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章节
夏至夜，大周江南府。
茂密的山林中，数只火把闪烁着红光，领头的一群猎犬正寻觅着某些踪迹。
而猎犬要找的叶山，实际上距离它们已经不到三十米。
叶山太累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被人挂上了数十斤铅块。
一路的逃亡，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快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而且左腹处的伤口，也还在不断的出血。
“汪…汪汪……”
该死的，这猎犬又寻着味道越跟越近了。
随之而来的，肯定就是领着狗的奴才了。
“去看看那里，别让他下了水，那狗就追不上了。”
果然，叶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他转过身，向着黑夜的林间望去。
依稀可见，数名家丁跟在一位骑着马的富家公子身后，举着火把不断的催促着猎狗。
“翻过这个山头。”
叶山仰起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山顶。
“只要翻过这个山头，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索道就可以助自己下山，摆脱康宝州的追杀。”
“少爷，这边！”
叶山闻声一个愣神，不知何时居然有两个家丁已经出现在了自己侧方。
眼睁睁看着家丁朝着后方摇了摇火把，叶山脸色一沉。
终究还是追上来了吗？
“大黄找到那狗贼了，他就在这。”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更多的身影出现在叶山周围。
而康宝州，此时也正骑在马上，来到自己面前。
“来啊，砍下叶贼首级者，赏银百两！”
康宝州扬起马鞭，神色戏谑，指着叶山对家丁们喊道。
众家丁闻言全都面色一喜，相互打了个眼神，一齐举刀压了上来。
那手中牵着绳的恶犬，也是逐一被放开，纷纷扑向叶山。
此时的叶山身负重伤，但一柄长刀在手，也依旧舞的水泼不进。
仅干脆利落的四刀，就将恶犬全部砍杀。
面对不断的想将自己包围的家丁，叶山强撑起疲惫的身躯边打边退。
杜绝自己完全被切断后路的可能，继续向山顶跑撤去。
尽管自己已经有了七品的实力，但受伤实在过于严重，就连应付这一群臭鱼烂虾也只能疲于奔命。
“啊……”
“啊……”
接连的两声惨叫，让家丁们都停下了攻势，谨慎的和叶山对峙起来，眼中微微的有了一丝忌惮。
叶山单手支刀，斜撑住疲倦的身体，争取能偷空多恢复一些体力。
又悄悄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应该是裂的更大了，流血的速度也明显更快了一些。
他隐隐约约的还看见，有一节肠子露了出来。\
叶山咬着牙，发狠将肠子塞了回去。
再次回头，看向那原本留好的后路。
这山顶，近在眼前，怎么就是爬不到头。
月亮渐渐升起，悬于叶山头顶，将他的一身沾血的黑衣照亮。
今日怕是走不掉了。
所幸，大仇也算得报。
虽然刺杀康宝州一家未能成功，但也成功将康家仓库烧毁。
那里面可是，进贡给太京城的玉澜锦璨布。
三天后就是太后大寿，康家到期交不出贡品，欺君之罪足以抄康家满门！
父亲…母亲……，今夜孩儿死后也起码有脸见你们了。
骑在马上的康宝州皱眉看着叶山，见他到了这等绝境，依旧如此顽强。
心中不由一寒，疾言厉色道：
“来啊！都给本少爷继续上，凡是今晚跟着少爷来的人，每人再加五十两黄金！”
什么？五十两黄金？
家丁们在康府当差，饷银一月不过三两白银！
如果有了那一百两纹银和五十两黄金，回到乡下买上十几亩良田，取个俏丫头，过一世的富家翁生活，岂不是快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刹那间，众家丁都发挥出十二分力气，再次发起攻势，压得叶山喘不过气来。
刀光剑舞，鲜血飞溅，叶山又挥刀连杀四人，但最终还是力竭，被余下的五人按倒在地上。
康宝州也不下马，就那么略带玩味的看着叶山。
而地上的叶山也顽强的抬头与其对视。
“叶山，今天你叶家十三口人命不但没能大仇得报，反而要变为十四口了。”
康宝州看着还在挣扎的叶山，嗤笑着说，言语之中满是嘲讽。
“康宝州！我叶山既然回头，就已经预料到此等结果。”
“可那又如何？你康家上下，百号家眷，不是也迟早下来陪我!”
