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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他在碧波深处

    ZJ市跟其他建国后的新兴城市一样,中心区并非真正的老城,而是后开发的新区。镇江五十中就在镇江老城南端,它的前身是镇江集贤院,集贤院曾经培育出许许多多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解放后这里改建为一所完全中学。学校西边是大片的庄稼地,东边靠近学校是一些破烂不堪的老房子,少有人居住。再往东就是ZJ市教导大队和教导大队的训练场。学校的北面则是ZJ市的南城墙,城墙很高,随处可见残垣断壁,看上去至少也有百多年的历史;从南走出校门大约八百米,就是镇江有名的燕来湖,湖边堤岸上青青翠柳,长丝拂堤,这燕来湖本是镇江最大的淡水湖,因为连年缺水,湖面逐渐变小,甚至在湖边露出一大片半干半湿的土地,而这些土地由于多年积累了无数水中生物的遗体,土质很是肥沃,经过人们不懈地改造,已经成了连片的优质稻田。下了雨,湖水漫灌上来的时候,秧苗就在水中不屈地探头;湖水褪去,秧苗就开心地在阳光下随着秦风舞动。

    这城墙,这湖泊,是镇江五十中的标志,在这一墙一湖之上,承载着五十中一代又一代学子心头最美好的记忆。

    黎家富也一样,他忘不了那道墙头满是坑坑洼洼、极难走却又极易挑起人征服欲望的城墙,他忘不了燕来湖稻田旁如柔丝般润滑、煦暖中带着些微甜意的春风。

    那时候,每当学习累了的时候,课余时间张翰文和黎家富就会走上城墙。城墙很长,胆小的人会担心摔下去,胆大的人却越走越喜欢。黎家富胆小,但是张翰文胆大,黎家富跟着张翰文,沿着城墙一直往前走,渐渐走过了学校,渐渐接近了教导大队,然后下面就会有猛烈的犬吠。这时候,黎家富会驻足不前,而张翰文兴奋地拉着黎家富的手,说:“没事,这狗拴着链子呢!走!”

    于是,他就不再害怕,踏实地跟着他走。有一次,他俩走的太远了,城墙下面是教导大队的射击基地,下面有人冲他们喊话,但是太远了,听不清那人喊什么。他们继续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噗噗的响声,才看清是教导大队在打把训练。两人赶紧扭头往回跑,也不怕坑坑洼洼,也不怕摔下去,只怕教导大队的找过来训他们。

    阳春三月,暖风习习的时候,他俩会沿着高高的堤坝,穿过长长的柳丝织成的翠绿的帘子,踩着松松软软软的草地,闻着鱼腥草和荠菜等各色野菜混合的香味,一起到校外去温习功课。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迫近,星期天不回家复习的同学越来越多。

    寡言的黎家富,此时已经是张翰文最好的朋友。

    张翰文不回家,他离校的日子跟星期日无关,如果父亲不来接他,他就在学校呆着。

    张翰文聪慧,文学功底深厚,很快就跟黎家富一样,成为学校雨花诗社的骨干。

    他们一起爬上那层层叠叠种满了桃树杏树的小山坡,山坡上到处开着金黄的油菜花。两人找块石头坐下,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在阳光照射下发出熠熠的光泽。

    他们互相督促、提问、检查,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甜意,甚至唇齿间都感到一种芬芳。

    是啊,他们的心,如同那不停涌动的湖水,他们的身体,恰如春天里蓬勃生长的树苗!因为他们年轻!

    要高考了,张翰文需回到香港。他们之间断了联系。

    直到黎家富在省城的大学报到,开学后不久,他收到了张翰文从香港寄来的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两只兔子在林中的草地上相伴吃草,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思念在树林间荡漾,深深祝福你永平安。”

    黎家富不知道张翰文如何获知他的地址,张翰文在明信片上也没有留下他自己的地址。黎家富把这张明信片视若珍宝,一直珍藏。

    大学毕业的黎家富被分配到市粮食局之后,因为不懂人情世故,又被二次分配,到一个乡镇粮库当管理员。

    张翰文很快来到镇江发展,他建起了一个大型的服装厂,他找到了黎家富,他要黎家富辞职回镇江,跟自己一起管理企业。两人齐心,其利断金,企业发展得非常好!

