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把青葱
小青山住宅区，被誉为长虹市的……贫民窟。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住宅楼破了一点，环境差了一点，没有任何秘密了一点，
像是年纪轻的小情侣大概是不会选择的居住之所，因为你站在一楼，也许还能听到五楼传来的“家长里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尤为明显。
但住这里不是没有优势，附近是菜市场，出小区有公交车站台，距离两三公里的地方还有小学和幼儿园，所以，每天早上你都不用闹钟，会自然而然的被吵醒来。
哗~
“小柏回来了？”
一个中年女人抬着一盆水走出楼，哗啦一下倒在地上，冲刷着地面被脏水浸泡得花白的地面，水倒流回来，使得地面更肮脏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臭水沟味道。
一看就知道，她家的下水道又堵了。
“昂，”
李柏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快步走进楼。
原本还打算叫个称呼，可是叫阿姨又怕她不满，叫姐又显得亲切得过了，虽然可以在姐面前加个姓，不亲不疏，只是，她姓什么来着？
虽然同住一栋楼，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为过，但两人之间唯一可以交谈的话题就是女人怎么夸她大学即将毕业的女儿怎么怎么懂事，怎么怎么漂亮，一副要李柏做他女婿的样子。
李柏承认的确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她的女儿的确很漂亮，性格也非常好，但事业未成，何以成家？
他照顾自己一个人都够呛。
别觉得这么上赶着送有些夸张，李柏条件不差的。
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冷漠，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在一些人眼中就能解读成‘稳重’。
而他每天除了上下班，也不太爱出去玩，最起码说明了不是那种花花的人，人又长得帅，烧得一手好菜，关键还挺吃苦耐劳，邻居有事叫到他也会很热情的伸出援手。
这种人，知根知底，听说还是孤儿，没有婆媳关系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正是最佳女婿的模板吗？
当然，这是别人所认为的。
李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最烦的就是邻居们敲门，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好，认为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自己一个小忙，事后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
不是说邻居们不好，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他更愿意在上下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者什么都不做，吃完晚饭后躺在床上发发呆也是好的。
经过一整天的上班劳累，他真的不想还去维护什么邻里关系，太累了，他认为平时又没有多熟，但，叫到自己又不得不帮，这叫人情世故。
他懂的，
但并不妨碍他讨厌这种关系。
但心里又不讨厌这些可爱且热情的邻居们。
如此的自相矛盾，这大概就是他一直都没有般离这个偶尔会感觉到家的温暖的地方吧？
这栋住宅楼有五楼，不算高，也正是这个原因，电梯已经老化严重经常出现毛病，以前还会时不时的让人来维修，时间久了，大家也懒得管了，毕竟，几层楼对于人们来说，也不是不能爬，总好过每次踏进电梯前还在担心会不会又出现问题被困在里面。
“阿姨？您身体不好，就不要这么频繁的爬楼梯了。”
李柏的10点体力让他健步如飞，飞快的爬上二楼，在楼梯口遇到了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他连忙上前扶住她。
老人形容枯槁，面色蜡黄，苍老的脸上满是褶子，让人实在无法想象，就这么一个不到60的人看起来竟像是七八十岁的样子。
这是个苦命人，年轻时就死了丈夫，一个人独自把三个儿女拉扯大，催她老的并不是岁月，而是历经的风霜和对子孙辈的操心。
因为年轻时过于劳累，所以老来后身体一直不好，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可以让儿女照顾了，可是，她总是不服老，身体又不得不服。
光是李柏参与将她送进医院就好几次，每一次都能听到她在病床上无意识的自语:让我死吧，不治了，也省的拖累你们。
虽然说得难听，但这是事实。
可又有哪个儿女真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而置之不理？
老人转过头看着他，被扶住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拿着的是几根青葱和香菜，一笑起来满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我到楼下掐点葱，吃面没有葱花不行。”
“您楼上不是种得有吗？就省省心，要出个好歹来刘哥要被急死。”
