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宁城

    五月，巩宁有商王勃家母病丧，扎棺三日，搭灵棚守之，一夜，家亲皆散，烧纸烧钱，摇幡皆毕，王勃跪于灵下，家中劳累，退下去睡了，至后夜起风，堂上灯火皆灭，王勃靠椅而睡，梦中听有人踱步，以为醉仆，正欲斥之，见院中站有一老者，穿戴整齐，又牵黄马，欲起身去问，奈膝麻木，听后灵动静，心里一惊，恐有人盗棺，爬至门前望之，见一翁扶母下阶，母穿寿衣，笨重慢走，翁将其扶到椅上，跪地而拜，母将其扶起，摸其额道：小弟方七十即死，至今日也有十年，我算是混着日子多活了几日。翁点头称是，又打火点灯，扶着灯笼，有纸人婢女端果子上来，拜了几拜道：奶奶可尝尝家爷新供的果子，都是您老平日里爱吃的。母听之悦，小吃几口，又让翁吃，翁随即坐下，王勃看之，见是哈密母弟，早年兵乱而死。知是鬼聚，不敢吭声，只听翁舅道：姐夫羞愧，不敢出面，让我牵黄马来接姐姐。宅子已摆贺喜酒，今晚你夫妻团聚，大喜之事也。母听之不屑，责弟道：其负心人也，何故攀扯，我只当另寻住处，谁再肯与他鸳鸯。翁舅称是，扶着母手道：他先个二十啷当死了，多亏姐姐扶持家业，拉扯勃儿，又盘店经商，创下大业，实则功业皆姐姐之力。奈姐夫年少，独守一处，而山下刘志勇女早丧，二人相悦，结为夫妇，今日个也生鬼子鬼女三人，而姐姐守寡，实乃吃亏也。母听之更愤，将手里的果子也丢了去，骂了几句，随即说道：我与他青梅竹马，俩家交好，本是原配，奈何死了却成了偏房，成何体统，家中人如若再丧，寄付于他家门下做鬼，何来脸面。翁舅劝道：姐夫已与家中商量，愿购外宅分住，刘女乃城隍外孙，不肯做小，前几日姐姐病重，姐夫与其闹了几场，城隍听了甚是不悦，责姐夫量小，这才无奈，愿先接回家中，喜宴照吃，只摆完宴后，将姐姐接到外宅居住。母不愿意，吃了茶道：你可先回去则个，今日之宴我是不去了，明日下葬，我自立门户。翁舅无奈，起身告辞，至院中牵马出门。王勃望母，阴阳相隔，知难相会，又恐母亲做难，翌日下葬，本欲与父合葬，心念一转，急去南山寻了处荒宅，大概修整，于侧开地，将母埋之，族人不解，极力反对，独王勃力推，又不言原委，备受责骂，说其不孝，王勃不理，又令重整庄园，将母家具摆设照旧，寻老实庄稼外住，几日，庄稼来报，言晚房屋闹鬼，说笑做饭，烟囱生火。王勃听之，请贡台拜之，晚宿于外，夜雨，邻院先无动静，睡至半夜冻醒，欲寻暖被，听屋外吵闹，起身小解，见雨停星稠，斜月西挂，邻院紧锁，毫无动静，又回屋去睡，忽听窗下有人唤之，开窗去看，见是一妇，先请了个礼，急切向前道：奶奶请您过去说话，老爷闹得厉害，要找人把奶奶绑了去。王勃听了急行，走出门外，见邻院灯火，屋里吵闹声渐大，跑了几步，赶到院里，见站着几个壮汉，刚想责问，听屋内母道：我儿救我也。王勃听之，忙向前去看，见一男子年少，坐于正厅中椅，有汉子将母绑起，欲抬出而去，王勃大怒，抽棍打之，汉子来挡，王勃乱打，遭其鞭打之处皆烂，只是纸人，不再惧之，将母扶起，正坐男子起身骂道：逆子胆大，何敢背命，将你母与我分葬，令族人耻笑。