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死

    迪化有商王守宝病逝，魂已离体，见老祖在侧，慌忙拜之，老祖扶起，牵至阴司，见一官红袍，老祖附耳密语，官先摇手拒之，老祖塞银，又贴耳指项，官点首而去。老祖抚须大笑，拉守宝至一屋，问其安排，老祖道：尸未下葬，屋不立也。此乃我棺，晚与我同榻，守宝喜，谢老祖照顾，几日有轿夫来请，见门外跪守男女十七，老祖随出，男女又拜，言乃太太指挥，烧十七家仆照顾主翁，家室已安，今日乔迁也，守宝喜，随老祖同行，至新坟处，见高屋整肃，院台花草，厢室满馨。又有故友同乡来拜，请老祖安排酒饭，热闹一场，至夜深，远见一人提灯至，光洒闪照，席人皆避去，老祖退于内室，见来者乃其儿也，站于屋外，与随童说笑，喜形于色，将灯放于院台，又掐童手，拉于老松处斗嘴，守宝怒之，站于门侧大骂，见儿上下齐动，与童戏耍，事罢哈哈而去，守宝回屋，见仆人皆藏于暗处，有一纸翁来请，提灯归家巡视，前方打路，下山进城，见来来往往，有人有鬼，参杂其中，至宅院门口，见家中席散，亲戚皆去，不觉感伤万千，其儿也归，虽先走一步，而鬼脚底无根，又借风力，故其先到也，儿牵小童上书房去睡，嫌其晦眼，只步后室，见妻与岳丈围坐小席，其姑婆皆在，说说笑笑，以为谈其过往，近前听之，才见管家黄月卤站于后扇，妻盘问家产，月卤报数，听者皆喜，婆姑殷勤，又倒酒相碰，妻握账目，听月卤说罢，点腿而笑，手略有颤巍，不掩欣喜，与众人道：家外铺四间，生意尚好，塔城、呼图壁皆有分号，那位去时，竟起心意，欲分贱妾两间铺子，我虽不应，奈其未去，不好争吵，其账在此，家中钥匙自是我掌，大儿二七，虽娶一室，奈不长进，几年不产，我本劝进，欲给其续娶小妾，那位碍于情面，儿媳乃挚友之女，就是不成也。姑女说道：今日我姐掌权，自是自由安排，儿媳不生，何如人类，娶小妾顶之，生得一子两子，可不气的她出家。众人听了就笑，岳丈饮醉，小婢扶出，老翁捏女后背，指其上身道：今儿个赔爹爹睡吧，爹爹腿冷，汝此处肥如枕也，可好暖被窝。小婢大惊，跪地求饶道：爷爷饶命，我年纪尚小，身形未全。岳丈欲怒，妻在后骂道：小蹄子别不知趣，今日个陪你爷爷睡去，明早送你个银元，要是不去，就发卖到南门窑子里去吧，看你是接一个的好，还是接千个的好。小婢叩的出血，有二仆拉起，架着头脚随岳丈去了。守宝大怒，虽知言不及耳，骂了几句，见姑婆是非，又说妾坏话，巴结不停，出门望后院寻妾，妾年小温弱，常睡于其怀，守宝爱之，刚至后院，见妻舅猥琐伏窥，从后一脚，并未伤其毫毛，前后脚月卤出来，妻舅一拜，守宝也停步听之，月卤回礼，妻舅道：我前日在怡红院欠四百花债，明日烦请老兄跑一趟。月卤欲辞急走，却听屋中妻隔窗喊道：明日个你就去一趟罢。月卤称是，转身而去，妻舅又回身爬于门上，见妾室内灯亮，门虽抵死，不挡鬼也，守宝与灯翁穿门而入，听屋中有人说话，隐入看之，见妾坐于床上，持杯而饮，有男子藏于床下，妾用脚逗之，男子伸舌抚慰，手摸脚趾，妾脱衣放荡，又熄灭油灯，拉男子入被，守宝大怒，脱鞋砸之，中男子头，男子一惊，用手摸之，不知何物，二人上阵，已入情网，深海航行，不管不顾。守宝出，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也，刚至前院，见老仆刘忠握银扇出，银扇藏于书房，乃同窗送之，刘忠跑至角门处，见其妻郑氏在外，刘忠递之，又从袖中掏出玉印、宋刻三本，皆守宝旧物，郑氏揣入怀中飞走，守宝摇头叹气而去，欲归鬼宅，走至南门，见其婿站于旁，婿素来老实，又书香门第，守宝爱之，欲向前一见，见婿后影站有一人，乃是街中老妓，拉婿至后树林，听妓言道：汝老岳已死，家中大娘掌钱，你家笨妻不悟，恐家财都入大儿之囊，婿笑道：老咂咂可不要不信，我妻虽蠢，而我不蠢也，可不知小鸭登台，岳母已入我怀也，听了你这场老戏，还要赶那场新戏。