叶山不惧生死，慷慨激昂道。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康宝洲猖狂的仰头狂笑，紧跟着压在叶山身上的家丁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此刻就连天上的明月，也被乌云遮蔽，仿佛也不忍继续再看。
叶山的脸色一沉，如遭雷击。
难道……
这…不……不会的！
“叶山啊叶山，可怜你当掉叶家祖传刀法换来的三百两白银。”
“我康家的人，岂是你这区区三百两就能打通的？”
“那玉澜锦璨布，早就于七日前送往太京城了。”
“你烧毁的，不过是一屋木材罢了！”
“可怜你聪明一世。”
“糊涂一时！”
这一句句，一字字，仿佛尖刀一般，扎进了叶山的心口，将他的心，切开剁碎。
自己竟然…愚蠢到了，这种地步吗？
“咳……”
叶山，竟然又被气的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和我康家斗，你还差的远呢。”
“不要一口气杀了他，先砍下他双脚。”
“再绑于我马后，一路拖死回府。”
“太平的日子过久了，都快忘了吧。”
“我要让这江南府的人知道知道。”
“谁，才是江南府的天！”
家丁一刀斩下，叶山的脚，随着惨叫声离开了身体。
“啊……”
“怎会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早点看透。”
“为什么自己如此无能，身负血海深仇，却只能含恨而死。”
“这满天的神佛，请开开眼吧！”
“帮帮我，无论是谁，只要能杀了他。”
叶山七窍流血，嘴里含着血呢喃。
“那怕是恶鬼也好。”
“帮帮我吧！！”
叶山凄厉的叫喊回荡在山林，惊起林间的一群乌鸦。
此时一轮月光挣扎着穿过云层，照进一处角落，濒死的叶山迷迷糊糊的看见有半个身影站在树后。
他带着斗笠，身后背着一捆柴，腰间插着一柄斧。
“谁？康家办事，马上离…”
那家丁的“开”字还未出口，樵夫就已经站在了康宝州的马前。
再看那剩下的五名家丁，项上的人头顷刻间一齐滚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
是血流在地上的声音。
樵夫对着康宝州摆摆手，示意他下来。
又回过身随意的蹲在叶山面前。
“就算是恶鬼也可以。”
“这，是你说的吧？”
叶山抬头，双目无神，看着眼前这个樵夫打扮的怪人。
“嗯？”
“吓傻了？”
樵夫用斧面拍了拍叶山的脸，提醒他回回神。
叶山闭上眼，摇了摇头，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一路上山，腹部的伤一直在流血，刚刚又被斩断了双腿。
干渴的血泪糊住了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樵夫的面貌。
叶山只能勉强抬起手，指了指康宝州，接着就晕死了过去。
康宝州不敢下马，双眼飘忽的转了一圈。
心中衡量着，自己胯下的宝马能不能快过这个神秘人。
“这位樵夫大哥，在下康宝洲，江南府首富康泽之正是家父。”
康宝州抱了抱拳，调整好惊惧的情绪。
“这日到了贵地，未能提前知会是在下唐突了。”
“小弟愿赠大哥黄金三百两谢罪，若是不够，大哥也可开口。”
“小弟定当尽数满足！”
樵夫回头，康宝州这次看的仔细，惊的差点掉下马来。
只见这樵夫的脸密密麻麻，全是红色伤疤，整张脸就像被按在火堆上烧过一般，看不清五官。
“你怎么知道我叫乔夫？”
“你认识我？”
康宝州呆了呆，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我俩有缘，才知道大哥姓名。”
“那你应该给我，五百五十两黄金和一百两白银。”
樵夫放下背上的柴堆和手上的铁斧，将昏迷的叶山扶起靠在一颗树下。
“绝对没有问题，我这就下山取来。”
康宝州一听，脸色顿时兴奋起来。
爱财就无事，他康家最不缺的就是黄白之物。
“咔……”
“啊……”
乔夫从木柴堆中抽出一根，生生的敲在骑马的康宝洲膝盖上，将他的髌骨直接敲碎。
被打下马的康宝州，捂着膝盖痛的满地打滚，嘴里止不住的惨叫。
“为…为什么如此行事，乔夫大哥…有事…好商量。”
地上的康宝州用剩下的那支腿瞪着后退，看着还在靠近的可怕男人，已经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他从小就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商人，也自认为开了一个很合理的价格。
万万没想到，此人会毫无预兆的废掉自己一条腿。
路过那匹骏马时，乔夫轻轻敲了敲马屁股。
马儿吃痛，撒开腿就向山下跑去。
看着自己远去的宝马，康宝州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马儿带走。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走不了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替这叶山出手？”
“若你想救他，现在就要赶紧给他止血带他下山寻医去。”
“我康宝州以先祖名义发誓，今夜过后，我们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绝不会再派人追杀他。”
康宝州此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想着能有回旋余地，忍着剧痛开口。
