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鹊桥相会

    “未明，未明！”任清璇近乎崩溃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清璇，我……”“太好了，你没事！”任清璇重重地扑了上来，几乎要将未明全身撞散架了。“清璇，轻点，疼……”未明无力地说道，然而任清璇死死地抱着未明，哪有半分松手的意思。“小子，你……”未明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朝剑圣看去，只见追誓掉落在地，而剑圣正捂着胸口，虽然已经封住了经脉，但还有鲜血从指缝之间汩汩流出。“你这究竟是……什么功夫？”未明赶忙为剑圣上药，虽然不深，但上面确实有五个清晰可见的指洞，与那日天意城主如出一辙。“实不相瞒，晚辈也不知晓……当时见到您的阎王落笔，我已自觉必死无疑，却不知怎的，心中却忽然有个声音响起，让晚辈不用多想，只管抓去便是，直到此刻方才回过神来。”“原来如此……看来你在无意识间到达了更高的山峰啊。”剑圣叹了口气，“老夫自诩天下无敌，想不到今日竟然输给了你，当真后生可畏！”

    “清璇……”为剑圣包扎完毕后，任清璇细心地为未明清洗手上的伤口，见到未明双手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皮，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别哭了清璇，我还活着不是么。对了，修罗宫已经非你居所，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回逍遥谷居住？”任清璇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她旋即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抱歉，公子。清璇辜负了宫主的恩情，成为修罗宫的叛徒，内心一时还无法接受，原谅清璇……此刻无法答应公子。”“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未明一时激动，不免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任清璇慌忙扶住未明，轻声说道：“公子，请给清璇，一点时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清璇已经是……若公子心意不改，清璇定然此生不负。”“我知道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谢谢……”任清璇抬头与未明相视，同时两人脸庞不断贴近……

    “小姐，公子，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就在任清璇即将吻上未明的时候，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未明不由心中暗骂。自是两人此前救出的岚儿，本来便是由她告知未明花海的消息。未明作好安排，令上官虹将消息透露于她，故而她匆匆赶来，只是这时机，这丫头当真没眼力见。“岚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任清璇俏脸通红，慌忙推开未明，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娇羞，再也不看未明一眼。“岚儿路上听到一个修罗宫的门人说宫主已经怒气冲冲地赶往川蜀，心下担心便立马赶来。岚儿好害怕，担心小姐出事，这会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岚儿走到任清璇面前，倒头拜下，同时也向未明行礼问好。“谢谢你，岚儿……可是我已经被宫主逐出修罗宫，再也回不去了，你不必……”任清璇神色黯然地说道，岚儿却紧紧握住她的手，高声说道：“小姐，您到哪里，岚儿就去哪里。我的命是小姐救的，岚儿永远是小姐的婢女，请让岚儿留在小姐身边照顾您！”

    此刻正是任清璇最脆弱的时候，听到岚儿这样暖心的话语，任清璇不由泪流满面，她抱紧岚儿，说道：“谢谢你，岚儿，有你陪着我，我好高兴。我只有一个条件，从今以后，你不可再叫我小姐了，我们当以姐妹相称，我比你虚长几岁，便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岚儿妹妹了。”“这……好的，清璇姐姐，呜呜……”岚儿在清璇的怀中也是痛哭流涕，她被家人抛弃，早已把任清璇视作唯一的归属，如今得偿所愿自是感动不已。“两个丫头是吧。”剑圣走上前来，“既然你们不愿跟他回去，也好，这花海西边三里还有一间草庐，虽然破旧了些，但应当可以暂时居住。你们住在那里，平日就替老夫照顾花田，在这儿，至少不用担心阿修罗找上门来。”

