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间不容发

    “来了么。”这些日子未明每天都会在快活林等候，生怕出一点差错。只是今早出门时未明却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事情或许并不会太过顺利。“叛徒，你想逃到哪里去？”浑身筋肉的男子张开血盆巨口，流着口水狞笑道，天意杀手狂，还是如此令人作呕。“原来你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啊，平日总是一身俊公子打扮，连妾身都被你骗过了呢！”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娇笑着说道，他的服饰好像一位著名的东瀛女忍，叫不知火什么的，语调轻浮，千娇百媚，是天意城四大杀手之一的浪。“违背天意城的后果，你应当再清楚不过，这么想不开么……花？”紫肤杀手毒也在此地，而站在他们对面的，正是风吹雪。

    不用任何头饰，任由火红色的秀发垂至腰际，白色的布带简单地裹缠着玉峰，艳丽的和服仅靠腰带固定半披在身上，裸露出大量莹白的肌肤，不再藏匿于黑暗之中，露出真容的她是如此璀璨夺目。“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有自己的人生，我不会再任你们操控摆布！”“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不是好伙伴么？”叫浪的女子咯咯娇笑，而风吹雪却冷冷瞪了他一眼，说道：“闭嘴，人妖。”“唔……小妹妹，你有点不知好歹啊……”浪脸色一沉，先前的媚态全然隐去，只剩下危险的气息，见状风吹雪不禁后退了一步，狂闻言倒是放声大笑：“哈哈哈，人妖闭嘴，笑死我了！花，难得你竟对了我胃口一次。”“艹你祖宗，狂你找死不成？！”浪的神情阴森恐怖，而身上的杀意也更加凝重，他探出双手，看来是不打算等待下去。

    “你们两个，安静点吧。花，看在这些年我们共事的情谊份上，再给你一个机会。身为天意城的杀手，只有一个方法能脱离组织，你该不会……真想死吧。”毒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风吹雪，冷声说道，然而风吹雪闻言却大笑出声，笑声是那般爽朗而轻松。“你笑什么！死到临头吓傻了么！”“呵呵，我在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和你们……完全不同。你们是不见天日的黑暗，在没有光明的世界里，希望之花只会枯萎凋零。如今，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触碰阳光……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如果真的天意难违，我便换一片天！”风吹雪抽出太刀，直指三人，神情坚定，已是做出了选择。“呵，小妹妹说话还真是文绉绉的呢，看来是说不通了……”浪活动着关节轻声笑道。

    “还废什么话，三番五次坏了我的任务，早就看她不爽了！今天我非得把她打到连内脏都吐出来不可！”狂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浪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唉，我怎么会与这么令人作呕的家伙为伍啊，不过……”他转身看向风吹雪，脸上青筋暴起，笑容愈发狰狞可怖，“妾身我啊，最讨厌长得比我还漂亮的女人了，这小脸蛋若是刮花了，再把眼珠子抠出来……然后鼻子嘴唇统统削掉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好看呢？是了，换一片天……小妹妹刚才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小妹妹是被哪家的帅哥哥迷得神魂颠倒了呢，真是可爱得紧。就是不知……回头毁了你的脸蛋后，那位帅哥哥还会不会正眼看你呢？依我看，到时候他一定会无情地将你抛弃吧！”被浪说中心事，风吹雪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为了男人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父女啊，都是一个模样！”见到风吹雪的反应，毒立时猜出了缘由，不由阴戾地笑出了声。“你说什么？！”风吹雪闻言一愣，大声吼道，毒冷冷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罢了，反正你都要死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从前有一个落魄的东瀛刺客，在刺杀任务中失败，身受重伤，躲到一个幽静的山谷中避难。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精通音律的美人，两人陷入爱河，还有了一个孩子……”“什么……”风吹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隐隐明白了毒的意思，可……

    毒笑得更加阴郁，语速也渐渐加快：“那个美人也傻得很，为了和他厮守，不惜背叛师门，只盼能和他天涯海角，双宿双飞。可惜男人知道，天意难违，他逃不过宿命，所以他抛下了妻儿，回到了天意城。但是呢，他变了，他曾经信念坚定，视死如归，所以他很强。可如今他有了爱人，有了牵挂，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全力以赴。而我们也是偶然发现，他的爱人为了找寻他，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小女孩，搬到了洛阳附近，天天祈祷着夫君回头，啧啧啧，多么温馨感人的画面啊。”“难道……难道说……”风吹雪颤抖不已，连话都快说不出了。“呵呵，我还记得那一天呢，小女孩的生辰到了，哭着要女人买礼物，那憔悴的女人苦笑着，却还是拖着清瘦的身躯在市集为女孩挑选了一个捏面娃娃……真可爱，就和那小女孩一模一样，只是可惜，那女人的颈骨，实在脆弱得很啊。”