“说起来，我也算半个生意人，只不过和你买卖的东西不一样。”
乔夫已经走到了康宝州的面前，手中的那根木柴此刻正在他的另外一只脚上比划着。
神色带着思考，好像想着这一次，应该敲在什么地方。
“呵呵……”
看着乔夫又要废掉自己的第二只腿，康宝州笑的凄惨，面色变的狰狞。
“你以为杀了我，你能带着叶山跑掉？”
“他双腿已废，你根本带不走他！”
“你杀了我，我父亲定会倾尽家财，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康宝洲越说越怒，居然失去理智，双手就要向着乔夫的脖子掐来。
“啪……”
又是一身声惨叫，乔夫这次敲的是他的左手。
只见康宝州的整只左手已经从中间完全折断，耷拉在地上。
“别…哎，你怎么这么容易发脾气。”
“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就是脾气不好，出手还是大方的。”
“我要一不小心，敲死你，我这雇主醒来会很失落的。”
说着话，乔夫又一屁股坐在了他被敲断的腿上。
康宝州痛到昏厥，嘴角都渗出血来，竞是疼的活活咬碎了一颗后槽牙。
乔夫拿出一壶烈酒，自己喝了一口，又含着一口喷在康宝州脸上。
“噗……”
康宝州又被这酒唤醒，疼痛感继续袭来，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你…到底要…如何。”
不堪折磨的康宝州，终于低头，带着哭腔问道。
“你乖点，在这等你乔大哥。”
乔夫说完也不再对他出手，转而再去到叶山面前。
“噗……”
同样一口烈酒，喷在叶山脸上。
叶山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抬手就着烈酒，将眼睛擦干净。
第一眼就看到对面坐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康宝州。
“是神明开眼了吗？？”
叶山迷迷糊糊的说道。
“啪……”
气的乔夫一巴掌拍在叶山脸上，心想这小子可别不是想赖账。
开口就是神明，没看到你大爷我在这吗？
你看我手中带血的木棍，像不像神明？
这一巴掌，又差点将叶山拍晕过去。
“说话，小子。”
“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叶山这才想起，自己昏厥前发生的事情。
是他，是这个樵夫杀了家丁。
想来，那康宝州也是他弄成那样的。
哈哈……
老天有眼！
“就算是恶鬼也可以。”
叶山咬牙切齿的说。
“杀了康宝州，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叶山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樵夫。
他生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自己死前做的最后一场梦。
“好！”
“那么，契约成立。”
乔夫一指头点在叶山额头上，叶山一时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脑中一切放空，疼痛全部在此刻退去。
一下刻，又感觉有一道不知名的意志从天灵盖进入脑中。
经过一翻探查搜索，在脑海中寻到了什么，得以确定之后，满意的从他的意志中退了出去。
再次睁眼。
一切又恢复如常，浑身的剧痛还是存在。
叶山急忙看向康宝洲所在位置。
幸好。
幸好一切都是真的。
康宝州依旧如同死狗一般，摊在对面树下。
“啪啪啪……”
乔夫拍手鼓掌。
似在庆祝什么，又好像是在引起叶山注意。
“好了，那他现在是你的了。”
“嗯…等一下。”
叶山看着樵夫，将柴推翻开，从里面找出两把金、银斧。
“你看，少年人哟，你需要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这把银斧头啊？”
“我一般喜欢建议客人用银的，金的不够硬。”
“大家，都比较喜欢硬的。”
乔夫的身后，康宝洲面无血色。
他想到那斧头一会过后竟然要落在自己身上，顾不上一手一脚的伤，挣扎就要向夜里退去。
只可惜，乔夫的注意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连头也没回，只是随手捡起一块木柴向后丢去，精准的命中康宝州的后脑勺。
叶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樵夫大哥，我也想能手刃仇人。”
叶山指了指身下，那已经不知去向的双腿。
“现在却只求能在死前，大哥让我亲眼见到这恶人被杀。”
“我也能，死而瞑目了。”
乔夫脸色一变，吓的叶山心一惊，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却听樵夫开口道：
“怎么？你也认识我？怎么你们都知道我叫乔夫？”
叶山：“…………”
“大哥切勿胡闹，我自知时间已经不多，请大哥现在就动手。”
乔夫则是随意摆了摆手。
“这有何难？”
叶山看着这个有些孩童趣的大哥，脚下步伐一晃，双指做剑，遥指远方。
又是回身对着叶山身上，接连打出六七道绿光。
嘴中念念有词：
“山鬼取物，血鬼偷生，谋得此续，以卫法成！”
待到念完，叶山眼前一道闪光，照的他看不清东西，只觉得双脚酥酥麻麻。
不一会，亮光退去，那被砍断的双腿竟然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就连之前，腹部露出肠子的伤口也都消失了。