    “这……那便谢过前辈，这份工作对于清璇可算是梦寐以求。”任清璇清楚剑圣性格，说一不二且最烦客套，何况一间住所正是两人眼下最需要的，自是连声答应。“清璇，我走了。”帮任清璇她们打扫屋子，购置了些日常生活用品过后，未明终于起身辞行，任清璇看着未明，眼光中饱含不舍，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清璇在这将日日为公子祈祷，祝公子身体安康，万事顺心。”千言万语早已化在不言中，未明不再多话，直直往逍遥谷赶去。他快马加鞭，终于在七夕前夕赶回谷中，不过此番不告而别，还是免不了被无瑕子教训一顿。晚饭时荆棘神色如常，之后也完全没有提起佛剑魔刀的事，而无瑕子却神神秘秘地交代谷月轩，让他明日要早些起来，弄得谷月轩莫名其妙。

    第二日一早，未明便来到无瑕子房中，见到无瑕子正笑意盈盈地读着信件。“师父，什么事这么开心？”“呵呵，今儿是七夕，曹掌门早来信告知，说小萼华有心要来探望为师……呵呵，醉翁之意不在酒，七夕来看为师，真亏曹老头他说得出口！为师已经安排轩儿带着小萼华四处逛逛，增进感情，看来很快就可以抱孙子咯！”“啧啧，师父还真是体贴入微，不知……有没有为徒儿做下什么安排？”无瑕子白了未明一眼，笑骂道：“小兔崽子你还要我安排？为师上次拜访忘忧谷，可是被吓得不轻，为师可不知你几时竟拐了这么多位姑娘！还有王门主的来函多少也有些那意思，哼，你小子还真是……罢了，你的私事你自己处理吧，为师要现在要去忘忧谷走走！”看着未明痴痴傻笑，无瑕子狠狠给了未明一个爆栗，方才走出门去。“嘿嘿，婷婷和阿玟习俗不同，但其他人应该都……”带着猥琐而油腻的笑容，未明回房卧床休息，静候众女来访。

    “好你个小师兄，快给我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娇喝将未明从睡梦中惊醒。只见王蓉单手叉腰，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站在床前，看着万分渗人，吓得未明慌忙起身。“蓉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怎么这么大脾气……”“你还敢说！”王蓉气鼓鼓地拿刀指着未明，同时向门外看去，“什么时候又骗到了这许多姑娘！”只见沈湘芸、赵雅儿与风吹雪陆续走进屋中，沈湘芸神情古怪，但好在说不上是恼怒；赵雅儿则是捂着小嘴，强忍笑意；而风吹雪则一脸淡然，眼中只有未明。七夕佳节，三位姑娘自然商量好一齐前来看望，而王蓉本来打算邀请沈湘芸同行，便先赶赴忘忧谷相见。见到三人，她登时心如明镜，提着菜刀就朝逍遥谷冲来，可把赵雅儿逗得够呛。“这，蓉儿，这我……”未明能有什么办法，自然只能连连赔礼道歉，好在王蓉只是一时不顺，很快便也安抚了过去。“我说，这儿四个，还有燕子姐姐、任姑娘，那个苗族的蓝姐姐，你也太花……”

    咚！正当王蓉絮絮叨叨之时，沈湘芸已经面色铁青，掏出一个瓷瓶重重放在桌上，冷声说道：“少侠的确是艳福不浅，给你的礼物，爱要不要，我走了。”未明赶忙一把抓住沈湘芸，赔笑道：“湘芸妹子，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不如这样，我今儿给你们煮上一大桌子菜赔罪。还有……对了！这把唐寅真迹伞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瞧瞧！”未明总算想到了这根救命稻草，赶忙将一年多前去杭州购置的油纸伞递给沈湘芸。湖蓝色的油纸伞做工精致，上面还绘着秀丽的山水图画——的确是绝佳的礼物。未明平日时常擦拭，生怕沾染灰尘，便是为了此刻。沈湘芸的脸色果然迅速转晴，接过纸伞仔细地鉴赏了一番后，竟莞尔一笑，看来甚为满意。“算你还有点良心，那些都是我精心炼制的丹药，服用下去对你身子有好处。”“是，是，我回头一定把它们统统吃光！”未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禁逗乐了沈湘芸：“傻瓜，补品吃多了也会害人，偶尔疲乏了吃吃便是了。”“小师兄，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湘芸姐姐有礼物！”王蓉见状有些不悦，眼神不善地看向未明，未明叫苦道：“这，这不也就只有湘芸妹子为我准备了礼物吗……等等，蓉儿你别！”