李柏知道老人就喜欢种这些，像是家里面随处可见的那种大型饮料瓶子从中剪断装满泥土，上面会种些葱花香菜什么的，那是刘哥劝不住后弄的，可是没成想她还是放不下一楼绿化带开垦出来的小菜园，总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说的是地，大概也说她自己，完全没有需要人照顾的自觉。
连她亲儿子都劝不了这个倔强得让人心疼的老人，李柏很有自知之明。
“那个老人家的事办好了吗？”老人问。
她说的是老院长的丧事，一个星期前李柏匆匆离开时被她叫住，李柏当时哪怕心情再不好也不敢对她发火，所以面对她关心询问还是匆匆的解释了一句。
李柏心中黯然一闪而过，刚想开口老人又继续说道:“节哀吧，人年纪大了这身子骨就不中用喽，老哥也是运气好，可以早早地解脱。”
“您说的是。”
李柏明白老人不知道院长的死因，还以为是寿终正寝，他也没有解释这些，不过却发现她今天的精神头不错，而且脸上也没有往日的病态，就连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他正想开口，突然，从一楼那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句句‘快打120’，‘已经打了，在来的路上’之类的话，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面带急色的冲上来，最前面的是穿着工地服，双目通红的刘哥。
“你们别……”
李柏惊恐的大叫，可还没说完就被刘哥一把推开，然后人群急色匆匆的往上走。
“还愣着干嘛，快上去帮忙！”在一楼遇到的那个阿姨走在人群后面，也是满脸急色，她对李柏说了一声后也跟着人群爬上了楼。
帮忙？帮什么忙？
这不重要！
李柏连忙扭过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左手哪里有人？只不过手上多了一把青葱，不是从中掐断，而是带着泥土的连根拔起。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拽进手中的小葱也朝着楼上跑去，他觉得自己身强力壮，如果需要背老人的话还能快一些。
来到五楼，就听到一道凄厉的大喊，
“妈！”
随后就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和女人的痛呼声，
而房间门口围满了人，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快把老人家背下楼，到一楼救护车也该到了。”
听到这句话李柏把行李放到一边，就想挤进人群，可人群已经开始往外涌出，他也被带了出来，紧接着就看到刘哥满脸惊恐的背着老人走出，健步如飞的朝着楼梯口跑去，人们也纷纷跟了上去，一瞬间人已经差不多走光的。
李柏回过神来，突然听到房子里传来女人嘤嘤的哭泣声，还有孩子无助的哭声。
他走他进去，发现一个中年女人瘫坐在地上，头发有些凌乱，右脸上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在网格围裙上还有一只带着工地泥土的脚印。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了，脸上猩红得像是快溢出血，似呼女人也没想到会被打，原本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被这巴掌打下而咬破了嘴唇。
她是刘哥的妻子，李柏一般叫她曾姐，或者直接叫她嫂子。
在她身边，同样有一位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蹲在她身边把她搂紧怀里轻声安慰。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陌生，但李柏依稀间想起来这是刘哥的妹妹，也就是老人的小女儿，可母亲病危，看模样这次应该是不行了，可她并没有跟上去，反而留下来先安慰自己的嫂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曾姐的所作所为不说其他人，就李柏都看在眼里，可这一巴掌和这一脚，大概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平日里曾姐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有那种农村人的淳朴，可现在，哪怕是哭，也是那种强忍着却忍不住的那种哭泣，还带着几分自嘲，眸子里的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光，让人看得心慌。
看着他走进来，曾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擦着眼泪，“小柏你来了……”
说着她便要从地上站起来，是打算招待他这个时常帮家里的客人？
李柏连忙止住了她，先把被打翻在地的餐桌折叠放到一边。然后自顾自的用扫帚把地上的面条扫进垃圾桶，再捡起一个小铁碗放好。
“曾姐，我带小欣到我那边玩会，”说着，便牵起哭得伤心的小欣，然走到曾姐身边时顿了一下，问道:“对了，是不是没人通知刘能？怎么没有看到他？”
曾姐没回，但这不重要。
这话看似是在问曾姐。
实际上他在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刘哥的妹妹，因为这种时候，曾姐的大儿子来的话可能会有一些帮助。
见她微不可察的点头后，
他牵着还在哭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那把青葱，走出了房间。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住宅楼破了一点，环境差了一点，没有任何秘密了一点，
