登场，见其穿着西洋礼服，向人鞠躬，众皆欢呼鼓掌，先于礼帽变鸽子，又探手拿花，凭空取酒，赠于贵人，都是平常活路。推出箱车，变冬枣秋梨，抛于观众，想是储藏冰室，并无奇异，演至午夜，有一女子登场，见其静坐于台上，身穿蓝衫黑裙，扮作学生样子，先是不语，众场无声，静谧以待，时女起调哼唱，幻术师躲其身后，忽拔刀斩女子头，女吃痛倒地，众以为杀人，连忙起身要逃，又听幻术师大叫，抓其头抛于人中，众皆惊吓，连连避开，头落于地，又听幻术师嘴中念词，时女尸身忽起，沿台而走，弯腰致谢，转跳舞蹈，众知是戏，复返座位，见女尸伸手乞求，又趴地寻找，忽闻座中哼唱，传自一妇椅下，众人疑其腹语，妇却惊叫，抬腿站起，邻座低头去看，见是女头哼唱，道是机关，只西方录音机器尔，妆成人头，哄骗观众，抓其发提起，时灯光更暗，幻术师做嘘指，女头声色渐大，有灯光照之，见女头脖颈滴血，脸部惨白，表情却欢快异常，口中出声，与常人无异，幻术师下台接过，提头巡视，有胆大者摸之，头即开口大叫，一翁不解，与头谈，问其姓名，头皆答之，不明其法，幻术师将头提于台上，断尸女子接过，又于柜中寻针线，对镜缝之，众皆惊诧，时缝合闭针，女子站起，沿台鞠躬，欢喜致谢，脖颈缝合处尚滋滋流血，众为之惊叹，皆口传于市，更是火爆，连演半月，酒馆茶巷，皆讨论其法，恐是迷惑戏雾，有魔道法术，均不能解，阎良儿蹲点，夜随幻术师至北门住处，踩好点位，正欲趁其演出时动手，见有一小儿守在家中，不好动作，至夜深，幻术师与女子回，吃喝睡下，阎良儿爬过墙头，沿墙贴壁进屋，见钱箱锁在床头，爬伏过去，起开暗锁，探得银元，又恐有声，先在袋中塞满棉花，盗毕，伏地爬出，刚至门口，正欲起身，却见月下照一人影，回身去看，却无人也，爬起身走至墙下，正要翻逃，一人忽从后抱其腰，忙抬头看之，见是斩头女子也，回肘就打，女子吃痛，扑通倒地，恐其尖叫，欲回身吓之，竟见女头滚落，身体无头，抓住阎手，头离之一米，尚大叫出声道：欲盗我家中财物，不惧死乎？阎良儿吓，挣脱不掉，拔刃刺其腹，抽身就跑，刚至阶下，见小儿开门招手，慌忙跑去，正过大门，忽感身体一轻，似要飘起，一阵如风跑到街上，去摸口袋，银钱皆不在也，恐事发吃狱，跑至阜康避风，过半月，正夏，与友游于城外，有一道士迎面而来，道士见阎良儿，忙抓其手道：这般好找！阎良儿问其名，道士不答，掏桃木压其穴，只感一阵麻木，身不由己，辞友而去，又不知累，走了一夜，至一高庙，见天王倒圮，小鬼蒙灰，不知何处，又见大厅坐有一人，正是幻术师也，道士向前一拜，互相几句，道士即去，幻术师笑脸相迎，拉阎良儿手让座，本想速逃，奈双脚无力，瘫坐在椅，恐幻术师报官，连连求饶，幻术师不语，坐至日落，携其手出，见天已升月，走上大路，有二羊拴于树桩，幻术师牵于路上，让阎良儿骑羊，阎良儿见羊瘦弱，不敢上身，幻术师从后推之，方才骑上，忽觉脚不挨地，又从后鞭之，羊沿路而跑，幻术师骑大羊在前在后，夜深至迪化，赶到剧场，早已客满，幻术师让其站于台后，小儿蹲于侧座守之，先听台前鼓掌声不绝，又起音乐，阎良儿欲窥视，被小儿拉过，站在一角，女子吃着梨子进来，见到阎良儿就笑，又坐下梳妆打扮，小儿打了桶水，女子竟将头，摘下，如摘软帽，浸入水中清洗