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一万个不甘心
听完张艳绘声绘色地描述，高麦子不由感慨，自己去洪源市出差也就三四天，金鹰公司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唉，真是人生无常！
虽说这件事跟发展部没有关系，跟高麦子本人更谈不上有任何关系。但是，想想杨晓红夫妇曾经的美誉，曾经的恩爱，高麦子不胜唏嘘。
也就是那年工会发动大家给小杨絮捐款，高麦子才知道公司里有这样一对工作上进、感情和睦的夫妻。
杨光和杨晓红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金鹰是个大厂，两人所在部门相距很远，但他俩中午去食堂吃饭都要等着一起去。杨光的母亲早早去世，父亲是半个瘫痪，从结婚起老人就跟着他们生活。杨晓红对老人端汤送饭，总是把老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杨光的亲戚朋友都夸他有福气。单位里表彰孝老敬亲模范，每年肯定有杨晓红；而杨光的工作能力出众，又肯吃苦，公司每年评选劳动模范都会选上他。
据说小杨絮被查出血友病的时候，杨晓红和杨光两口子抱头痛哭一场，两人发誓对孩子不离不弃，一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孩子。
谁曾想，就这么恩爱的夫妻也循着天下不恩爱的夫妻那条路走下来了！听张艳说，杨晓红亲眼撞到了杨光和小三在一起鬼混。更让杨晓红伤心的是，这两人在一起的房子，竟然是杨光偷偷买给小三的！
据杨光哥们儿的老婆爆料，杨光在上东城给小三买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上东城的房价很高，也不知杨光这些年怎么攒下的那么多私房钱。要知道，血友病目前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小杨絮的病还比较严重，每次发病都要保证十二小时就输入一次八因子，而每次的价格都要上千元。就因为孩子治病花钱太多，一家子还要生活，好强的杨晓红顶着遭人白眼的屈辱，一再请病假而不愿意辞职！多少年了，她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出出进进都是单位的工作衣，平时也是能不坐车就不坐，能省一分钱是一分钱。可是，就这样的情况下，杨光不仅在外面找了别人，而且还偷偷给人家买了房！
一室一厅的房子对于别的家庭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杨晓红的家庭来说，这笔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这么做？
都说纸里面包不住火，雪里头埋不住人。也是凑巧，那天杨晓红收拾衣服，洗衣服的时候习惯地翻兜，结果在杨光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一张收据。杨晓红仔细一看，是D城东部有名的楼盘上东城的房款收据，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就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杨晓红差点没气晕过去！收据上写的清清楚楚，房号：上东城某某楼某某单元某某房间，金额多少多少，付款人杨光。
气得哆嗦的杨晓红看了看付款日期，是前年的一天。她记得那阵她正带着孩子在上海治病。孩子的病确诊以后，两人曾经商量过如何处理家务和工作的关系，考虑到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的古训，两人商量后决定：重点保杨光，至于杨晓红这儿，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再考虑辞职。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杨晓红一个人带着孩子辗转于各大医院之间。
杨晓红清楚地记得，当时孩子治疗需要两万元，她给杨光打电话，杨光说他会想办法，是她跟医生求情缓了两天，杨光才把钱凑够打过来的。谁知道他竟然有钱去买房子！
他买房子干什么？虽然这些年房地产市场火爆，但凡是个人都知道买房子能挣钱，但是他们家想买房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孩子的病容不得他们去考虑这些！也许是他省吃俭用攒了钱，想着两人老了，给儿子多留一条活路？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自从儿子生病，杨光的工作也调回了当地，两人经常见面经常在一起，他为什么只字不提这事呢？要知道这可是好事啊！
杨晓红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杨光绝不会是那种人！我跟他是自由恋爱，有感情基础，我对他好，对他父亲好，对这个家好；他也爱儿子，也爱这个家，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想到这儿，杨晓红稍微平静了些。她继续收拾屋子，继续洗衣服，继续做儿子爱吃的蛋饺。老爷子和孩子都爱吃蛋饺，杨光不喜欢吃这个。但是杨光昨天出门了，说去银川出差走几天。给这爷俩做点他们爱吃的，她乐意。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她终究是心不在焉。在煎蛋皮儿的时候，不是火大了火小了，就是蛋液放的太多或太少了，做出来的蛋饺七歪八斜，根本不是她平时的水准。就连性格温和的儿子都忍不住说：“妈妈，您今天做的蛋饺真难看！像个丸子！”
