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本逍遥

    不知过了多久，未明睁开了双眼，不用细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师父的房间里。几乎就在他睁眼的同时，耳边又传来那苍老却又十分亲切的声音：“年轻人，你可算醒来了。”未明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位老者，浓密的胡髯垂到胸前，两道浓眉几乎连成个一字，眼中孕着笑意，当真是慈眉善目，予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因为功法的原因加上平日合理的保养，老人皮肤光滑，鲜有皱纹，精神也十分健硕，若非早已知悉，绝不会有人认为眼前的老者已过七十高龄。“别动，你的身体还尚未恢复，多休息一会吧。”老者注意到未明想要起身，急忙伸手制止。此刻未明真想紧紧抱住老者，向他诉说自己的思念，毕竟在跨入圣堂前，老者早已化为一抔黄土。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未明的授业恩师，逍遥派现任掌门，无瑕子。脚步声传来，有人走入屋内，注意到未明已经苏醒，那人激动地跑到床边，不是大师兄谷月轩还能是谁？

    “太好了，东方兄弟，你可算醒了！你已昏睡了一天一夜，把谷某担心坏了。之前在客栈，幸亏师父及时赶到，才救下我们两人。啊，看我多糊涂，都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家师无瑕子。”“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未明感激不尽。”“不用多礼，说来……你会遇险还是受逍遥谷牵连，应当我们对你道歉才是……不过也真是古怪，昨日我在谷内休息，洛阳驿站突然上门，说十万火急要我尽快查阅。那信上说玄……师弟现身洛阳酒馆，欲取轩儿性命。我当即出谷，万幸能及时赶到。事后我去驿站询问，却无人知晓此信，想来是他假借驿站之名。也是你二人命不该绝，竟有这等未卜先知的高人出手相救，日后若能相见，当好好感谢才是。”“这是自然，说来东方兄弟刚刚苏醒，还是需要多加休息，我这就去熬煮汤药助你调理。”“多谢谷大哥。”

    这差人送信的，自是未明本人了。当年未明毫无防备地喝下玄冥子的九转蚀骨散，片刻后毒发便失去意识。后来听大师兄说起，才知道是河洛大侠江天雄及时出手，救下二人性命，所以未明一直将江天雄视作救命恩人和榜样。然而在未明初次探寻圣堂之秘时，江天雄却带着他的儿子江瑜突然出现，意图杀死未明！也是命不该绝，未明逃入圣堂深处后，无意间触发了圣堂之钥，打开圣堂之门，躲过追杀，同时在机缘巧合之下完成了时空穿越。那次穿越未明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穿着破旧的衣服来到杜康村发现无人认得自己时，以为过往的一切只是段很长的梦，他陷入癫狂险些走火入魔。好在徐氏兄弟发现了未明，告知他圣堂的秘密，未明才得以清醒。

    之后未明为了迎接自己的终结不断穿越，自然也不会忘记调查江天雄的背景，结果令他大为意外。他发现江天雄远不止是河洛大侠那么单纯，他背地里和朝廷以及天意城都有来往，从天意杀手对江瑜的态度中，未明判断江天雄很可能是天意城的幕后黑手之一。天意城是令雪妹家破人亡的元凶，未明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们。然而不论出于任何目的，江天雄确实救过自己，纵使他是天意城的主使之一，未明也难以痛下杀手，所以他要亲手斩断这份恩情。经过良久的观察，未明发现在玄冥子下毒的前些日子，江天雄曾联系一名天意城刺客，于是未明抢先出手，抓住了那名刺客。虽然最终没有阻止那刺客服毒自尽，然而此举让谨慎的江天雄已是坐立难安。这些日子他深居简出，生怕露出马脚，也就不会前来酒馆解救未明。而后只需可信之人，加之一封书信，以师父的性子，看到关于师叔的消息定会马不停蹄赶来救援，剩下的便是掐好时间即可。

    至于那颗药丸，是未明发现随着转世次数增加，自身的功力也变得越来越强。以无瑕子这样的高手在替他疗伤之时，自是不会看漏。而一旦得知他身负绝技，非但令之前的伪装全数暴露，无瑕子更会怀疑未明别有用心，不可能收他为徒。这些经验都是未明经历了无数次的惨痛的教训所积累下来的。这丹药乃是北丑所赠，服用之后会让自己内力全失——当然根基犹在，日后只需勤加修炼便能复原。按北丑的说法这丹药是专门为小虾米大侠炼制，想等他回来之后掺杂到他的酒里，等他功力尽丧之后，就是一顿胖揍（知道用途后未明觉得小虾米大侠没有再回来真是明智之极）。而为了破解自己的五毒赤焰功，未明还在这个丹药的基础上做了改进，加上服用丹药之前未明故意使体内真气乱窜，造成内伤，这才一举成功，连无瑕子都无法察觉眼前这个少年竟身怀绝世武功。