    毒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风吹雪坠入深渊的绝望面容，这才继续说道：“巧的是江府正好有一个家丁失踪，而那家丁此前也爱慕着这女人，于是江天雄误以为是他的家丁拐着女人私奔……就到了那女人家中，准备收养小女孩……后来的事你就很清楚了，那几年里你和侍朝夕相处，却完全不知道彼此就是自己的血亲……哈哈、哈哈哈哈！看得我简直要笑破了肚皮！”“你们……你们为什么……把爹爹妈妈还给我……”风吹雪的手无力地垂下，太刀掉落在地，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奔涌而出，沉重的真相将她完全压垮。“呵呵，小妹妹快别哭了，眼睛若是哭肿了可就不美了哦。对啊，我有个好主意！只要把眼睛挖出来的话，应该就不会流泪了吧？”“闲话少说，送她上路……等等，好强的杀气，是谁！”

    “敢伤她一根寒毛的话，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东方未明缓缓从林中走出，脸上青筋根根暴起，眼神冰冷如刀，毫无保留地宣泄着自己的杀意与怒火。“逍遥谷的！是你！”“这位公子哥……该不会就是将小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吧，果然俊俏得很呢！小哥哥，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又有什么好，不如妾身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女人的滋味如何？”“闭嘴，人妖。”“你们还真是……夫唱妇随啊？那就一同上路吧！”“浪，别大意！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见浪就要贸然出手，毒赶忙拦阻了他，而未明全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看向风吹雪，轻声说道：“风姑娘，别怕，我在这里，没人伤得了你。”“呜……呜呜……救救我，东方未明……”风吹雪无力地朝未明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未明回以微笑：“那是，当然的。”

    “一起上！”毒高声下令，三人立时齐攻上去。以修炼万兽诀的狂正面牵制对手，而擅长魅术的浪则负责分散敌人心神，同时伺机点穴；最后是毒，找寻一击必杀的机会。毕竟是天意城的顶级杀手，三人配合确实紧密无间，只可惜，他们的技巧未明一清二楚。未明一声虎吼，左臂右掌，以龙战于野迎敌。狂全力平推而出，却发现未明左臂仿若棉絮，完全没有打到的实感；而同时右掌却有如排山倒海，将他震退数步，连骨头都险些断折。“好机会！”见到未明全神贯注于对付狂，浪立刻直视未明的双眼使出移魂大法。一击得手后，他左手二指探出连点未明数处要穴，心下暗喜以为胜负已定。可接下来的事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未明非但没有受制于他，反而感到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同时浑身忽冷忽热，原是中了未明的阳歌天钧。

    河洛苍龙录无愧旷世神功，真气逆行，经脉错乱，点穴对未明全然无用。至于魅杀之术，未明可没少经受这方面的训练——毕竟有一位天生媚骨的红颜，比浪的诱惑可要强烈百倍，百世情圣的他又怎么会沦陷于一个人妖的魅术之中？“果然有些门道！”毒已经欺到未明身后，一掌拍出将天鬼毒气迅速注入未明体内。只是未明身负五毒赤焰功，乃百毒不侵之体，天鬼毒虽然狠辣却也不能例外。未明将计就计，反以天山折梅手扣住毒的手腕，五指错向拧旋，登时令毒的腕骨脱臼。三人确是顶尖的刺客，换作他人只刚才这一会，都已不知要死上几回。然而他们的手段未明了若指掌，自是轻易地将三人逼入绝境。见状毒冷汗直流，怪叫道：“这小鬼当真邪门，怕是身负妖术，我们快撤！”“你们走得了么！”未明冷笑一声，右掌抬起，就要如过去一般将三人毙命于此，却突然有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你就是东方未明？果然，名不虚传。”