“噗……”
当叶山还沉浸在这身体恢复的喜悦中时，乔夫哇的一声，一口血就喷在了地上。
叶山连忙站起，去扶乔夫。
“乔大哥，你这……”
乔夫哈哈一笑。
“无他，无他，这法术太久没用竟是生疏了。”
“今日试一试也好，免得以后都不会了。”
此时的叶山哪里看不出来，这明明是为自己疗伤的代价太大，伤了乔大哥的根本。
“乔大哥不但为我报血海家仇，还将我从鬼门关拉回。”
“此恩……叶山，怕是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啊！”
乔夫倔强的推开叶山扶着自己的手。
“我只是个生意人，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我要我的东西，你报你的仇，仅此而已。”
“那么，少年人哟，你要的是这把银斧头，还是这把金斧头？”
乔夫，又滑稽的高高举起两把斧头。
叶山：“……，6”
“乔大哥，无需如此，我现在身上伤势皆已痊愈。”
“哪怕此刻赤手空拳，都能将这恶人打死。”
叶山说着话就走到一名家丁的尸体前，脚尖挑起一把腰刀，翻手耍了个刀花。
“我用这个，就可以了。”
但乔夫很固执，上前夺过叶山手中的腰刀丢下。
“不行不行，老弟，你一定要选一把斧头，这是大哥的职业教养。”
叶山看他如此坚持，便想着听从他的，选下那把银斧头。
正要开口，却余光瞄见了乔夫脚下，还放着一把铁斧头。
那金斧头、银斧头弄的全是鲜血，乔大哥清洗起来也麻烦。
不如选这把，铁斧头。
用完后，直接找地方一丢。
自己下了山，再给大哥买一把好了。
叶山如此想到，抬手就指向乔夫脚下。
“大哥，我选这把铁斧头好了。”
乔夫一怔，一脸奇异的看着他。
只可惜他的五官早已被烧毁，叶山完全看不出他的意思。
“叶小弟，你……”
“确定要这把。”
“铁斧头？”
叶山没有多想乔夫的话，抬头看了看天上。
东方鱼肚已经泛白，再拖下去，就要天亮了。
“大哥，我们快些吧，天亮了怕康家其他人寻到此处。”
乔夫低下头，斗笠遮住了他的脸。
默默拿起铁斧头，递给叶山。
“再借大哥酒壶一用。”
叶山含着一口烈酒，举着斧头，走向康宝洲。
“噗……”
康宝州第二次被喷醒。
一睁眼，居然是换成了叶山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
“怎么可能！”
“你的腿……明明就……”
见仇人就在眼前，见大仇即将得报。
叶山握着铁斧头的手，更紧了些。
叶家祖宅内，十三口人命被害的场景。
一一在眼前划过……
爷爷奶奶，被敲门的家丁砍死在门口。
父亲母亲，被乱刀砍死在内院。
自己那可怜的姐姐，更是被康宝州凌辱致死！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啊……”
叶山抬脚踏碎康宝洲三根肋骨。
“却家破人亡。”
“啊……”
又是狠狠一拳将他所有牙齿打碎。
“就因为你在灯会上，见了我姐姐一眼。”
“啊……”
接着扯着康宝州的头发，将他强行拖到空地中间。
“康宝州，这债……”
“该还了！！”
叶山举起铁斧，第一斧，向着康宝洲无伤的那条腿砍下。
“咔……”
或许是常年砍柴，这铁斧头缺口颇多。
没能一下斩断小腿，反而卡在了骨头之间。
叶山使劲的翘了翘，才将它拔了出来。
接着又是狠狠的劈下第二斧头，这才将它从康宝洲身上卸了下来。
这一斧……
为我的爷爷。
这一斧……
为我的奶奶
这一斧为……
“啊…”
“啊……”
康宝州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比屠夫手下的猪还要高昂。
先是两只腿……
再是两只手。
叶山在使尽全身力气砍完十二斧之后，康宝州已经被完全拆分了开来。
他站起身，双手再次将斧头高高举起，猛的砍下最后一斧。
这一斧……为了我那苦命的姐姐！
叶山大声怒吼，发泄胸中所有的怒火。
“啊……”
第十三斧头，砸在了康宝州的第三条腿上。
在劈烂恶心的小家伙后，斧头也死死的卡在了石头缝中。
而康宝州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下进气，再没有了出气。
终于，此刻的叶山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苦楚。
跪坐在地上，沾满仇人鲜血的双手捂着脸。
先是小声的抽泣着，没过多久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如同孩童一般。
万般委屈和苦难，折磨了他太久了。
多年大仇，终于在今天完成心愿。
终于能慰藉，家人们的在天之灵。
哭了许久的叶山，慢慢冷静了下来。
起身抹干净眼泪，却将一手的血都抹在脸上。
在黑夜里，看着就如恶鬼一般。
与满脸烧疤的乔夫无异。
叶山看向乔夫，见他还在原地低头发呆。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大哥，我叶山能报此仇，完全仰仗于你。”
“今夜你我一齐下山，待寻一个安全之处，定要不醉不归！”
“乔大哥？”
乔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后竟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叶山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况。
忙将他抱起，伸手探向鼻息。