她一听就火了，气冲冲地对儿子说：“嫌难看别吃！”
儿子哇地一声哭了。长这么大，妈妈从来没有对他高声说过一句话，更不要说冲他发火了。他觉得无比委屈。
老爷子虽然瘫痪，但心里明白，看出儿媳妇不知为什么不高兴了。唉，也难怪，这么多年，这一老一小，拖累得这个儿媳妇也够呛！有点情绪也是难免的。他连忙用他那含混不清的语言喊着孙子，要他到他身边来。
杨晓红看着哭得抽抽搭搭的儿子，心里很后悔。大人之间的事情，她跟孩子发什么火！有本事全使到家里人身上了！
蛋饺做完了，她安排儿子和老爷子吃了饭，自己却一个也不想吃。然后，她说自己出去一下。就揣着那个收据出门了。
这次杨晓红没有骑自行车，上东城离她所住的地方好远好远，她破例坐公交过去。从这里坐公交到上东城有二十一站，杨晓红出门的时候也就一点来钟，等她到达上东城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钟了。小区很大，上班的人已经去上班，不上班的人还在午睡。杨晓红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二十三号楼。
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问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捉奸吗？万一不是这样呢？那不把她和杨光多少年的感情都伤没了吗？再说，就算真的抓住什么了，她准备怎么办？离婚还是不离？儿子该怎么办？
这个可怜的女人不敢摁门铃，她在单元门口不停地徘徊。终于，有人从楼里面出来了，她赶紧走了进去。
收据上有门牌号，她很快就到了门口。
房门紧闭着，她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她不知道敲开门了她该说什么。
幸好一个送快递的也来到了这家门口，快递员敲门，从里面走出一位年纪只有二十几岁的女子，女子身着睡衣，留长发，眉眼之间有几分好看。她出来接了快递要关门，杨晓红冲上去问：“请问这是你的房子吗？”
女子奇怪地看了杨晓红一眼，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当然是我的房子了！神经病！”就把门关上了。
杨晓红懵了。她看一眼收据上的楼号和门牌号，一点没错，就是这家！
她冲上去疯了一样地敲门，门开了。穿着拖鞋的杨光走了出来，反手把门关上。
杨光神色慌张地说：“晓红，你这是干嘛呢？这房子是我朋友租给小敏的。今天她说水管子坏了，我过来帮着看看。”
杨晓红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她指着杨光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骂道：“杨光！你编瞎话也不编圆实了！你不是去银川出差吗？还有功夫帮朋友看水管子？”
杨光也火了，嘴硬道：“怎么了？我连帮朋友忙的自由也没有吗？”
听杨光还在狡辩，杨晓红气急败坏，说：“杨光，你也太自作聪明了！你就不想想我怎么找到这儿的吗？”说着，她举起手里那张收据摔在了杨光的脸上！
杨光一下子红了脸，他赶紧拉着杨晓红的手，扑通一声就在楼道里给杨晓红跪下了，嘴里哀求着：“晓红，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泪水从杨晓红的脸上无声地流了下来。她近乎麻木地站在那儿，跟傻了一样。
这时，杨晓红的手机响了。是公司人劳的电话。杨晓红机械地接起电话，公司通知她去商谈出勤的事情。
这个电话把杨晓红拉回了现实。她还有儿子等着她养，她还有工作的事情没有处理清，那个跟她一起患难的杨光出来寻找自己的快乐了，她还得继续过那辛苦的日子……
杨晓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公司的。人劳的负责人已经跟她沟通过几次了，这次几乎是最后通牒：现在各单位各部门都在严查吃空饷的人。杨晓红是特例，公司为了她已经破例好多次了，这次实在是爱莫能助，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来上班，要么尽快办理辞职。否则人劳全体都要跟着受处分！
杨晓红这次没有哭诉，也没有哀求，她很干脆地鞠了一个躬，说：“谢谢你们了！明天我就给你们答复。”
然后，她走出人劳办公室的门，沿着楼道一直往前走，走过那道门，走上了天台……
这些话都是杨光一个哥们儿的老婆传出来的。据说，现在杨晓红和杨光的家人都在跟公司要说法，至于杨光出轨的事情，反正谁也没有证据，也没有人敢乱说。张艳说，那个叫小敏的女子是D城近郊村里的一名未婚女子，杨晓红真傻，正好给人家腾出位置来了。