    语调平静，毫无起伏，却令未明毛骨悚然，同时树上一个黑色人影飘然跃下——至始至终未明都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这一幕也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那人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一身漆黑的劲装，此时接近正午，艳阳高照，但此人的出现却让气氛降至冰点，令人不由抱紧双臂，瑟瑟发抖。红日也仿佛畏惧着此人，光线似乎刻意绕道而行，虽然明明看得真真切切，但在未明眼中，面前却竟像是一团漆黑。“呃！呜呜！不、不要！别过来！”风吹雪突然浑身颤抖，绝望地向后爬去，脸上满是惊骇，见状未明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头一次见到雪妹如此惊慌，难道说黑衣人是……“参见城主，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城主责罚。”三名顶级刺客竟然恭敬地向黑衣人跪下行礼，这情景同样匪夷所思。

    “城主……”未明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挤出话来，“你是……天意城主？”“怎么，很惊讶？你多次阻我天意城的计划，现在还想除掉我的手下，本座出面略施惩戒也是理所当然吧。虽然……要杀掉你这样的少年英雄，有些不忍心呢。”天意城主淡淡地说道，仿佛是在阐述打算捏死蚂蚁一般，未明的呼吸也不由变得粗重。天意城主，武林通鉴排名第二，仅在龙王之下，以眼下自己的状态……恐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他与龙王交手多次，已是知根知底，而天意城主却是他第一次遇上，武功路数完全不知，这一战……毫无胜算。“怎么，少年英雄会的冠军也会露出这样恐惧的神色么？看来……你多少知道我的厉害。既然不敢出手，我看不如这样，花不是扬言要换一片天么？现在我就当着你的面，让她受尽折磨而死，切身体会一下吧，何谓天意难违。”天意城主吐出冰冷的宣告后，便缓缓朝风吹雪走去。

    “休伤雪妹！”未明闻言终于回过神来，一声怒啸，他已朝天意城主扑去，右手化圆，正是亢龙有悔。“降龙十八掌？是用小无相功模仿了丐帮的招数么，不过这威力……”天意城主右脚迅速抬起，一记精准无比的踢击命中未明手腕，将他的劲道完全打偏。不待未明重振旗鼓，城主已经收回右腿，再度猛力踢出，这次是直直攻向未明小腹。眼见威力强横不能力敌，未明赶忙一步踏出总算以毫厘之差躲过。“这次是凌波微步吗……果然有点意思！”天意城主身形顿了一会，似乎在思索对策，但片刻后他屈起小腿再次出击。在未明眼中，这记踢击被无限地放慢，他看清来势，施展凌波微步正欲闪躲，却发现城主的脚尖微妙地偏移了方位——仍能踢中改变位置的自己。

    未明心下骇然，身形扭动再度变向，可是城主的腿却如影随形，无论他百般变化仍不断朝他逼近。终于脚尖撞上未明胸口，饶是他内力深厚都感觉险些骨断筋折，连退数步后，未明大口地喘着粗气，嘴角也已有鲜血流出。在旁人眼中，刚才天意城主只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踢中了未明而已，但实际情况却绝非如此单纯。“凌波微步，果然玄妙莫测。虽然踢中，但本座这地魁通幽也没剩下多少力道。话虽如此，受了本座一脚却还能站得起来……当真不错。少年英雄会冠军，当之无愧。”“还没完呢！”未明五指成爪朝城主抓去，然而城主见状冷冷一笑，又是一腿踢出。未明正欲拆解，但城主快如风驰电掣，只觉手腕生疼双手已被击开，未明甚至没能看清他的路数。

    “天山折梅手固然精妙，但凭你想破解这地煞无极腿，怕是痴人说梦！”城主凌空跃起，右腿内弯然后弹射而出，脚尖对准未明的太阳要穴，打算一击致命。生死关头，未明再度暴起青筋，同时左手食指微屈，一股无形剑气迸射而出击中城主小腿，令他身形一滞。“这是？”趁城主分神之际，未明左手探出抓紧城主脚踝，城主立时发觉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吸力从未明掌心传来，正抽取着自身的内力。天意城主确是身经百战，他竟凌空翻转身形，将身子荡到未明面前，同时右掌成刀猛力斩在未明小腹。未明感觉腹部传来剧痛，只能松手后撤，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呕出，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你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啊，刚才的……还有之前那招，呵，我真是越来越不忍心杀你了。不如你考虑一下，加入天意城吧，若你答应，将花赏赐给你也无妨。荣华富贵，生杀予夺，只要你开口本座都可以满足。你将成为本座的左膀右臂，享有至高的权力，如何？”“你，休想……”未明喘着粗气咬牙答道，他心中的惊骇可是丝毫不在城主之下——刚才为了脱困城主使出的那记手刀，毫无疑问正是苍天无极，而且造诣远在江瑜之上，难道说此人……“唉，那还真是，可惜啊。”对于未明的回答，城主毫不意外，轻声叹息过后，他已大步朝未明走去。