“怎么突然…就没有生息了？”
“乔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我叶山，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人吗？”
叶山眼中满是落寞，复仇成功的喜悦也在此时退去。
“叶小弟。”
这声音，居然是从叶山身后传来。
回头看去，只有一团雾气漂浮在半空中。
“是我，乔夫。”
“我时间不多，来不及多做解释。”
“我说你听，不要插话。”
“我本是先秦人士，与你一般身负大仇。”
“也被前人所救，同样要了那只铁斧。”
“于是便做上了这历经千年的奇怪差事。”
“但，这千年来，我越来越累。”
“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家人相聚。”
“直到今夜，你与我一样要了那铁斧。”
“我终于能放下所有，寻自己的家人而去。”
“感谢你让我解脱。”
“今后的路，就交由你走了。”
“它，已经快要出来了。”
那声音随着雾气的飘散，也渐行渐远。
只留下叶山一人，独自立在山林间。
茂密的山林中，数只火把闪烁着红光，领头的一群猎犬正寻觅着某些踪迹。
而猎犬要找的叶山，实际上距离它们已经不到三十米。
叶山太累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被人挂上了数十斤铅块。
一路的逃亡，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快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而且左腹处的伤口，也还在不断的出血。
“汪…汪汪……”
该死的，这猎犬又寻着味道越跟越近了。
随之而来的，肯定就是领着狗的奴才了。
“去看看那里，别让他下了水，那狗就追不上了。”
果然，叶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他转过身，向着黑夜的林间望去。
依稀可见，数名家丁跟在一位骑着马的富家公子身后，举着火把不断的催促着猎狗。
“翻过这个山头。”
叶山仰起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山顶。
“只要翻过这个山头，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索道就可以助自己下山，摆脱康宝州的追杀。”
“少爷，这边！”
叶山闻声一个愣神，不知何时居然有两个家丁已经出现在了自己侧方。
眼睁睁看着家丁朝着后方摇了摇火把，叶山脸色一沉。
终究还是追上来了吗？
“大黄找到那狗贼了，他就在这。”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更多的身影出现在叶山周围。
而康宝州，此时也正骑在马上，来到自己面前。
“来啊，砍下叶贼首级者，赏银百两！”
康宝州扬起马鞭，神色戏谑，指着叶山对家丁们喊道。
众家丁闻言全都面色一喜，相互打了个眼神，一齐举刀压了上来。
那手中牵着绳的恶犬，也是逐一被放开，纷纷扑向叶山。
此时的叶山身负重伤，但一柄长刀在手，也依旧舞的水泼不进。
仅干脆利落的四刀，就将恶犬全部砍杀。
面对不断的想将自己包围的家丁，叶山强撑起疲惫的身躯边打边退。
杜绝自己完全被切断后路的可能，继续向山顶跑撤去。
尽管自己已经有了七品的实力，但受伤实在过于严重，就连应付这一群臭鱼烂虾也只能疲于奔命。
“啊……”
“啊……”
接连的两声惨叫，让家丁们都停下了攻势，谨慎的和叶山对峙起来，眼中微微的有了一丝忌惮。
叶山单手支刀，斜撑住疲倦的身体，争取能偷空多恢复一些体力。
又悄悄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应该是裂的更大了，流血的速度也明显更快了一些。
他隐隐约约的还看见，有一节肠子露了出来。\
叶山咬着牙，发狠将肠子塞了回去。
再次回头，看向那原本留好的后路。
这山顶，近在眼前，怎么就是爬不到头。
月亮渐渐升起，悬于叶山头顶，将他的一身沾血的黑衣照亮。
今日怕是走不掉了。
所幸，大仇也算得报。
虽然刺杀康宝州一家未能成功，但也成功将康家仓库烧毁。
那里面可是，进贡给太京城的玉澜锦璨布。
三天后就是太后大寿，康家到期交不出贡品，欺君之罪足以抄康家满门！
父亲…母亲……，今夜孩儿死后也起码有脸见你们了。
骑在马上的康宝州皱眉看着叶山，见他到了这等绝境，依旧如此顽强。
心中不由一寒，疾言厉色道：
“来啊！都给本少爷继续上，凡是今晚跟着少爷来的人，每人再加五十两黄金！”
什么？五十两黄金？
家丁们在康府当差，饷银一月不过三两白银！
如果有了那一百两纹银和五十两黄金，回到乡下买上十几亩良田，取个俏丫头，过一世的富家翁生活，岂不是快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刹那间，众家丁都发挥出十二分力气，再次发起攻势，压得叶山喘不过气来。
刀光剑舞，鲜血飞溅，叶山又挥刀连杀四人，但最终还是力竭，被余下的五人按倒在地上。
康宝州也不下马，就那么略带玩味的看着叶山。
而地上的叶山也顽强的抬头与其对视。
“叶山，今天你叶家十三口人命不但没能大仇得报，反而要变为十四口了。”
康宝州看着还在挣扎的叶山，嗤笑着说，言语之中满是嘲讽。
“康宝州！我叶山既然回头，就已经预料到此等结果。”
“可那又如何？你康家上下，百号家眷，不是也迟早下来陪我!”
