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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围困

    黄昏的时候,苏白携剑离开了医馆,绕过几条长街,穿过几个路口,又走过一拱石桥,最后来到了城外的渡头。

    夕阳西下,天边残霞明艳似火,柔软的暮风吹着茅草,岸上渺无人迹,一只乌鸦远远地飞过来,落在柳芽微绽的树梢上,嘴喙开启,发出嘶哑粗劣的叫声。

    这里本就是个荒凉的渡头,平日里人迹罕至,最后一趟渡船也已经摇走。

    年轻的艄公戴着斗笠,身披蓑衣,慢慢撑着竹篙,对岸上传来的呼声置若罔闻。

    “唉,真是麻烦。”

    苏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四下一顾,在旁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块木板,上面水迹斑驳。

    那本是靠岸时搭在船上做桥,供行人落脚所用,现在正好便宜了他。

    苏白走过去抓起这块木板,轻轻一拍,也不见怎么用力,足有三寸厚的木板,突然断成了五六截,轻飘飘落在地上。

    “船家,得罪了。”

    苏白轻笑一声,挑出几快较大的木板,随手一抛,木板落在水面,他的人也随之飞起,足尖在木板上轻点借力,第二块木板也紧跟着扔了出去。

    身形有如蜻蜓点水,轻灵飘忽,在水面上两三个起落,就已然追上了那艘渡船,凌空一翻,双足稳稳的踏在船头之上。

    看到这神乎其神的一幕,船上的人都怔在了那里。

    摇渡的艄公更是瑟瑟发抖,连手中的竹篙都有些抓不稳,生怕苏白一剑杀了自己。

    “船家不用害怕,我是个好人。”

    苏白用剑鞘拍了拍他,还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塞进艄公的手里。

    “只是你这船得借我用用……”

    …

    这个江湖很大,庸蠢俗呆,愣傻痴邪,三教九流的奇人异士,都尽数囊括在其中。

    在这莫愁湖之上,就有一位李姓奇人。

    此人性格孤傲,平日喜居在楼船之内,甚少履足地面,身旁仅有一小徒随侍,岐黄之术更是冠绝天下。

    而且还有一手改容易貌的绝技,能把一个人的相貌,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手艺堪称是鬼斧神工,外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故此江湖中人都称其为李鬼手。

    也是一次机缘巧合,苏白才结识了这位神医,两人颇有几分交情。

    他身上用以掩盖味道的香囊,就是从李鬼手那里得来的方子。

    夕阳已落,暮色渐浓。

    一艘古朴雅致的楼船浮在湖心。

    苏白来到近前,身形一闪,便从小船跃到上面,只见竹帘半卷,灯火摇曳。

    一阵阵流动的香气,如江水般携晚风扑面而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苏某今天有口福了。”

    苏白掀开竹帘,轻步走入船舱。

    一个身形枯瘦的老者双目微合,坐在藤椅上,身前还放着一只红泥小火炉,上面坐着个黑陶瓦罐,盖子被热气顶的扑扑作响,香气不断地从中溢出。

    “好灵的狗鼻子。”

    李鬼手睁开眼睛,道:“我的鸡还没炖好,你小子就寻味儿找来了,我说今儿个怎么眼皮一直跳。”

    “苏先生,喝茶。”

    一个清秀小童端茶走了过来。

    “乖。”

    苏白接过茶,揉了揉小童的脑袋,道:

    “小灵儿,以后可别学你师父那么抠门,他给人治病易容,收了那么多诊金,你们师徒俩花一辈子也花不完,我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来帮他分担一下,结果你师父他还不领情。”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白做出一副感慨的模样。

    弄得小童哭笑不得。

    突然,李鬼手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炉旁:“火候到了,灵儿,去把藏在水下的东西取上来。”

    “哦。”

    听到师父的话,小童忙跑到船头,俯身弯腰,拽起一条麻绳,把一个封着油纸的青花瓷坛,从冰凉的湖水下拎了上来。

    踉跄着走进船舱。

    苏白上前几步接过坛子,顺手放在旁边的桌上,回眸问道:“这坛子的分量可不轻,你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竹叶水。”

    李鬼手一边往瓦罐里添水,一边悠哉哉的说道:

    “这鸡汤里的药材太过燥热,须得用冰好的竹叶水才能中和,否则吃下去虚不受补,身子骨可受不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

    炖鸡终于出炉。

    瓦罐中的鸡肉还冒着热气,汤水清澈透亮,还伴有淡淡的竹叶清香,让人闻了不禁食指大动。

    一整只肥鸡。

    三人吃的是干干净净。

    饭后。

    苏白和李鬼手在外面喝着茶。

    小童则上了二楼。

    夜色凄迷如水,冷雾弥漫,冷清清的星光倒映在湖面,与天边的明月相互辉映。

    “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蹭顿饭吧?”

    李鬼手放下茶盏问道。

    苏白眼神蒙眬,虽然没有饮酒,体内传来的丝丝暖意,却让人醺醺欲醉。

    听到李鬼手的话之后,他才缓过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弥漫的冷雾留在胸膛,精神也为之一振。

    “我昨日听人说起,罗摩内功能生残补缺,使人再生造化,重活一世,真有这种邪门儿事儿吗?”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蕴盛,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李鬼手微微摇头,把双手拢在袖内,走到栏杆边,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慢条斯理的继续道:

    “八百多年来,江湖上为了争夺罗摩遗体,彼此厮杀争斗不停,却从无人修得上面的武功,或许那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苏白沉默片刻,抻了个懒腰,看着天边的月色,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不过今晚你估计是没得睡了。”

    “为什么?”

    李鬼手眉头微蹙。

    “到时你就知道了。”

    苏白摆了摆手,身形飘然飞起,落到一艘乌篷小船之上,缓缓顺着流水向岸旁驶去。

    …………

    月圆。

    雾浓。

    夜色如水。

    初更的鼓声已过。

    还未到子时。

    这条长街的尽头就是首辅张海端的官邸。

    张府很大。

    占地也极广。

    不管怎么说,张海端也是一朝首辅,位高权重,府邸自然也是恢弘壮阔,气势不凡,两座青石狮子坐落在台阶两侧。

    唯有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

    蓦然。

    一道身影好像幽灵般忽然间出现在浓雾里,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身上的五彩斗篷随风轻飘。

    是彩戏师连绳。

    长街的另一边。

    雷彬带着懒散的笑意走了过来。

    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女人。

    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息,仿佛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也悄然出现在张府门外。

    黑石三大杀手齐至。

    这时,远处更鼓再响,已是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