    “别伤害未明！”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风吹雪竟纵身朝城主扑去。“雪妹，不要！”两人武功相差太远，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果然城主冷哼一声，随手一掌打在了风吹雪肩头，风吹雪重心不稳就要摔倒在地，却被城主伸手拖拽到了面前。“呵，为了他，你甚至都敢反抗我……翅膀硬了呢，花？看来你们两个，都不能留。”“不！”未明挣扎着想要冲去，在那一瞬间未明仿佛看到面具之下，城主那阴戾得意的笑容。太迟了，城主一脚踢在了风吹雪的心口，如同断线的纸鸢一样，风吹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树上摔落在地，连哼都没哼一声，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嘴角有鲜血不断涌出。

    “不……不！”未明发疯似地想朝风吹雪冲去，却突然感觉后背发冷，原来天意城主已经趁势绕到了身后：“关心则乱，破绽太大了，你也陪她去吧。”又是强有力的一踢，未明感觉全身骨头散架了一般，剧烈的疼痛冲击着脑门令他阵阵晕眩，大口的鲜血喷出将胸口染得一片殷红。转过身去，未明脸上布满青筋，河洛苍龙录运转到了极致，他发出近乎野兽的吼叫，同时不管不顾地使出生平所学朝城主攻去。“垂死挣扎么，只是这般凌乱的攻击可毫无作用。”即便如此，未明甚至没有伤到城主分毫，他每个踢击都能轻易地击退未明，将招数完全化解不说，还令未明的伤势愈发沉重。“不、我不能输，雪妹……”未明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气血冲上头顶，理智早已远去，他的眼中只有天意城主，不能输，不能输……

    “不可能……你？！快撤！”鲜血模糊了视线，未明几乎已经无法看清眼前的场景，最后只是隐约看见，天意城主捂着胸口，而那儿似乎有几个小洞正涌出鲜血，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正当未明还在努力令自己清醒迎敌时，天意城主还有三位顶级杀手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雪妹……雪妹……”未明无暇思考原因，他挣扎着来到风吹雪的身边，慢慢扶起了她，然后将颤抖的手指缓缓挪到了风吹雪的鼻尖。还活着！虽然微不可察，但确实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未明大口地喘着粗气，强烈的喜悦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赶忙扶起风吹雪，伸手抵住她的后背，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倾注上去，同时右手也已搭上她的腕部，把探脉搏。

    “不……不、不！！”放脱手腕，未明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哀嚎。内伤，极为严重的内伤，天意城主的踢击不仅重创了风吹雪的心脉，还令之前百炼成钢造成的旧伤复发，她已是命悬一线。没有时间将她送往神医居了，脆弱的身体经不住任何折腾，只要自己一旦停止内力输送，风吹雪便必死无疑；可就算未明不惜损耗，将内力全部灌输与她，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他总会有油尽灯枯的一刻，这是……死局。“不，一定有办法的……对，人参，那株千年人参，只要服下它便还有救！”未明急切地朝囊中摸索过去，却又哪里有人参的影子？未明这才想起，那救命的圣物早已给那位天龙教徒服下。

    “这是……九转还魂丹？不成……这上面有剧毒，若是服用雪妹会先被毒死……”未明无力地将手中的丹药丢回，看着脸色愈发惨淡的风吹雪，五内俱焚。“不、不！雪妹！雪妹啊啊！该死，为什么，为什么城主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之前要把人参用在那教徒身上？！都是我的错，雪妹……不要，不要死！人参……我要人参，哪里有……哪里有人参，谁能给我人参啊！啊啊啊啊！！”未明咆哮着，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无论他内力再如何深厚也定会有穷尽的时刻，何况前些日子他已损耗许多，刚才的恶战更是……未明突然生出了深深的疲乏感，这即是说用不了多久风吹雪便……未明不敢去想。