叶山不惧生死，慷慨激昂道。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康宝洲猖狂的仰头狂笑，紧跟着压在叶山身上的家丁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此刻就连天上的明月，也被乌云遮蔽，仿佛也不忍继续再看。
叶山的脸色一沉，如遭雷击。
难道……
这…不……不会的！
“叶山啊叶山，可怜你当掉叶家祖传刀法换来的三百两白银。”
“我康家的人，岂是你这区区三百两就能打通的？”
“那玉澜锦璨布，早就于七日前送往太京城了。”
“你烧毁的，不过是一屋木材罢了！”
“可怜你聪明一世。”
“糊涂一时！”
这一句句，一字字，仿佛尖刀一般，扎进了叶山的心口，将他的心，切开剁碎。
自己竟然…愚蠢到了，这种地步吗？
“咳……”
叶山，竟然又被气的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和我康家斗，你还差的远呢。”
“不要一口气杀了他，先砍下他双脚。”
“再绑于我马后，一路拖死回府。”
“太平的日子过久了，都快忘了吧。”
“我要让这江南府的人知道知道。”
“谁，才是江南府的天！”
家丁一刀斩下，叶山的脚，随着惨叫声离开了身体。
“啊……”
“怎会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早点看透。”
“为什么自己如此无能，身负血海深仇，却只能含恨而死。”
“这满天的神佛，请开开眼吧！”
“帮帮我，无论是谁，只要能杀了他。”
叶山七窍流血，嘴里含着血呢喃。
“那怕是恶鬼也好。”
“帮帮我吧！！”
叶山凄厉的叫喊回荡在山林，惊起林间的一群乌鸦。
此时一轮月光挣扎着穿过云层，照进一处角落，濒死的叶山迷迷糊糊的看见有半个身影站在树后。
他带着斗笠，身后背着一捆柴，腰间插着一柄斧。
“谁？康家办事，马上离…”
那家丁的“开”字还未出口，樵夫就已经站在了康宝州的马前。
再看那剩下的五名家丁，项上的人头顷刻间一齐滚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
是血流在地上的声音。
樵夫对着康宝州摆摆手，示意他下来。
又回过身随意的蹲在叶山面前。
“就算是恶鬼也可以。”
“这，是你说的吧？”
叶山抬头，双目无神，看着眼前这个樵夫打扮的怪人。
“嗯？”
“吓傻了？”
樵夫用斧面拍了拍叶山的脸，提醒他回回神。
叶山闭上眼，摇了摇头，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一路上山，腹部的伤一直在流血，刚刚又被斩断了双腿。
干渴的血泪糊住了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樵夫的面貌。
叶山只能勉强抬起手，指了指康宝州，接着就晕死了过去。
康宝州不敢下马，双眼飘忽的转了一圈。
心中衡量着，自己胯下的宝马能不能快过这个神秘人。
“这位樵夫大哥，在下康宝洲，江南府首富康泽之正是家父。”
康宝州抱了抱拳，调整好惊惧的情绪。
“这日到了贵地，未能提前知会是在下唐突了。”
“小弟愿赠大哥黄金三百两谢罪，若是不够，大哥也可开口。”
“小弟定当尽数满足！”
樵夫回头，康宝州这次看的仔细，惊的差点掉下马来。
只见这樵夫的脸密密麻麻，全是红色伤疤，整张脸就像被按在火堆上烧过一般，看不清五官。
“你怎么知道我叫乔夫？”
“你认识我？”
康宝州呆了呆，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我俩有缘，才知道大哥姓名。”
“那你应该给我，五百五十两黄金和一百两白银。”
樵夫放下背上的柴堆和手上的铁斧，将昏迷的叶山扶起靠在一颗树下。
“绝对没有问题，我这就下山取来。”
康宝州一听，脸色顿时兴奋起来。
爱财就无事，他康家最不缺的就是黄白之物。
“咔……”
“啊……”
乔夫从木柴堆中抽出一根，生生的敲在骑马的康宝洲膝盖上，将他的髌骨直接敲碎。
被打下马的康宝州，捂着膝盖痛的满地打滚，嘴里止不住的惨叫。
“为…为什么如此行事，乔夫大哥…有事…好商量。”
地上的康宝州用剩下的那支腿瞪着后退，看着还在靠近的可怕男人，已经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他从小就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商人，也自认为开了一个很合理的价格。
万万没想到，此人会毫无预兆的废掉自己一条腿。
路过那匹骏马时，乔夫轻轻敲了敲马屁股。
马儿吃痛，撒开腿就向山下跑去。
看着自己远去的宝马，康宝州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马儿带走。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走不了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替这叶山出手？”
“若你想救他，现在就要赶紧给他止血带他下山寻医去。”
“我康宝州以先祖名义发誓，今夜过后，我们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绝不会再派人追杀他。”
康宝州此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想着能有回旋余地，忍着剧痛开口。
“说起来，我也算半个生意人，只不过和你买卖的东西不一样。”
乔夫已经走到了康宝州的面前，手中的那根木柴此刻正在他的另外一只脚上比划着。
神色带着思考，好像想着这一次，应该敲在什么地方。
“呵呵……”
看着乔夫又要废掉自己的第二只腿，康宝州笑的凄惨，面色变的狰狞。
“你以为杀了我，你能带着叶山跑掉？”
“他双腿已废，你根本带不走他！”