    “吉时已到，师父，请向祖师爷上香。”“未明，向师父行三叩首之礼。”“未明，这杯叫改口茶，奉上之后，便是师徒，奉茶吧。”谷月轩神情肃穆，庄重地举行入门仪式，未明小心地从谷月轩手中接过茶杯，走到无瑕子跟前跪下，双手将茶举过头顶。无瑕子接过茶后，未明伏下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弟子东方未明，谨听师父教诲。”无瑕子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笑道：“好，未明儿，从今天起你便是我逍遥派弟子了，今后切记尊奉祖训，潜心修习，发扬本门精神，莫教为师失望。”“弟子遵命。”养伤期间，未明透露自己双亲亡故，孤身一人，见未明无家可归，无瑕子本就动了恻隐之心，又有谷月轩从旁相助，未明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加入了逍遥派。

    拜师仪式结束后，未明退出房间，正好撞见一个抱着木箱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魁梧，高鼻深目，颇有些异族味道，这是师父的家仆老胡。别看他只是一个仆从，实则家学渊源，一手胡家刀法使得十分精湛，打铁技艺更是高超，是未明锻造的启蒙老师。老胡看到未明后，急忙放下箱子朝未明行礼，“老奴见过三少爷。”“老胡，不用如此客气，叫我未明就好。”“老奴不敢，三少爷，老奴还要准备晚膳，先走一步了。”“老胡，不如我帮你把这箱子搬去厨房吧。”“咦，啊，三少爷，不必了吧……”“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未明将箱子接了过来，果然好沉啊……毕竟在药物作用下，此刻未明与普通人相差无几，而这箱子内嵌钢板，不禁有些吃力。“很重吧，三少爷，老奴为了锻炼身子，增了些重量。”老胡注意到了未明痛苦的表情，关切地说道，“不如还是我……”“没事，老胡，你，放心，交给我就好！”没有办法，虽然未明并无逞英雄的打算，但是厨房里有个人正等着他呢，又如何能够错过。

    果不其然，在未明把箱子放下的那一刻，一把钢刀悄无声息地架上了他的脖子。“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命。”一个比刀刃还要森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虽然早已知道来人是谁，但这出戏还是得演完，未明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颤声叫道：“大……大爷，你来错地方了！此处是逍遥谷，我师父无瑕子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还、还有我师兄谷月轩，才刚刚歼灭了陕北十三雁，他们可都是大爷你惹不起的人物！大爷你就行行好，放了我赶紧逃命去吧！”未明感觉脖子上的钢刀微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那人问道：“你说师兄……歼灭了陕北十三雁？”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换二师兄你去也是毫不费力，所以能不能把刀放下好好说话啊，未明在心中暗自嘀咕。“阿棘！你在做什么？！”未明的叫喊有了效果，众人闻声很快便已赶到。“兔崽子！你在做什么？！才回来就开始欺负师弟么！”无瑕子见状气得吹起了胡子。“什么？这小子是我的师弟？”架在脖子上的刀总算落了下来，未明暗自舒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去。眼前是名高瘦男子，尖嘴猴腮，赤褐色的短发乱七八糟，与英武不凡的大师兄相比实在有那么些寒碜，眼神却锋锐如刀，正是熟悉的“恶”师兄荆棘。

    不过眼下只能当做不知了，未明故作惊讶说道：“这……这强盗是我师兄？！”一记意料之中的爆栗，实在太难了，为了不露出破绽还得挨打，未明心里大力叫屈。“臭小子你给我看清楚，谁是强盗了！”荆棘交叉双手傲然说道，好在很快无瑕子就为未明找回场子，一记天山六阳掌中的阳歌天钧险些拍得荆棘直不起腰：“兔崽子，你把刀子架在别人脖子上，想不把你当强盗也难！”谷月轩哈哈一笑，赶忙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看来是误会一场。未明，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你的二师兄，荆棘。阿棘，这是今天刚入门的小师弟，东方未明，可不要欺负他哦。”“哼！”从日后来看，荆棘显然没有听进谷月轩的话，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谁让他是恶师兄呢？

    “哇，好丰盛的饭菜！”桌子上摆着烧鸡，蒸鱼，还有一大盘酱猪肘，未明不由留下了口水。“老头，今天不是除夕吧。”荆棘也有些不敢相信，当然，他的措辞毫无疑问是要吃上一拳了。“兔崽子，又这么没礼貌！今天是庆祝未明儿加入师门，还有你师兄为民除害，特意让老胡弄得丰盛些！今后你们两个记得要好好向轩儿看齐，惩奸除恶，行侠仗义。”“弟子定以师兄为榜样，为逍遥争光！”“啐……”未明注意到荆棘脸上的不甘和落寞，他深知这撮火苗日后会化作熊熊烈焰，将荆棘完全吞噬，但是眼下未明只能忍耐。“二师兄，对不住，未明对天发誓，一定会把你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