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求仁得仁
“仙、仙音师伯？！”“小师兄，你……”见到未明身后的女子竟是仙音，众女不禁瞠目结舌，尤其风吹雪更是神色古怪。“这些先放一边，说正事要紧。”“你的正事该不会就是那艘画舫吧？北丑前辈已经带我们看过了，倒是豪华精致，不过这事不至于要如此神秘兮兮吧？”沈湘芸有些困惑地说道，闻言未明不由跺足骂道：“北丑这个混蛋！把我准备的惊喜全破坏了，他在哪里？我非要狠狠揍他一顿出气！”“他早猜到你会如此反应，带我们参观之后就偷跑了，还说什么要在最后等你，神神叨叨，叫人摸不着头脑。说回那艘画舫……你这小滑头，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造了这么个物事，连姐姐都被瞒在鼓里。”
姬无双笑靥生春，当时她见未明在西域鞠躬尽瘁，只道早将与自己的约定抛至九霄云外，难免有些不悦。结果他私下竟造了一艘豪华画舫，做工考究不提，上面屋室还依照个人喜好精心布置。诸如蓝婷与纪玟的卧室连在一块，备有兽皮和一些苗家装饰；王蓉那间紧挨着厨房，沈湘芸的居所清新典雅，摆放着许多画伞……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足见十分上心，自是心花怒放。“答应姐姐的事，未明自然不敢怠慢。要根据你们的喜好建造可不是易事，好在这次得了高人建议，不过还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结果全被北丑这厮……”“嘿嘿，这画舫就是比起女郎师父那艘怕也不遑多让，哎呀，人家那间摆放的古董也太美妙了，有机会定要让小鬼头们开开眼界！”
“罢了，既然让你们看见了，索性先说这事吧。我是打算等此间事了，便带你们一起泛舟湖上，随波逐流，云游山海，不问去往何处。遇见不平，便出手相助，倘若闲来无事，也可鼓瑟吹笙，逍遥自在，笑傲江湖！像红殇这等还有帮中事务牵挂的，虽不能长期居住，但也可作为偶尔得暇休息之所，岂不快哉？”“云舟侠侣，笑傲江湖……真美！说得奴家恨不得这便插上双翅，飞到画舫上去了！未明，快说正事吧，早点说完，我们早些过去。”“好，那便开始吧。其实未明与诸位，并非初次相见。”“傻蛋，大白天你在说什么蠢话，我们当然不是……”沈澜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众女也全部收起笑容，因为未明的神情万分严肃，显然并非说笑。
“我的意思自然不是指今日，而是，你们以为与我的初见。雪妹于杜康村的一声傻瓜，红殇追杀黄骆到逍遥谷，前辈于隆冬弹奏百鸟朝凤，小燕子偷走那卷泼墨仙人图，清璇救下花痴前辈的姚黄，相助湘芸保护老妪，酒醉误入假姑妈的骗局，喝下澜儿路边的毒酒，帮阿玟吸毒除蛇，带薇霓游览长安，为婷婷找寻金钗，还有快活林中遇到无双姐姐和蓉儿……这所有的一切，于未明而言，都是久别重逢。”“这是什么意思，杜康村那声傻瓜……难道那会儿你便注意到我了？这怎么可能！当时你还没有拜入逍遥谷，应当不通武功……”风吹雪想起多年前在杜康村她一时兴起听得那场评书，已经快有十年之久，当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因为小虾米的故事而当众失态的傻瓜，日后竟会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而她也不过随口一说，转瞬就被淹没，除非未明刻意为之，否则绝无可能听见，可那时两人明明素不相识。“无双姐姐，你可知道，圣堂深处究竟有什么？”“自是不知，当时天王还未使用钥匙打开那道大门，正派人士便已出现。”姬无双摇了摇头，脸上也是困惑不已，“据说打开大门可以抵达人人安乐富足的桃源乡，只是如今圣堂之钥被毁，无论它有什么秘密，都已被永远埋葬……这与你所言，究竟有何关系？”“嗯，息息相关吧……圣堂深处是一道玄虚之门，使用钥匙打开后，穿过廊道便可进入一间大厅。厅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颗红色光球。”