高麦子心里唯有唏嘘。杨光和杨晓红算是恩爱夫妻，曾经一起吃苦，也曾经一起欢乐。不管杨光出轨的事情是真是假，杨晓红这一死，杨光肯定还要继续过该过的日子。世人只见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她想到了汪小涵。她跟汪小涵也是自由恋爱，他们的婚姻除了一开始遭遇过母亲姜素云的反对，其实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坎坷和风浪。现在，正值壮年的汪小涵远在西藏，而且一走就是一年，她真的就那么放心吗？
王国庆刚从重庆回来，就被杨晓红的事给缠上了。
遑论对错，遑论原因，杨晓红在公司的办公楼跳楼自杀，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老大亲自找王国庆谈话，把这件事委托给王国庆全权处理。这一回王国庆不能当和善温情的菩萨，更不能当雷霆手段的金刚，他知道，这是老大扔给自己的一个烫手山芋。
王国庆从没遇过这样的难题。关于杨光在外面养女人的事，其实也传到王国庆耳朵里了。杨晓红的死，从表面看是她由于工作和生活难以抉择，最终无奈选择了跳楼，其实，杨光和杨晓红的矛盾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人劳的谈话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罢了！但是，杨家人现在抓住的理由就是杨晓红死在了公司，公司要为此事负全部责任。
本来，王国庆对杨光还是很赏识的。王国庆自己是从最底层的小业务员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太了解寒门子弟奋斗路的艰辛了！到现在他都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到上海的一个厂家跑业务，自己举目无亲，没有任何关系，而盯着这笔订单的厂家有好几个。为了得到这笔订单，他守在厂门口一天两夜，眼睛不敢眨地等着见厂子一面，饿了就吃自己带的几个饼子，喝几口水。是保卫科长看他心诚、可怜，告诉他厂长是个非常孝顺的人，厂长的父亲早逝，是母亲一手把厂长养大。这几天厂长的母亲重感冒，厂长却回不了宁波。他要想成事，最好走曲线。几句话点醒了王国庆，他问清楚厂长老家的地址，立即奔赴宁波，去了之后好话说尽，才叫开了厂长母亲家的门。王国庆跑前跑后，去菜市场买菜，去医院买药，端汤奉水地照顾老夫人。厂长给老夫人打电话，老夫人说厂里有人去伺候他了。厂长很是奇怪，就让对方接电话，才知道是金鹰的业务员王国庆。老母亲把王国庆夸得上了天，再三叮嘱儿子要知恩图报，王国庆终于给金鹰拿下了这笔重要的订单。
王国庆深知，杨光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想要他说出老婆的死跟他自己也有一定关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如果真把责任都背给人劳的同志，王国庆却是一万个不甘心。
虽说这件事跟发展部没有关系，跟高麦子本人更谈不上有任何关系。但是，想想杨晓红夫妇曾经的美誉，曾经的恩爱，高麦子不胜唏嘘。
也就是那年工会发动大家给小杨絮捐款，高麦子才知道公司里有这样一对工作上进、感情和睦的夫妻。
杨光和杨晓红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金鹰是个大厂，两人所在部门相距很远，但他俩中午去食堂吃饭都要等着一起去。杨光的母亲早早去世，父亲是半个瘫痪，从结婚起老人就跟着他们生活。杨晓红对老人端汤送饭，总是把老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杨光的亲戚朋友都夸他有福气。单位里表彰孝老敬亲模范，每年肯定有杨晓红；而杨光的工作能力出众，又肯吃苦，公司每年评选劳动模范都会选上他。
据说小杨絮被查出血友病的时候，杨晓红和杨光两口子抱头痛哭一场，两人发誓对孩子不离不弃，一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孩子。
谁曾想，就这么恩爱的夫妻也循着天下不恩爱的夫妻那条路走下来了！听张艳说，杨晓红亲眼撞到了杨光和小三在一起鬼混。更让杨晓红伤心的是，这两人在一起的房子，竟然是杨光偷偷买给小三的！
据杨光哥们儿的老婆爆料，杨光在上东城给小三买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上东城的房价很高，也不知杨光这些年怎么攒下的那么多私房钱。要知道，血友病目前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小杨絮的病还比较严重，每次发病都要保证十二小时就输入一次八因子，而每次的价格都要上千元。就因为孩子治病花钱太多，一家子还要生活，好强的杨晓红顶着遭人白眼的屈辱，一再请病假而不愿意辞职！多少年了，她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出出进进都是单位的工作衣，平时也是能不坐车就不坐，能省一分钱是一分钱。可是，就这样的情况下，杨光不仅在外面找了别人，而且还偷偷给人家买了房！
一室一厅的房子对于别的家庭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杨晓红的家庭来说，这笔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这么做？