像是年纪轻的小情侣大概是不会选择的居住之所，因为你站在一楼，也许还能听到五楼传来的“家长里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尤为明显。
但住这里不是没有优势，附近是菜市场，出小区有公交车站台，距离两三公里的地方还有小学和幼儿园，所以，每天早上你都不用闹钟，会自然而然的被吵醒来。
哗~
“小柏回来了？”
一个中年女人抬着一盆水走出楼，哗啦一下倒在地上，冲刷着地面被脏水浸泡得花白的地面，水倒流回来，使得地面更肮脏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臭水沟味道。
一看就知道，她家的下水道又堵了。
“昂，”
李柏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快步走进楼。
原本还打算叫个称呼，可是叫阿姨又怕她不满，叫姐又显得亲切得过了，虽然可以在姐面前加个姓，不亲不疏，只是，她姓什么来着？
虽然同住一栋楼，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为过，但两人之间唯一可以交谈的话题就是女人怎么夸她大学即将毕业的女儿怎么怎么懂事，怎么怎么漂亮，一副要李柏做他女婿的样子。
李柏承认的确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她的女儿的确很漂亮，性格也非常好，但事业未成，何以成家？
他照顾自己一个人都够呛。
别觉得这么上赶着送有些夸张，李柏条件不差的。
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冷漠，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但，在一些人眼中就能解读成‘稳重’。
而他每天除了上下班，也不太爱出去玩，最起码说明了不是那种花花的人，人又长得帅，烧得一手好菜，关键还挺吃苦耐劳，邻居有事叫到他也会很热情的伸出援手。
这种人，知根知底，听说还是孤儿，没有婆媳关系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正是最佳女婿的模板吗？
当然，这是别人所认为的。
李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最烦的就是邻居们敲门，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好，认为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自己一个小忙，事后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
不是说邻居们不好，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他更愿意在上下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者什么都不做，吃完晚饭后躺在床上发发呆也是好的。
经过一整天的上班劳累，他真的不想还去维护什么邻里关系，太累了，他认为平时又没有多熟，但，叫到自己又不得不帮，这叫人情世故。
他懂的，
但并不妨碍他讨厌这种关系。
但心里又不讨厌这些可爱且热情的邻居们。
如此的自相矛盾，这大概就是他一直都没有般离这个偶尔会感觉到家的温暖的地方吧？
这栋住宅楼有五楼，不算高，也正是这个原因，电梯已经老化严重经常出现毛病，以前还会时不时的让人来维修，时间久了，大家也懒得管了，毕竟，几层楼对于人们来说，也不是不能爬，总好过每次踏进电梯前还在担心会不会又出现问题被困在里面。
“阿姨？您身体不好，就不要这么频繁的爬楼梯了。”
李柏的10点体力让他健步如飞，飞快的爬上二楼，在楼梯口遇到了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他连忙上前扶住她。
老人形容枯槁，面色蜡黄，苍老的脸上满是褶子，让人实在无法想象，就这么一个不到60的人看起来竟像是七八十岁的样子。
这是个苦命人，年轻时就死了丈夫，一个人独自把三个儿女拉扯大，催她老的并不是岁月，而是历经的风霜和对子孙辈的操心。
因为年轻时过于劳累，所以老来后身体一直不好，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可以让儿女照顾了，可是，她总是不服老，身体又不得不服。
光是李柏参与将她送进医院就好几次，每一次都能听到她在病床上无意识的自语:让我死吧，不治了，也省的拖累你们。
虽然说得难听，但这是事实。
可又有哪个儿女真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而置之不理？
老人转过头看着他，被扶住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拿着的是几根青葱和香菜，一笑起来满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我到楼下掐点葱，吃面没有葱花不行。”
“您楼上不是种得有吗？就省省心，要出个好歹来刘哥要被急死。”
李柏知道老人就喜欢种这些，像是家里面随处可见的那种大型饮料瓶子从中剪断装满泥土，上面会种些葱花香菜什么的，那是刘哥劝不住后弄的，可是没成想她还是放不下一楼绿化带开垦出来的小菜园，总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说的是地，大概也说她自己，完全没有需要人照顾的自觉。