未明缓缓说道，姬无双却不禁打断了他的话：“你……你又怎会如此清楚？打败龙王之后你才凑齐了圣堂之钥，而那钥匙也立即被你毁去，你根本没时间去圣堂查证吧？”“稍安勿躁，无双姐姐，这事情要是那么简单，我又何必隐匿至今？”未明挥手示意姬无双冷静，继续说道，“第一次进入圣堂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吧？运气不错，得大师兄解救拜入师门，几年里我刻苦练功，加之屡逢奇遇，竟成为武林盟主。打败厉苍龙之后，北丑将剩下半截钥匙相赠，而恰逢此时，圣堂也即将现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师兄，你是说……”王蓉已经隐隐猜到了未明的意思，然而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未明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我倒并非想着继承小虾米大侠的武功财富，只是想确认其中的秘密，也好化解世人对于圣堂的觊觎，减少死伤。可在即将打开大门的时候，我遇到了江天雄父子。”看到风吹雪脸上惊恐的表情，未明顿了一下，挥手令她安心，“放心，我这不还活着吗？雪妹，那时我压根不认识你，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便是天意城主，甚至于……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当他突然发难想要除掉我时，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又有江贤弟掠阵，虽未使出地煞无极腿也已不是对手。生死关头，我将圣堂之钥插入大门，也是命不该绝，大门打开，同时也不知从何处竟落下了一块巨石，将江天雄与我分割开来，总是保住了我的性命。无路可退，我只能朝前走去，很快就来到刚才所说的大厅。看着那颗光球，它仿佛有无穷的引力，我不禁触碰了它。”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快说啊，你是要急死我们吗！”见到未明突然沉默，众女连忙追问，奸计得逞，未明露出笑容，这才说道：“那一刻，我看到了很多的画面。二师兄替我接下了唯我独尊，摔落山崖粉身碎骨；不信任澜儿，没有找她解毒，以至于毒性爆发，幸得湘芸与神医出手才保住性命，但从此再没听过任何有关澜儿的消息；没有结识婷婷，只是从江湖传言中得知毒龙教最年轻的教主惨遭门人背叛，生死未卜；亲手杀死无双姐姐，在她临死前，才注意到她眼中的不甘与挣扎……还有很多，很多。那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我的遗憾，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想要，重新选择。”未明轻声说道，而全场鸦雀无声，哪怕再怎么迟钝，她们也理解了未明的意思。
“当我如此想着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站在杜康村外不远，我走入村子，想要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村人全部都忘了我。那些托我打造过农具的李大爷、王大伯，全然没有任何关于我的记忆，就连美女掌柜杜鹃也忘记了我这个常客。我问了问日子，雪妹，正是与你相见的前几天。”“你是说，你回到了过去？”实在匪夷所思，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未明点了点头：“当时我可没有你这般清醒，我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幻，只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那些武功招数，我分明记得一清二楚。虽然功力所剩无几，但确实还能感觉到真气在我体内流转，身上也仍带着那日去圣堂时的物品。雪妹，你能想象当时我的心情么，我快发疯了，险些就要纵身一跃，一了百了。幸好那时，徐氏兄弟出现了。”
“他们二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是小虾米大侠的孩子，和小虾米大侠与北丑一样，都是来自那个所谓的桃源乡。”“什么？！”未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好在今日冲击实在太多，众女都已有些麻木。“他们告诉我，圣堂具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小虾米大侠集齐了十四天书，可以自如地运用这股力量穿梭于各个世界，并且除了桃源乡以外的地方，他们的年岁不随时间变化。小虾米大侠将这力量分给了他的孩子与北丑——是以他们可以不断助我成事。而对于得到圣堂之钥，开启圣堂的我，奖励乃是一个无憾的人生。简单来说，只要我心怀遗憾，触碰光球便可以将时间倒转，令我能够重新做出选择，直到自己满意，迎来终结为止。”