    “恩、恩公，您要人参是么？”寂静的森林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未明本能地扭过头去，是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好像有点，眼熟？待得未明定睛细看，原来竟是杜康村的黄骆。“是你？！你来这干什么，人参，我要人参！”未明已是几近癫狂，他完全无法思考，若风吹雪就此离去，他定然无法顺利迎来终结，不，别说终结，他还有勇气走入圣堂之门么？他还有勇气，见到朝阳再次升起么？“恩公，这些是用千年人参制成的丹药，您看合不合用？”黄骆递过一个盒子，里面赫然装着几粒丹药，未明熟识药性，不会错的，那丹药的味道，正是用极品的人参制成！而且还与其他补气的药材混合炼制，效果远强于直接清水送服。

    未明没有思考，他已无法思考，一把抓过盒子，然后用颤抖的手慌忙地将药丸送入风吹雪嘴中，同时不管不顾地输出全身真气，雪妹，不要死……“咳……咳咳……”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响起一声咳嗽，在药材与内力的作用下，风吹雪竟真从鬼门关前脱身！“我、我已死了么……唔，好热，这儿便是阴曹地府……未明？！你怎么又在……替我输送真气？”“别、别说话……”未明已是油尽灯枯，传送给风吹雪的内力慢慢开始减弱，好在千年人参效力超群，生死人而肉白骨，几枚丹药下肚，风吹雪的伤势已经痊愈大半。

    “没事了，没事了……”确认风吹雪的身体状况后，未明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傻傻地笑道，“风姑娘，没事了……那日你不辞而别，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无论如何，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风吹雪美目含泪，她已隐隐记起了发生的一切，后背传来的温热更是万分熟悉，她扶起未明，真诚地说道：“我也是……如此觉得。”“但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未明轻轻拉住风吹雪的小手说道，虽然有些突兀，但经历了刚才的生离死别，未明再也不愿放开少女片刻。风吹雪先是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得未明重复了一遍后，她如遭雷殛，颤声说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字句肺腑……雪妹，你愿意与我长相厮守，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么？”“谢谢你……我……愿意。”风吹雪甩去脸上的泪花，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伸手紧紧地抱着未明，而未明也是死死地搂住风吹雪，不断呼唤着：“雪妹，雪妹……”

    “咳咳……”实在是按捺不住，黄骆悄声提醒自己的存在，两人这才发现不妥，赶忙分开，不敢再看对方，风吹雪更是俏脸通红，害羞地低下头去。“多谢黄公子救命之恩……未明无以为报……请受，未明一拜……”未明挣扎着想要行礼，黄骆赶紧上前扶住。“使不得，使不得！恩公对我黄骆才是有再造之恩，黄骆只是顺水人情，略作报答而已，又怎敢承受恩公大礼？”“说来……黄公子，你怎么会……”“怎么会恰巧出现在此地，还带着恩公正需要的人参？”黄骆会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自从那次恩公高抬贵手之后，黄骆如醍醐灌顶，意识到此前自己所作所为是多么禽兽不如。于是我散尽家财，尽力行善，以期能弥补自身的罪行。而就当我打算离开杜康村，准备云游天下帮助受困的人时，我遇到了一位道长。”

    “道长？难道是……”未明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杜康村中，确实遇见过一位叫作锅达的道人。此人说话高深莫测，暗藏玄机，不过他并无恶意，还出手治愈了未明的暗伤，故而未明一直铭记在心。可是之后未明经历了多次穿越，却再也没见过此人，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嗯，那道长说他叫锅达，他告诉我说是使命尚未完成，还不可离开此地。我自然问他是什么使命，他却说天机不可泄露，只是递给了我这人参丸，要我今时今日在此等候，不可早来，也不可迟到，届时定会有人需要。我见他说得玄乎，不敢违背，今日准时赶赴此地，才刚到就见恩公正高喊着要人参，我心想定然是恩公需要，便……”“原来如此……”此次天意城主现身，定是之前的偏差累积，出现了新的变数，风吹雪本是必死无疑……想不到当日黄府自己一念之仁，竟救下了风吹雪的性命，因果报应，所言非虚。“既然已报答了恩公，黄骆在此地的使命也就完成，这便要按照原定计划，云游四海帮助需要的人，告辞了，恩公。”黄骆恭敬地向未明行礼，未明也是千恩万谢，目送黄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