    见到王蓉又要掏出菜刀，未明赶忙掏出礼物，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琥珀挂坠，橙黄色的松脂裹着一只小虫，新奇有趣得紧。这琥珀可是未明花了大价钱从西峡的一家古董店中淘得，再请当地手艺最高超的珠宝匠人精心制作而成。“嘻嘻，这还差不多。”王蓉一把抢过挂坠佩在胸前，不住把玩，看着喜爱非常，“小师兄，七夕佳节，蓉儿当然也为你准备了礼物，等会再告诉你。”未明转身又取出一把古琴，递给了一直没有说话，但却满脸期待的赵雅儿，引得她惊叫连连。“焦尾琴，不过并非真品，只是后人仿制。”未明指着琴尾端的焦痕说道，“几乎以假乱真，材质也属上乘，还算珍贵。听仙音前辈说雅儿近些日子学琴十分刻苦，也颇具天分，送给你了。”赵雅儿激动不已，满脸泪花，半晌才说道：“未明大哥……谢谢你，待会能不能……让雅儿为你弹奏一曲？”“那当然好了，我很期待！对了，还有雪妹。”未明取出了一柄折扇递给风吹雪，同样是杭州一绝。风吹雪接过展开，扇骨以紫檀木制成，结实轻巧；扇面则是选用杭连纸，莹洁光滑；连扇坠都是用翡翠精雕细琢，名贵非常。除却扇子本身，更重要的是扇面上的图画，那是未明亲笔绘制——阳光下，一株曼珠沙华含苞欲放，彼岸之花，终于寻觅到了合适的土壤，不再飘零。

    “未明……”风吹雪微微红了眼眶，此中寓意她自是一目了然。“雪妹，见你此前热衷于搜集折扇，希望你会喜欢。”“我很喜欢。”风吹雪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折扇，放入怀中，露出灿烂的笑容，“不过不是指折扇。其实我搜集折扇只是因为不少文人爱好此道，为了接近他们我才刻意如此伪装罢了。未明，你可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额，雪妹，你平日在忘忧谷只是静坐还有练武……除此之外，我就真不知道了……”未明挠了挠头，故作疑惑，只见风吹雪从怀中取出一个月牙形状的布囊，郑重地说道：“这是我亲手缝制的，在我的家乡称之为御守，爹爹说过，它类似于中原的护身符。虽然这个御守没有神明加持，但……有我的心意，希望能助你逢凶化吉。”

    “雪妹……”接过御守，见到风吹雪手指的伤痕，未明有些心疼地说道：“雪妹，你不擅女红，都受伤了……”“那有什么关系。”风吹雪笑着摇了摇头，“从前我手中只有冰冷的刀剑，缝制这御守时，我心中却满是温暖。就算不小心被扎伤了，我也只是觉得幸福。刚才不是问我喜欢什么吗，我喜欢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风吹雪盯着未明，一字一句地说道，饶是未明都不由面红耳赤，众女也没有想到风吹雪如此直接，都害羞地别过脸去。“啊……哈哈！这个，雅儿你不是要弹琴么，不如大家都到院子里去！这、这儿有点太热了，我先出去吹个风！”未明慌忙钻出屋外，一直跑到后山，方才松了口气。“呼呼……雪妹还真是直接……嗯？”