王勃年已六十，见此男子年少，问母道：此乃我父也？母拉其袖道：此汝父也，早年败家，贪酒而亡。我守寡一生，而其另娶，让我做小，置我与何地也。王勃愤道：汝即另娶，可自在生活，我母劳苦，年岁也大，南山静养，我置一地，埋我之后也。男子听之更怒，抽鞭打之，王勃知不可违背，跪地承受，身受乱鞭，疼痛难忍，母跪地求饶，男子又道：你明日将你母迁葬祖坟，不然我请示城隍，将你母拘押了去，送到黑山掏煤。王勃听之起身，指其道：如若如此，我将你尸扒出，天山南北，分骨而葬，人伦已灭，何来脸面。男子听之大怒，咬牙切齿，砸破桌椅，又唤人来绑，王勃将母护于身后，乱棍打走，男子出外，沿路而骂，恐母受怕，令妇先扶去睡了，自坐于门口守之，男子领人站在远处，指棍而骂，至天亮时听庄稼起床，去屋里叫吃饭，王勃急跑回去，只觉头晕脑胀，一阵大风，摔倒在地，起来看时，见睡在被中，而身体冰凉，四肢麻木，回了话，闷头又睡，午后醒来，回城请人，做兵马纸人，沿路而烧，又请关帝庙道人做法，至夜无声，连着几日，花费重金，塑关帝之像，立于屋外，半月，一夜刚睡，忽听门外厮杀，忙起来去看，见屋外列阵，有将军骑马，与对阵杀斗，几个回合，又烟火大雾，对阵败兵，拖枪而走，正欢呼追杀，猛然从暗处冲出一将，挥刀乱砍，两路伏兵也起，将纸兵围住点火，一时又起大风，沿路兵马皆退，眼看落败，王勃回屋抬枪，压于凳上，凭空乱射，对阵见状，慌乱退兵，翌日，问仆晚上可听的响声，皆言不知，只天亮几声乱枪尔，忙回城加做兵马，有友人胡伟山闻之，问其原因，言与父斗，而其依靠城隍兵马，恐终究无力也，胡伟山笑道：此神鬼之事，变幻莫测，我有一计，可解你忧也。忙请教高策，胡伟山道：我与衙门常打交道，知其软硬，城中有洋人传教，你可花钱请之，晚同宿于屋中，再听攻屋，只将洋人请于屋外站立，兵自退也。王勃不信，也做兵马，也请洋人，慌称信道，传教士听之大喜，与其同上南山，至晚听战鼓雷鸣，唤传教士起床，同出门外，见大地肃静，初夏清爽，问传教士可曾见对阵兵马，传教士放眼望去，满地荒草，并无人也，王勃见纸兵马列阵，与对手交斗，皆败下阵来，心里惧怕，两岸举火，兵马数万，知今日之事难全，望母院中跪拜，几阵下来，纸兵皆降，举火压院，万千鬼兵压迫，传教士眼中无人，靠墙撒尿，见王勃只顾叩头，问其何为，王勃还道事绝，并不理会，大兵举伐，有将杀来，正欲举刀，见洋人挡门，慌乱退去，王勃见之，忙起身与洋人攀谈，问其可有符咒，传教士将传单拿出与其看，王勃见之喜，贴于门上，众兵惊愕，有文士来察，后又退去，窃窃私语，不好进攻，只好沿路扎营，王勃让其讲道，传教士更兴，滔滔不绝，犹如知己，众兵见状，更不敢贸然行事，请过城隍土地，皆不能决，只好退兵，来回几日，见传教士符咒皆在，撤回兵勇，渐归安宁，王勃知其惧外，索性信教，将其庄稼院子重修，信徒常聚于此，野鬼孤魂更不敢近，而父坟零落，渐渐破败，更三日托梦，让修整重塑，王勃不理，一日大雪，围炉做梦，见衙役几人，押犯流放，有一男子上来乞钱，见是其父，嗤之以鼻，怒骂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