，头先是闭眼憋气，待清洗拿出，又放于炉边烘烤，阎良儿知其鬼也，不敢多语，忽闻台上幻术师唤其名，小儿从后推之，阎良儿上台，幻术师让其躺于地上，先蒙上双眼，取一斧砍之，阎良儿觉手臂发痒，顿时又失，但觉腿部压迫，听台下惊叫不绝，不知何事，听得幻术师来回劈杀，如砍木桩，不解其法，忽轰鸣掌声，幻术师将阎良儿提起，解开眼罩，见其单手挽阎良儿发，慢慢提起，阎良儿听耳下流血嘀嗒，而不觉痛，幻术师与之对话，一一答之，将其头放于桌上，才见满地血污，肢体四落，手脚皆肢解一边，肚中心肺掏出，有剧场小童扫之，阎良儿惊，大声呼救，而观众掌事不断，鬼女从后台出，端其头下台，巡视观众，有弹其额者，有抚其面者，待至台上，女子寻针线缝之，将其心肺塞入肚腔，又收拾胳膊缝合，幻术师粘其头，将其扶起，阎良儿先是不觉，又感身体舒畅，来回走动与常人无异，见缝合处肉皮针缝皆在，待下了台，拉幻术师问之，幻术师不答，收拾停当，拉阎良儿同回住所，见院中停有两具棺椁，女子进门，爬上棺椁即睡，屋中小儿走出，将棺盖合拢，阎良儿欲随进屋，小儿指另一棺让其睡，见手臂腿部流血不止，而不觉疼痛，知死也，爬棺椁睡之，见棺中躺一人，脸部盖有毛巾，伸手揭之，正是己也，小儿示意其躺下，只觉身上骨头四响，猛然沉睡，一片漆黑，不知何时，听外唢呐待客，欲呼救，口不能张也，有人抬棺起，走了一路，又听掩土哭泣，小工说话，又陷入安静，许久，忽有人敲其棺盖，阎良儿使劲推之，猛然跌落，见其正摔倒于幻术师门外也。忙回家中，见妻坐于屋中纳鞋，问今是何日，妻不语，其女从外进门，妻放下针线抱之，又出门外，见一男子在院中打水，小女跑上去说话，阎良儿近之，男子尚未回头，待妻走近了说话，男子将水桶提出，转过身来，阎良儿见是幻术师也，大惊失色，向前质问，三人皆不答，如视空物，站于厅中斥骂，时晚，有一人从外进门，见其黑面獠牙，冲着阎良儿道：你这厮能耐，寻天下地的找你。说罢将阎良儿锁了拉出去，二人沿街出城，又顺着河道走了二里，过了桥见有几个衙役在树下站着，黑面人向前递了帖子，衙役走来领人，见一树巨大，擎天如盖，衙役将其放在树下疾急去了，阎良儿就地坐下，待夜黑透了，树上竟亮起灯来，有几个女子从河道方上来，背着阎良儿往树上爬，累了就相互替换，待爬到顶，通明灯火照下来，眼不能睁，低头看之，竟有台阶，女子将其放下即去了，片刻又从上面跑下来几人，匆匆拉着阎良儿往上走，刚上了几步躲过灯光，见眼前竟是个大殿，两道站满金甲，阎良儿大惊，跟着进了殿，领路人让其跪下参拜，阎良儿就势跪下，浑身发抖，见殿上金铸狮台，有一老龟趴于台上，旁有小童书记登册，问其姓命年少，阎良儿答之，老龟望其面，褪去纱衣，向前爬了几步道：此年天雷地火，如造穷狱，听闻你曾去昆仑求果，即般造化，躲过此劫，可登仙界也。阎良儿欲辩，旁有力士将其拉起，出大殿上台，让其抱一短枝，时晚起风，天雷大作，遥见老龟与众人坐于阁楼观台，阎良儿知死，紧紧缚枝，有滚火雷从天而降，围其炸之，阎良儿抬头去看，见云中站有一鸟，持金戈拨云，即起雷火，猛然甩出，一雷击背，身体爆裂，化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