“每一次穿越，圣堂之力都会滋养我的身体，令我变得更为强大，而那些掌握过的技艺，我也全数记得。如此一来，我便不用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练功上。得知真相后，我欣喜若狂，我满心以为知道一切的我将轻易改写局势，弥补那些遗憾，可惜，现实远没有如此简单。每当我改变了一个选择，就添加了一个变数，世界的发展也会偏离我的认知一分，因为我的自大，第二次我险些没能走到圣堂。后来我无数次地发起尝试，努力记下每一个变化，引导自己获得想要的结果，可仍没那么容易。随着圣堂之力的滋润，我用于练功的时间越来越少，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而遗憾……也变得越来越多。”
“比如我终于认识了雪妹，那一次，她死在了卓师伯的剑下。”突然未明猛地攥起拳头，额上青筋暴起，众女见状都露出担忧的神色，风吹雪更是要上前替未明擦拭汗珠，好在片刻后未明已经平复了他的心境，“没有捷径可走，只有做更多的尝试，更仔细的记录。有一次，因为本领太强又没注意掩藏，竟被师父发现，他怀疑我别有用心拒绝收我入逍遥派，不得已我只能潜入少林偷出圣堂之钥，然后央求北丑给我另外半块，这才得到了新的机会。往后我更加小心，尽量避免节外生枝，不过即便如此，变数也依然存在。比如这一次，我没有成为武林盟主。救出天王，发现甚至粉碎了江天雄的阴谋，这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所以雪妹，这会你该明白，当时在少林寺我为何会如此慌神了吧？”
“因为在那一刻，我以为一切都乱了套，接下来的事情将不可能按照计划前进，我以为我注定又要失败了。说来上一次，我已无限接近了终结。为了替雪妹报仇，我设下计谋，消去了江天雄对我的救命之恩，不过由于并未查出他与天意城的联系，最终我没有取他性命，只是在你逃脱天意城时，除去了狂浪毒三人——其实这次我本也是如此打算，结果他竟亲自出手，险些要了你我性命。万幸的是，我们还活着，江天雄却死了。雪妹，当时你告诉我已经放下，但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为其所害，他杀害你的双亲，我自然不会放过。”风吹雪轻轻揉了揉眼眶，笑着说道：“未明……谢谢你。”
“上次……我也并未结识陈崇英，没能踏上宝藏岛。没有情报，自然不会潜入皇宫，好在薇霓已被任前辈救出。得知此事后，我赶赴大漠，依照当地风俗和她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也算了却心结。与我接触后无双姐姐迷途知返，画舫之上，你们各自的心愿我也如今天这样一一实现，阿丽也……总之与这一次相比虽然存在些许不足，但终结，确实已近在眼前。只是……当我触碰红球的时候，我察觉到有个遗憾，自从我发现它起，无论做出了多少尝试，付出了多少努力，都未能有任何改变。哪怕在此刻，这个遗憾也依然存在，我很清楚，只要它不消失，我永无终结之日。”
未明的声音极为平静，但心意相通，众女自然能感觉到他的不甘与伤痛，不动声色的，沈澜悄然往后退了一步。“是什么，快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解决啊！”纪玟着急地说道，众女心思大致与她一般，唯有姬无双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地看向未明，而猜到真相的沈湘芸咬紧牙关，一语不发。未明伸手指向沈澜，平静地说道：“澜儿，你们对她了解不多，为了证明以毒行医的道路，她不惜以身试毒，以至于经脉都被毒素渗透。神医前辈虽竭尽所能，也只可延长她十年寿命。现如今，已然过去六载。”“什么？！澜姐姐，你、你为何不说啊！”沈澜之事，沈湘芸与未明自然不会透露，众女都只道是她先天体弱，怎会想到竟是这般绝症。