“你杀了我，我父亲定会倾尽家财，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康宝洲越说越怒，居然失去理智，双手就要向着乔夫的脖子掐来。
“啪……”
又是一身声惨叫，乔夫这次敲的是他的左手。
只见康宝州的整只左手已经从中间完全折断，耷拉在地上。
“别…哎，你怎么这么容易发脾气。”
“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就是脾气不好，出手还是大方的。”
“我要一不小心，敲死你，我这雇主醒来会很失落的。”
说着话，乔夫又一屁股坐在了他被敲断的腿上。
康宝州痛到昏厥，嘴角都渗出血来，竞是疼的活活咬碎了一颗后槽牙。
乔夫拿出一壶烈酒，自己喝了一口，又含着一口喷在康宝州脸上。
“噗……”
康宝州又被这酒唤醒，疼痛感继续袭来，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你…到底要…如何。”
不堪折磨的康宝州，终于低头，带着哭腔问道。
“你乖点，在这等你乔大哥。”
乔夫说完也不再对他出手，转而再去到叶山面前。
“噗……”
同样一口烈酒，喷在叶山脸上。
叶山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抬手就着烈酒，将眼睛擦干净。
第一眼就看到对面坐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康宝州。
“是神明开眼了吗？？”
叶山迷迷糊糊的说道。
“啪……”
气的乔夫一巴掌拍在叶山脸上，心想这小子可别不是想赖账。
开口就是神明，没看到你大爷我在这吗？
你看我手中带血的木棍，像不像神明？
这一巴掌，又差点将叶山拍晕过去。
“说话，小子。”
“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叶山这才想起，自己昏厥前发生的事情。
是他，是这个樵夫杀了家丁。
想来，那康宝州也是他弄成那样的。
哈哈……
老天有眼！
“就算是恶鬼也可以。”
叶山咬牙切齿的说。
“杀了康宝州，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叶山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樵夫。
他生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自己死前做的最后一场梦。
“好！”
“那么，契约成立。”
乔夫一指头点在叶山额头上，叶山一时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脑中一切放空，疼痛全部在此刻退去。
一下刻，又感觉有一道不知名的意志从天灵盖进入脑中。
经过一翻探查搜索，在脑海中寻到了什么，得以确定之后，满意的从他的意志中退了出去。
再次睁眼。
一切又恢复如常，浑身的剧痛还是存在。
叶山急忙看向康宝洲所在位置。
幸好。
幸好一切都是真的。
康宝州依旧如同死狗一般，摊在对面树下。
“啪啪啪……”
乔夫拍手鼓掌。
似在庆祝什么，又好像是在引起叶山注意。
“好了，那他现在是你的了。”
“嗯…等一下。”
叶山看着樵夫，将柴推翻开，从里面找出两把金、银斧。
“你看，少年人哟，你需要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这把银斧头啊？”
“我一般喜欢建议客人用银的，金的不够硬。”
“大家，都比较喜欢硬的。”
乔夫的身后，康宝洲面无血色。
他想到那斧头一会过后竟然要落在自己身上，顾不上一手一脚的伤，挣扎就要向夜里退去。
只可惜，乔夫的注意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连头也没回，只是随手捡起一块木柴向后丢去，精准的命中康宝州的后脑勺。
叶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樵夫大哥，我也想能手刃仇人。”
叶山指了指身下，那已经不知去向的双腿。
“现在却只求能在死前，大哥让我亲眼见到这恶人被杀。”
“我也能，死而瞑目了。”
乔夫脸色一变，吓的叶山心一惊，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却听樵夫开口道：
“怎么？你也认识我？怎么你们都知道我叫乔夫？”
叶山：“…………”
“大哥切勿胡闹，我自知时间已经不多，请大哥现在就动手。”
乔夫则是随意摆了摆手。
“这有何难？”
叶山看着这个有些孩童趣的大哥，脚下步伐一晃，双指做剑，遥指远方。
又是回身对着叶山身上，接连打出六七道绿光。
嘴中念念有词：
“山鬼取物，血鬼偷生，谋得此续，以卫法成！”
待到念完，叶山眼前一道闪光，照的他看不清东西，只觉得双脚酥酥麻麻。
不一会，亮光退去，那被砍断的双腿竟然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就连之前，腹部露出肠子的伤口也都消失了。
“噗……”
当叶山还沉浸在这身体恢复的喜悦中时，乔夫哇的一声，一口血就喷在了地上。
叶山连忙站起，去扶乔夫。
“乔大哥，你这……”
乔夫哈哈一笑。
“无他，无他，这法术太久没用竟是生疏了。”
“今日试一试也好，免得以后都不会了。”
此时的叶山哪里看不出来，这明明是为自己疗伤的代价太大，伤了乔大哥的根本。
“乔大哥不但为我报血海家仇，还将我从鬼门关拉回。”
“此恩……叶山，怕是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啊！”
乔夫倔强的推开叶山扶着自己的手。
“我只是个生意人，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我要我的东西，你报你的仇，仅此而已。”
“那么，少年人哟，你要的是这把银斧头，还是这把金斧头？”