老妓听之大笑，握其根道：这家伙藏的老实头，平时躲在腌臜处，却不想一露面就上眼。二人戏的好水，守宝怒不可遏，指其婿大骂不止，待婿提裤，辞老妓而去，守宝随之，见家门已闭，婿于角门钻入，至守宝妻处，以暗号敲门，见妻开门，拉其婿入，守宝见事真，转头而去，至鬼宅即病，请大夫看之，久久调养，老祖来瞧，渐渐康愈，一日晴好，老祖提鸡打酒，守宝接之，见老祖欢喜，问其故，老祖道：可喜可贺也。守宝不解其意，待入席又问之，老祖道：你真才俊也，空手经营，赚了家财万贯，儿孙得福，重修坟茔，族人得殷，我前日贿官，与其说项，人死投胎，素来自死日三年后事，不投本家，不投本地。我求其留种，你儿一年后续妾，怀一子可投其肚，长而大立业，家财还是你手，业铺更盛也。守宝听之忙拒，起身道：老祖可喜，我不喜也，家财我挣得辛苦，兢兢业业，又守品格，上下打理，与人吃酒作揖，遭人诬陷辱骂，一生劳累，今死为鬼，实乃脱困也，我今日喝酒游云，明日上山听雨，自在为鬼，再不为人也。老祖劝之，守宝只拒，时限将至，老祖辞行自去，倏忽七年，守宝香纸渐稀，入不敷出，自己营业，于街中生意，渐渐发家，又顾请掌事，开分号做大，于官打点，每日忙碌，又聚万金，一日与朋游南山回，见门中吵闹，纸婢皆站于外，问其何故，纸婢道：大娘来也，见二姐在屋中打扫，即以为与主有奸，大娘怒骂撕之，二姐身碎已死，守宝听之惊，忙进屋看之，见其妻坐于堂中，守宝进屋，即欢笑来迎，拉守宝手大哭，言世间辛苦，守宝冷笑道：是世间辛苦，还是床上辛苦，人不知我知也，养的好温儿。妻听之惊，撒泼大闹，不认奸事，守宝出，领左右皆去，至街中另寻一屋住之，几月，妻常来闹，又言其贫，守宝不理，入冬，忽妻舅至，拉守宝撕打，又上堂告之，官喜其讼，讹诈金钱，守宝打理，后分出一铺与妻才罢，一日城中老友邀请，至剧院听戏，人站于明处，鬼躲于暗影，一戏罢，见一浪子上台，欲亲花角，戏子连揍，驱出门外，经其一闹，早早关门，刚出门口，见那人跪于人潮乞讨，向前看之，竟是其子也，守宝大惊，家中万贯财，三世不尽，何来散完，急去宅院看之，见院中喧闹，家仆有老相识者奔走，进主屋察看，见家主摆宴，饮之正兴，而男翁陌生，宅院易主也。守宝痛心，赶去找儿，见其求得散钱，至一烟馆吸之，吞云吐雾，后夜钱尽逐出，望北门而去，至一荒院，进门即睡，见一妇抱一子于火堆吃饭，碗中皆土豆烂馍，看妇黑瘦，也可辨认，正是儿媳也，其子弱小，虽面目不清，猜之即是老祖投胎，心怅然若失，不可名状，出街而去，有一鬼随之在后，回头唤之，即藏于土中，待至家中，有纸婢请出，见是爱女，抱头痛哭，问其何因，女道：家中败落，夫与老妓相商，将我拘打，租一院接客，得病而死也，刚一上路，见前面身影，又不敢相认，哪知真是我父。守宝抱之，年关，家中待客，把酒言欢，有一人敲门，纸婢报是穷丐，欲驱之，守宝不忍，拿钱出赏之，丐见其出，跪地大哭，抱腿叫父，让其起身，见是子也，心里不忍，让入家中，春时女劝，妻也至亦，满院归初，妻左右结识，摆酒打牌，儿时常出街，吸烟喝酒，又宿暗宅，虽商铺日入，渐渐不支也，一日拉其女出，至官衙处，有一妇接之，女问何去，守宝道：南京有富家出缺，其家秋日诞女，汝可速去也，其女喜，随妇去，归家妻闻之大闹，守宝忍之，偷将家财变卖，一日骑驴遁去，不知所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