“我，试过无数的方法，踏遍大江南北，不惜重金搜集灵丹妙药。尽我平生所学，固然还可以延长几年，但仍是，救不了她。”“傻蛋，你这又是何必……”泪水轻轻滑落，未明的语调虽然平淡，几近轻描淡写，但那份执着与情意，深深灼伤了沈澜，这个傻蛋，花了几辈子的时间啊，就为了自己……而沈湘芸更是早已泣不成声，她原本还在心中偷偷埋怨未明，明知沈澜命不久矣，却只顾着桃源乡大业，对其不闻不问，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未明的爱意究竟有多么沉重。“好在如今有了转机，澜儿，拿着。”未明伸手入怀，取出了一颗浑圆的丹药递了过去。“未明，这就是那时北丑先生说的……”“嗯，九转还魂丹，仅此一颗。”
“鹤顶红、断肠草、夹竹桃……傻蛋，你是想杀了我么？”沈澜乃是使毒行家，略微一闻便察觉到当中杀机遍布，不过她也发现里面还有许多特殊的成分，连她的毒术造诣竟都无法分辨。“毒素早已渗入经脉，寻常药石再难发挥功效，唯有借助这些剧毒之物，以毒攻毒，方可冲破这层防卫。九转还魂丹，并非世间之物，乃是我搜集了各色珍贵的药材，再拜托徐氏兄弟带回他们的世界，用那边的技术和材料加工制备而成。按他们的说法，应该叫中西结合。关键在于，之前他们取了你的血液样品，说了一大堆那边世界的名词，我也记不清楚，总而言之，这能化解你经脉里的毒素。”“呵，那么我能获救咯？”沈澜淡淡说道，心中却早有了答案。
“不能，而且还会要了你的命。你的身子久受毒物侵蚀，但也正是它们，才留住了你的性命。一旦除去，你的身体会立时失衡，暴毙而亡。”“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雅儿捂着嘴巴，忍不住掉下泪来。“这九转还魂丹中，除了剧毒之外，还提取了人参、灵芝、何首乌等名贵药材的精华，每一种都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效。若是换作常人，它们可在短时间内滋养经脉，起死回生。可澜儿的话……”“可是我蓄积毒质已久，无论抗毒还是抗药都远异常人，早在它们生效修复我身体之前，我便会死。”沈澜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到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反而轻松了许多。
“未明哥哥，难道、难道真的没有法子……姐姐她……”“当然有啊。”未明伸出双指，同时脸上青筋暴起，“河洛苍龙录，这是我自创的一门内功心法，习成后真气逆行，无惧点穴，还能强化我所习得的武功。”“当日你击杀江天雄，用的便是此招么……”“不错，以河洛苍龙录加持，化尽天下武学的折梅手得到了升华，无法抵御，无法躲闪，他称其为，鬼手掏心。早年救助李徽之时，得其以家传绝学一阳指相赠，这是一门以纯阳内劲驱动的精妙指法，对于疗伤本就极具神效——此前我以河洛苍龙录加持一阳指，为齐老治好了缠身多年的暗伤。虽无法修复澜儿的经络，但也可以在九转还魂丹生效之前，吊住她的性命，待得丹药生效，澜儿便可重获新生。”
“太好了，那还在等些什么，姐姐你快服……”“着什么急。”沈澜甩开湘芸，冷声说道，“最好的情况是什么？”果然瞒不过啊，未明暗叹一口气，说道：“这个过程需要我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你的体内，为齐老疗伤我虽然有所保留，但已令我修为大损……你的身子，我不会做太乐观的推断。最好的情况，我伤及根本，武功尽废，并且此生无望复原，但救活了你。”“什么？这……”“哼，不用想也知道，倘若毫无代价，你早该出手为我治疗，何必要一直等到今天？这些年你拼命建设桃源乡，便是想尽快实现理想，好为我续命吧。”“是。”未明没有否认。
“那么，最坏的情况又是什么？”“救不活你。”没有半分迟疑，未明轻声说道。“你……”闻言沈澜全身一颤，泪水险些又要低落，但她抿了抿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将还魂丹用力地掷向未明，“什么嘛，原来你根本毫无把握，本姑娘为什么要赌上性命陪你做这个测试？这破玩意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吧！”沈澜转身就要离去，却感觉到一只手压在自己肩上，扭头看去，原来是风吹雪。“你拉着我干什么？本姑娘还有几年可活，实现我爹的愿望后，便可以四海为家，要多快活有多快活！为什么要听他的鬼话，做这个九死一生的尝试？本姑娘可不想死……”“够了！姐姐，真的够了……”湘芸满脸泪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分明是因为……”