连她亲儿子都劝不了这个倔强得让人心疼的老人，李柏很有自知之明。
“那个老人家的事办好了吗？”老人问。
她说的是老院长的丧事，一个星期前李柏匆匆离开时被她叫住，李柏当时哪怕心情再不好也不敢对她发火，所以面对她关心询问还是匆匆的解释了一句。
李柏心中黯然一闪而过，刚想开口老人又继续说道:“节哀吧，人年纪大了这身子骨就不中用喽，老哥也是运气好，可以早早地解脱。”
“您说的是。”
李柏明白老人不知道院长的死因，还以为是寿终正寝，他也没有解释这些，不过却发现她今天的精神头不错，而且脸上也没有往日的病态，就连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他正想开口，突然，从一楼那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句句‘快打120’，‘已经打了，在来的路上’之类的话，在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面带急色的冲上来，最前面的是穿着工地服，双目通红的刘哥。
“你们别……”
李柏惊恐的大叫，可还没说完就被刘哥一把推开，然后人群急色匆匆的往上走。
“还愣着干嘛，快上去帮忙！”在一楼遇到的那个阿姨走在人群后面，也是满脸急色，她对李柏说了一声后也跟着人群爬上了楼。
帮忙？帮什么忙？
这不重要！
李柏连忙扭过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左手哪里有人？只不过手上多了一把青葱，不是从中掐断，而是带着泥土的连根拔起。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拽进手中的小葱也朝着楼上跑去，他觉得自己身强力壮，如果需要背老人的话还能快一些。
来到五楼，就听到一道凄厉的大喊，
“妈！”
随后就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和女人的痛呼声，
而房间门口围满了人，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快把老人家背下楼，到一楼救护车也该到了。”
听到这句话李柏把行李放到一边，就想挤进人群，可人群已经开始往外涌出，他也被带了出来，紧接着就看到刘哥满脸惊恐的背着老人走出，健步如飞的朝着楼梯口跑去，人们也纷纷跟了上去，一瞬间人已经差不多走光的。
李柏回过神来，突然听到房子里传来女人嘤嘤的哭泣声，还有孩子无助的哭声。
他走他进去，发现一个中年女人瘫坐在地上，头发有些凌乱，右脸上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在网格围裙上还有一只带着工地泥土的脚印。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了，脸上猩红得像是快溢出血，似呼女人也没想到会被打，原本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被这巴掌打下而咬破了嘴唇。
她是刘哥的妻子，李柏一般叫她曾姐，或者直接叫她嫂子。
在她身边，同样有一位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蹲在她身边把她搂紧怀里轻声安慰。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陌生，但李柏依稀间想起来这是刘哥的妹妹，也就是老人的小女儿，可母亲病危，看模样这次应该是不行了，可她并没有跟上去，反而留下来先安慰自己的嫂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曾姐的所作所为不说其他人，就李柏都看在眼里，可这一巴掌和这一脚，大概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平日里曾姐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有那种农村人的淳朴，可现在，哪怕是哭，也是那种强忍着却忍不住的那种哭泣，还带着几分自嘲，眸子里的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光，让人看得心慌。
看着他走进来，曾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擦着眼泪，“小柏你来了……”
说着她便要从地上站起来，是打算招待他这个时常帮家里的客人？
李柏连忙止住了她，先把被打翻在地的餐桌折叠放到一边。然后自顾自的用扫帚把地上的面条扫进垃圾桶，再捡起一个小铁碗放好。
“曾姐，我带小欣到我那边玩会，”说着，便牵起哭得伤心的小欣，然走到曾姐身边时顿了一下，问道:“对了，是不是没人通知刘能？怎么没有看到他？”
曾姐没回，但这不重要。
这话看似是在问曾姐。
实际上他在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刘哥的妹妹，因为这种时候，曾姐的大儿子来的话可能会有一些帮助。
见她微不可察的点头后，
他牵着还在哭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那把青葱，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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