乔夫，又滑稽的高高举起两把斧头。
叶山：“……，6”
“乔大哥，无需如此，我现在身上伤势皆已痊愈。”
“哪怕此刻赤手空拳，都能将这恶人打死。”
叶山说着话就走到一名家丁的尸体前，脚尖挑起一把腰刀，翻手耍了个刀花。
“我用这个，就可以了。”
但乔夫很固执，上前夺过叶山手中的腰刀丢下。
“不行不行，老弟，你一定要选一把斧头，这是大哥的职业教养。”
叶山看他如此坚持，便想着听从他的，选下那把银斧头。
正要开口，却余光瞄见了乔夫脚下，还放着一把铁斧头。
那金斧头、银斧头弄的全是鲜血，乔大哥清洗起来也麻烦。
不如选这把，铁斧头。
用完后，直接找地方一丢。
自己下了山，再给大哥买一把好了。
叶山如此想到，抬手就指向乔夫脚下。
“大哥，我选这把铁斧头好了。”
乔夫一怔，一脸奇异的看着他。
只可惜他的五官早已被烧毁，叶山完全看不出他的意思。
“叶小弟，你……”
“确定要这把。”
“铁斧头？”
叶山没有多想乔夫的话，抬头看了看天上。
东方鱼肚已经泛白，再拖下去，就要天亮了。
“大哥，我们快些吧，天亮了怕康家其他人寻到此处。”
乔夫低下头，斗笠遮住了他的脸。
默默拿起铁斧头，递给叶山。
“再借大哥酒壶一用。”
叶山含着一口烈酒，举着斧头，走向康宝洲。
“噗……”
康宝州第二次被喷醒。
一睁眼，居然是换成了叶山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
“怎么可能！”
“你的腿……明明就……”
见仇人就在眼前，见大仇即将得报。
叶山握着铁斧头的手，更紧了些。
叶家祖宅内，十三口人命被害的场景。
一一在眼前划过……
爷爷奶奶，被敲门的家丁砍死在门口。
父亲母亲，被乱刀砍死在内院。
自己那可怜的姐姐，更是被康宝州凌辱致死！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
“啊……”
叶山抬脚踏碎康宝洲三根肋骨。
“却家破人亡。”
“啊……”
又是狠狠一拳将他所有牙齿打碎。
“就因为你在灯会上，见了我姐姐一眼。”
“啊……”
接着扯着康宝州的头发，将他强行拖到空地中间。
“康宝州，这债……”
“该还了！！”
叶山举起铁斧，第一斧，向着康宝洲无伤的那条腿砍下。
“咔……”
或许是常年砍柴，这铁斧头缺口颇多。
没能一下斩断小腿，反而卡在了骨头之间。
叶山使劲的翘了翘，才将它拔了出来。
接着又是狠狠的劈下第二斧头，这才将它从康宝洲身上卸了下来。
这一斧……
为我的爷爷。
这一斧……
为我的奶奶
这一斧为……
“啊…”
“啊……”
康宝州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比屠夫手下的猪还要高昂。
先是两只腿……
再是两只手。
叶山在使尽全身力气砍完十二斧之后，康宝州已经被完全拆分了开来。
他站起身，双手再次将斧头高高举起，猛的砍下最后一斧。
这一斧……为了我那苦命的姐姐！
叶山大声怒吼，发泄胸中所有的怒火。
“啊……”
第十三斧头，砸在了康宝州的第三条腿上。
在劈烂恶心的小家伙后，斧头也死死的卡在了石头缝中。
而康宝州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下进气，再没有了出气。
终于，此刻的叶山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苦楚。
跪坐在地上，沾满仇人鲜血的双手捂着脸。
先是小声的抽泣着，没过多久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如同孩童一般。
万般委屈和苦难，折磨了他太久了。
多年大仇，终于在今天完成心愿。
终于能慰藉，家人们的在天之灵。
哭了许久的叶山，慢慢冷静了下来。
起身抹干净眼泪，却将一手的血都抹在脸上。
在黑夜里，看着就如恶鬼一般。
与满脸烧疤的乔夫无异。
叶山看向乔夫，见他还在原地低头发呆。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大哥，我叶山能报此仇，完全仰仗于你。”
“今夜你我一齐下山，待寻一个安全之处，定要不醉不归！”
“乔大哥？”
乔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后竟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叶山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况。
忙将他抱起，伸手探向鼻息。
“怎么突然…就没有生息了？”
“乔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我叶山，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人吗？”
叶山眼中满是落寞，复仇成功的喜悦也在此时退去。
“叶小弟。”
这声音，居然是从叶山身后传来。
回头看去，只有一团雾气漂浮在半空中。
“是我，乔夫。”
“我时间不多，来不及多做解释。”
“我说你听，不要插话。”
“我本是先秦人士，与你一般身负大仇。”
“也被前人所救，同样要了那只铁斧。”
“于是便做上了这历经千年的奇怪差事。”
“但，这千年来，我越来越累。”
“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家人相聚。”
“直到今夜，你与我一样要了那铁斧。”
“我终于能放下所有，寻自己的家人而去。”
“感谢你让我解脱。”
“今后的路，就交由你走了。”
“它，已经快要出来了。”
那声音随着雾气的飘散，也渐行渐远。
只留下叶山一人，独自立在山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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