“对，对！”沈澜高声喊道，几近咆哮，“最坏的情况，是救不了我？怎么不说说他自己啊？救不活我，就意味着输送了所有真气也没能撑到药效来临，那又能是什么下场？！听懂了吗堂妹，他会死，他会死啊！就算侥幸成功，他有那么多的仇家，一旦失去武功，往后又该如何生存？明明你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云舟侠侣，可以笑傲江湖，为什么偏偏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死了便没法迎来那劳什子终结了吧！所以，趁早忘了我，和她们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如此还能有什么遗憾？放开我！”风吹雪脸上满是挣扎，点点晶莹在她眼眶中不住打转，最终她还是扭开头去，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沈澜正欲冲出门去，只见红袖飘飞，姬无双已经拦在身前。
“你没听懂吗，让开！”“好妹妹，没听懂的人，其实是你吧？还是说你装作不懂？”姬无双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澜的脑袋，眼中也满是晶莹，“未明前次已经完成了所有与我们的约定，可他依然无法步入终结。也就是说，这一次，他正是为你而来。现在，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解救你的希望，你却让他放弃，让他忘了你……好妹妹，难道你真的以为这样他还能迎来终结？也太自欺欺人了吧？”“不是有什么魔音么，对啊，忘不了的话就让这位弹首曲子不就好了！总之……”“就算如此当真能成，仙音也无法从命。何况，忘忧谷中有一棋叟，总是会陷于棋谱之中难以自拔，无论我让他忘却过多少次，用不了多久他就又会重蹈覆辙……我想，就算是魔音，也无法消除未明的这份执念吧？”
“听到了吧，澜儿妹妹？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放手一试，无论成败，起码都解脱了……至于武功，澜儿妹妹，不是姐姐自夸，天底下能赢过姬无双的怕也没剩几个。有我们在他身边照料，背后更有天龙教、逍遥谷以及妹妹们的一众靠山，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找事？”“可……”“澜儿。”未明走近沈澜，摊开掌心，九转还魂丹正端放其上，“你若是不想服用，我也绝不会逼你。虽然说得好听是为了救你性命，但其实却是让我自己能够了无遗憾，很自私不是吗？但我想告诉你，就算这次你不答应，下一次，下下次，我会不断重复，直到救活你为止。”
“你……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啊……”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沈澜用仅存的理智质问道。是啊，为什么呢，究竟为何执着至此……过了半晌，未明才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缓慢而又坚定，一字一句地吐出了心声：“或许，因为我是个傻蛋吧。”此前一直蜷缩在沈澜肩头，默不作声的彩儿突然直立起来，发出“呜呜”的声响，简直像是在催促一般。“彩儿，傻蛋……啐！”沈澜劈手夺过药丸直接吞入腹中，片刻之后，脸上便是青赤交加。未明扶着沈澜坐下，除去外衣，出指如风，从百会穴开始，顺着周身大穴一一点将下来。随着指力注入，沈澜猛地吐出鲜血，脸色也变得惨白，未明用左掌托住了沈澜后心，同时两指点在她的心口，青筋暴起，真气喷涌而出……
姬无双笑靥生春，当时她见未明在西域鞠躬尽瘁，只道早将与自己的约定抛至九霄云外，难免有些不悦。结果他私下竟造了一艘豪华画舫，做工考究不提，上面屋室还依照个人喜好精心布置。诸如蓝婷与纪玟的卧室连在一块，备有兽皮和一些苗家装饰；王蓉那间紧挨着厨房，沈湘芸的居所清新典雅，摆放着许多画伞……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足见十分上心，自是心花怒放。“答应姐姐的事，未明自然不敢怠慢。要根据你们的喜好建造可不是易事，好在这次得了高人建议，不过还是耗费了我不少功夫。本来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结果全被北丑这厮……”“嘿嘿，这画舫就是比起女郎师父那艘怕也不遑多让，哎呀，人家那间摆放的古董也太美妙了，有机会定要让小鬼头们开开眼界！”