都说纸里面包不住火，雪里头埋不住人。也是凑巧，那天杨晓红收拾衣服，洗衣服的时候习惯地翻兜，结果在杨光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一张收据。杨晓红仔细一看，是D城东部有名的楼盘上东城的房款收据，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就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杨晓红差点没气晕过去！收据上写的清清楚楚，房号：上东城某某楼某某单元某某房间，金额多少多少，付款人杨光。
气得哆嗦的杨晓红看了看付款日期，是前年的一天。她记得那阵她正带着孩子在上海治病。孩子的病确诊以后，两人曾经商量过如何处理家务和工作的关系，考虑到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的古训，两人商量后决定：重点保杨光，至于杨晓红这儿，能拖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再考虑辞职。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杨晓红一个人带着孩子辗转于各大医院之间。
杨晓红清楚地记得，当时孩子治疗需要两万元，她给杨光打电话，杨光说他会想办法，是她跟医生求情缓了两天，杨光才把钱凑够打过来的。谁知道他竟然有钱去买房子！
他买房子干什么？虽然这些年房地产市场火爆，但凡是个人都知道买房子能挣钱，但是他们家想买房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孩子的病容不得他们去考虑这些！也许是他省吃俭用攒了钱，想着两人老了，给儿子多留一条活路？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自从儿子生病，杨光的工作也调回了当地，两人经常见面经常在一起，他为什么只字不提这事呢？要知道这可是好事啊！
杨晓红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杨光绝不会是那种人！我跟他是自由恋爱，有感情基础，我对他好，对他父亲好，对这个家好；他也爱儿子，也爱这个家，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想到这儿，杨晓红稍微平静了些。她继续收拾屋子，继续洗衣服，继续做儿子爱吃的蛋饺。老爷子和孩子都爱吃蛋饺，杨光不喜欢吃这个。但是杨光昨天出门了，说去银川出差走几天。给这爷俩做点他们爱吃的，她乐意。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她终究是心不在焉。在煎蛋皮儿的时候，不是火大了火小了，就是蛋液放的太多或太少了，做出来的蛋饺七歪八斜，根本不是她平时的水准。就连性格温和的儿子都忍不住说：“妈妈，您今天做的蛋饺真难看！像个丸子！”
她一听就火了，气冲冲地对儿子说：“嫌难看别吃！”
儿子哇地一声哭了。长这么大，妈妈从来没有对他高声说过一句话，更不要说冲他发火了。他觉得无比委屈。
老爷子虽然瘫痪，但心里明白，看出儿媳妇不知为什么不高兴了。唉，也难怪，这么多年，这一老一小，拖累得这个儿媳妇也够呛！有点情绪也是难免的。他连忙用他那含混不清的语言喊着孙子，要他到他身边来。
杨晓红看着哭得抽抽搭搭的儿子，心里很后悔。大人之间的事情，她跟孩子发什么火！有本事全使到家里人身上了！
蛋饺做完了，她安排儿子和老爷子吃了饭，自己却一个也不想吃。然后，她说自己出去一下。就揣着那个收据出门了。
这次杨晓红没有骑自行车，上东城离她所住的地方好远好远，她破例坐公交过去。从这里坐公交到上东城有二十一站，杨晓红出门的时候也就一点来钟，等她到达上东城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钟了。小区很大，上班的人已经去上班，不上班的人还在午睡。杨晓红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二十三号楼。
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问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捉奸吗？万一不是这样呢？那不把她和杨光多少年的感情都伤没了吗？再说，就算真的抓住什么了，她准备怎么办？离婚还是不离？儿子该怎么办？
这个可怜的女人不敢摁门铃，她在单元门口不停地徘徊。终于，有人从楼里面出来了，她赶紧走了进去。
收据上有门牌号，她很快就到了门口。
房门紧闭着，她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她不知道敲开门了她该说什么。
幸好一个送快递的也来到了这家门口，快递员敲门，从里面走出一位年纪只有二十几岁的女子，女子身着睡衣，留长发，眉眼之间有几分好看。她出来接了快递要关门，杨晓红冲上去问：“请问这是你的房子吗？”
女子奇怪地看了杨晓红一眼，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当然是我的房子了！神经病！”就把门关上了。
杨晓红懵了。她看一眼收据上的楼号和门牌号，一点没错，就是这家！
她冲上去疯了一样地敲门，门开了。穿着拖鞋的杨光走了出来，反手把门关上。
杨光神色慌张地说：“晓红，你这是干嘛呢？这房子是我朋友租给小敏的。今天她说水管子坏了，我过来帮着看看。”