    虽然脚步很轻微，但又怎么能逃过未明的耳朵，“小燕子，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总不会想来逍遥谷偷东西吧。”“才没有呢！”史燕应声从树后走了出来，目光中却带着些许忐忑。“怎么，特意前来看我，却又躲到一旁？”“谁特意……还不是你这花心大萝卜……”史燕低着头，食指指尖对抵，小声地嘀咕道，“那么多姑娘，一个个又漂亮又体面，我一个贼……”“说什么呢。”未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是侠隐阁酒楼的掌柜，什么小偷，不许乱说话。记住，一定要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尊重你，明白吗？”“嗯……我会努力的，我要更努力……以后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送……好了，不说这些，七夕礼物，拿去！”史燕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未明手中，打开后里面是些色彩斑斓的珠子，材质看上去并非是什么玛瑙琉璃，然而颜色各异，玲珑剔透，当真好看得紧。“据说这是小虾米大侠留下来的宝物，知道你一直以小虾米大侠为榜样，踏破铁鞋无觅处，走遍黑市总算让我找到了。”“真的吗，小燕子，谢谢你！”

    这的确是小虾米大侠的东西，未明曾找徐子易他们确认过，结果两兄弟笑得前仰后合，说老爹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什么弹、弹珠？反正是一个没听过的稀奇玩意，徐子骐还煞有介事地告诉未明，说这是稀世珍宝，天下只此一份，定要好好保存。“嘿嘿，你这么照顾我，人家总是要还礼的嘛。”看到未明兴高采烈的模样，史燕揉了揉鼻子，欣慰地笑了。“小燕子，其实只要你能改过自新，对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听说你最近扩建了房子？”“嗯，我又收养了几个孩子。改过自新么……看来我确实要退隐了啊，只是呢……”史燕忽然露出俏皮的神色，“有件东西到手之前，我还不能就此作罢。”“真拿你没办法，你还想偷什么？”“我想……偷走你的心！”史燕轻轻抚摸着未明的胸膛，然后深深地看了未明一眼，纵身一跃便无影无踪。“我的心么……这个小燕子啊。”未明轻声重复道。

    “小师兄，你上哪去了，快来，雅儿妹妹都等急了。”不愧是蓉儿，才刚见面不久，这就已经姐妹相称了。“对了，这是为小师兄准备的礼物，趁热喝吧，湘芸姐姐，吹雪姐姐，雅儿妹妹，你们也来。”王蓉取出一个小锦盒，掀开盖子以后未明只觉耳边仿佛吹奏起了仙乐，眼里也直直冒出金星。也不知到底是何物事，竟让满院都香气四溢，把赵雅儿的口水都快馋出来了，而风吹雪虽然表情淡定，但看得出也是十分好奇。这小丫头，趁着刚才的功夫又跑厨房去了吧，毕竟食物还是要趁热才好吃啊。“鸳鸯五珍脍，蓉儿上次厨艺大会输给小师兄以后，回去苦心研究终于完成，小师兄你试试！”

    仔细一看，金黄色的汤汁固然让人食欲大开，更可贵的是当中五颜六色的细丝，白色的萝卜，绿色的莴笋，黄色的党参，红色的大枣，黑色的木耳，互相搭配，构成一片和谐景象。而主料选用刚刚满月的鸽子代指鸳鸯，与五珍精心烹制，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深深令未明折服。众人自是赞不绝口，可惜只有小小一锅，顷刻间就已见底。“实在对不住各位姐姐，蓉儿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准备不足，难以尽兴，下次蓉儿定会补上一桌子大餐，让各位姐姐大快朵颐。”王蓉自己已是一口没吃，但见到众人意犹未尽的模样时，她还是有些歉然地说道，见状未明连忙说道：“小师妹，你上次那道佛跳墙败就败在奇珍过多，材料过分豪华令人难以区分主次。而今天这道鸳鸯五珍脍却是层次分明，各色时蔬精心搭配，将鸽子的美味完美地呈现出来，令人回味无穷，这次小师兄认输啦。”“嘻嘻，总算赢了小师兄一回，好耶！”王蓉欢呼雀跃，鼓掌庆祝，那可爱的模样把众人都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