    黎家富父亲已经去世,他的母亲一直在催促他赶紧结婚。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肩负着为黎家传宗接代的重任。

    黎家富对于结婚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在母亲的安排下,他匆匆成婚。婚礼那天,张翰文托人送来厚礼,说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实在走不开,不能参加最好的兄弟的婚礼。

    黎家富结婚了,张翰文一直没有回来。虽说黎家富已经能独当一面,但他还是期望着张翰文回来。他等来了张翰文的一封信:服装厂交给黎家富打理,他想游山玩水放松一下自己。

    后来,黎家富有了丝丝。再后来,黎家富的妻子坚决要跟他离婚。黎家富没有挽留,他只要孩子,别的条件都依着妻子。妻子恨他的不挽留,狠命地要财产,如果不是还有个丝丝,都恨不得让他成为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这个始终不明为什么的妻子,一直没有再婚。

    张翰文终于回来了,他跟黎家富还是好兄弟,无论大事小情,黎家富还是愿意跟张翰文交流。

    张翰文一直独身。

    他把企业完全交给黎家富打理,自己四处游玩,攀岩、登山、冲浪。直到有一天,他在斐济的一个海湾潜水,浮上来的时候是一具尸体。律师在家里发现了一封他很早以前就写好的遗嘱:我,张翰文,无儿无女,在我死后,我的一切财产均赠予兄弟黎家富,任何人不得争竞。

    黎家富内心的悲痛无以言表,他整整一星期不吃不睡不说话,默默地呆坐着流泪。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一个月下来,他瘦了整整十斤。

    他知道,以后的路他还得走,服装厂还在,丝丝还在,他只有继续拼搏,别无选择。

    从此以后,黎家富变了一个人。

    他玩命工作,玩命地吃喝玩乐,花钱买醉找女人,他喜欢累到没有知觉的感觉。

    当丝丝带着帅帅到家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那么一刹那,他真想远离尘嚣,什么都不再管了!——他想去那山水之间,去那碧波深处,去寻找一种他也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可是,他悲哀地发现,他无法逃避。丝丝原来这样让他牵肠挂肚!他不能不为女儿的终生大事把着点舵!

    黎家富给谷子打电话,大意是说,希望尽快把孩子们的婚事办妥,张家那边不用太过铺张——黎家富是个厚道人,他知道张家舍不得铺张,但还是用了“铺张”这个词,黎家这边已经把新房、新车都安排妥帖。结婚后帅帅他们大多数时间在镇江生活,张宏两口子随时都可以来这边生活,他们住的房间黎家也考虑在内并安排妥当。最后,很重要的一点:如果张家没有异议,他考虑给帅帅一个副总经理的职位,——总要有一个过渡和锻炼!

    谷子跟张宏一合计,觉得副总经理也不错,自家一分钱没投资,儿子白白得一个副总经理的位子,还有什么不满足?何况,黎家富说了,将来他们两口子也可以搬去镇江居住。

    张宏又嘟囔了句:“这不是入赘吗?”

    谷子不高兴地说:“你还说这话!什么入赘不入赘的!孩子们高兴就得了!现在是副总,将来很快就是总经理,黎家的产业都是你儿子的,你还挑什么挑啊!”

    张宏说:“那你就回电话吧!就定国庆前后得了!”

    两家一商量,都同意在国庆节办婚礼,双方就各自去做准备了。

    谷子的心事终于落停,就给张万虎打电话,邀请他吃喜酒。

    张万虎先恭喜谷子要当婆婆了。谷子嗔怒地说:“我才不想当婆婆呢!当上婆婆就离当奶奶不远了!”

    张万虎逗笑说:“当奶奶有什么不好啊!我还想当爷爷呢!”

    谷子也没理他这话茬,说:“说正经的,我想让你来参加婚礼,该让你以什么名义来呢?”

    张万虎没明白谷子的话,说:“我就是你老战友啊!难道还能以别的名义来?再说了,我就是想以别的名义来,张宏也不干哪!”

    谷子说:“去去去,你想哪儿了?我是说,你不能是普通的战友,你得以很亲近的人的身份来参加婚礼。”

    张万虎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那我是啥很亲近的人啊?”

    谷子假装沉吟一下,说:“舅舅,你以舅舅的身份来。”

    张万虎一下子明白了,谷子这是想让自己出厚礼呢!按照D城风俗,舅舅的礼金至少一万。嗨,这话直说不就得了?

    这么想着,张万虎有点不痛快,语气就显得疲惫了些:“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谷子追问说:“怎么了?你不愿意呀?不愿意就算了!”

    张万虎赶紧表态:“我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