杨晓红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她指着杨光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骂道：“杨光！你编瞎话也不编圆实了！你不是去银川出差吗？还有功夫帮朋友看水管子？”
杨光也火了，嘴硬道：“怎么了？我连帮朋友忙的自由也没有吗？”
听杨光还在狡辩，杨晓红气急败坏，说：“杨光，你也太自作聪明了！你就不想想我怎么找到这儿的吗？”说着，她举起手里那张收据摔在了杨光的脸上！
杨光一下子红了脸，他赶紧拉着杨晓红的手，扑通一声就在楼道里给杨晓红跪下了，嘴里哀求着：“晓红，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泪水从杨晓红的脸上无声地流了下来。她近乎麻木地站在那儿，跟傻了一样。
这时，杨晓红的手机响了。是公司人劳的电话。杨晓红机械地接起电话，公司通知她去商谈出勤的事情。
这个电话把杨晓红拉回了现实。她还有儿子等着她养，她还有工作的事情没有处理清，那个跟她一起患难的杨光出来寻找自己的快乐了，她还得继续过那辛苦的日子……
杨晓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公司的。人劳的负责人已经跟她沟通过几次了，这次几乎是最后通牒：现在各单位各部门都在严查吃空饷的人。杨晓红是特例，公司为了她已经破例好多次了，这次实在是爱莫能助，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来上班，要么尽快办理辞职。否则人劳全体都要跟着受处分！
杨晓红这次没有哭诉，也没有哀求，她很干脆地鞠了一个躬，说：“谢谢你们了！明天我就给你们答复。”
然后，她走出人劳办公室的门，沿着楼道一直往前走，走过那道门，走上了天台……
这些话都是杨光一个哥们儿的老婆传出来的。据说，现在杨晓红和杨光的家人都在跟公司要说法，至于杨光出轨的事情，反正谁也没有证据，也没有人敢乱说。张艳说，那个叫小敏的女子是D城近郊村里的一名未婚女子，杨晓红真傻，正好给人家腾出位置来了。
高麦子心里唯有唏嘘。杨光和杨晓红算是恩爱夫妻，曾经一起吃苦，也曾经一起欢乐。不管杨光出轨的事情是真是假，杨晓红这一死，杨光肯定还要继续过该过的日子。世人只见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她想到了汪小涵。她跟汪小涵也是自由恋爱，他们的婚姻除了一开始遭遇过母亲姜素云的反对，其实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坎坷和风浪。现在，正值壮年的汪小涵远在西藏，而且一走就是一年，她真的就那么放心吗？
王国庆刚从重庆回来，就被杨晓红的事给缠上了。
遑论对错，遑论原因，杨晓红在公司的办公楼跳楼自杀，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实。
老大亲自找王国庆谈话，把这件事委托给王国庆全权处理。这一回王国庆不能当和善温情的菩萨，更不能当雷霆手段的金刚，他知道，这是老大扔给自己的一个烫手山芋。
王国庆从没遇过这样的难题。关于杨光在外面养女人的事，其实也传到王国庆耳朵里了。杨晓红的死，从表面看是她由于工作和生活难以抉择，最终无奈选择了跳楼，其实，杨光和杨晓红的矛盾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人劳的谈话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罢了！但是，杨家人现在抓住的理由就是杨晓红死在了公司，公司要为此事负全部责任。
本来，王国庆对杨光还是很赏识的。王国庆自己是从最底层的小业务员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太了解寒门子弟奋斗路的艰辛了！到现在他都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到上海的一个厂家跑业务，自己举目无亲，没有任何关系，而盯着这笔订单的厂家有好几个。为了得到这笔订单，他守在厂门口一天两夜，眼睛不敢眨地等着见厂子一面，饿了就吃自己带的几个饼子，喝几口水。是保卫科长看他心诚、可怜，告诉他厂长是个非常孝顺的人，厂长的父亲早逝，是母亲一手把厂长养大。这几天厂长的母亲重感冒，厂长却回不了宁波。他要想成事，最好走曲线。几句话点醒了王国庆，他问清楚厂长老家的地址，立即奔赴宁波，去了之后好话说尽，才叫开了厂长母亲家的门。王国庆跑前跑后，去菜市场买菜，去医院买药，端汤奉水地照顾老夫人。厂长给老夫人打电话，老夫人说厂里有人去伺候他了。厂长很是奇怪，就让对方接电话，才知道是金鹰的业务员王国庆。老母亲把王国庆夸得上了天，再三叮嘱儿子要知恩图报，王国庆终于给金鹰拿下了这笔重要的订单。
王国庆深知，杨光走到今天也不容易，想要他说出老婆的死跟他自己也有一定关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如果真把责任都背给人劳的同志，王国庆却是一万个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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