“罢了，既然让你们看见了，索性先说这事吧。我是打算等此间事了，便带你们一起泛舟湖上，随波逐流，云游山海，不问去往何处。遇见不平，便出手相助，倘若闲来无事，也可鼓瑟吹笙，逍遥自在，笑傲江湖！像红殇这等还有帮中事务牵挂的，虽不能长期居住，但也可作为偶尔得暇休息之所，岂不快哉？”“云舟侠侣，笑傲江湖……真美！说得奴家恨不得这便插上双翅，飞到画舫上去了！未明，快说正事吧，早点说完，我们早些过去。”“好，那便开始吧。其实未明与诸位，并非初次相见。”“傻蛋，大白天你在说什么蠢话，我们当然不是……”沈澜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众女也全部收起笑容，因为未明的神情万分严肃，显然并非说笑。
“我的意思自然不是指今日，而是，你们以为与我的初见。雪妹于杜康村的一声傻瓜，红殇追杀黄骆到逍遥谷，前辈于隆冬弹奏百鸟朝凤，小燕子偷走那卷泼墨仙人图，清璇救下花痴前辈的姚黄，相助湘芸保护老妪，酒醉误入假姑妈的骗局，喝下澜儿路边的毒酒，帮阿玟吸毒除蛇，带薇霓游览长安，为婷婷找寻金钗，还有快活林中遇到无双姐姐和蓉儿……这所有的一切，于未明而言，都是久别重逢。”“这是什么意思，杜康村那声傻瓜……难道那会儿你便注意到我了？这怎么可能！当时你还没有拜入逍遥谷，应当不通武功……”风吹雪想起多年前在杜康村她一时兴起听得那场评书，已经快有十年之久，当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因为小虾米的故事而当众失态的傻瓜，日后竟会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而她也不过随口一说，转瞬就被淹没，除非未明刻意为之，否则绝无可能听见，可那时两人明明素不相识。“无双姐姐，你可知道，圣堂深处究竟有什么？”“自是不知，当时天王还未使用钥匙打开那道大门，正派人士便已出现。”姬无双摇了摇头，脸上也是困惑不已，“据说打开大门可以抵达人人安乐富足的桃源乡，只是如今圣堂之钥被毁，无论它有什么秘密，都已被永远埋葬……这与你所言，究竟有何关系？”“嗯，息息相关吧……圣堂深处是一道玄虚之门，使用钥匙打开后，穿过廊道便可进入一间大厅。厅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颗红色光球。”
未明缓缓说道，姬无双却不禁打断了他的话：“你……你又怎会如此清楚？打败龙王之后你才凑齐了圣堂之钥，而那钥匙也立即被你毁去，你根本没时间去圣堂查证吧？”“稍安勿躁，无双姐姐，这事情要是那么简单，我又何必隐匿至今？”未明挥手示意姬无双冷静，继续说道，“第一次进入圣堂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吧？运气不错，得大师兄解救拜入师门，几年里我刻苦练功，加之屡逢奇遇，竟成为武林盟主。打败厉苍龙之后，北丑将剩下半截钥匙相赠，而恰逢此时，圣堂也即将现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师兄，你是说……”王蓉已经隐隐猜到了未明的意思，然而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未明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我倒并非想着继承小虾米大侠的武功财富，只是想确认其中的秘密，也好化解世人对于圣堂的觊觎，减少死伤。可在即将打开大门的时候，我遇到了江天雄父子。”看到风吹雪脸上惊恐的表情，未明顿了一下，挥手令她安心，“放心，我这不还活着吗？雪妹，那时我压根不认识你，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便是天意城主，甚至于……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当他突然发难想要除掉我时，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又有江贤弟掠阵，虽未使出地煞无极腿也已不是对手。生死关头，我将圣堂之钥插入大门，也是命不该绝，大门打开，同时也不知从何处竟落下了一块巨石，将江天雄与我分割开来，总是保住了我的性命。无路可退，我只能朝前走去，很快就来到刚才所说的大厅。看着那颗光球，它仿佛有无穷的引力，我不禁触碰了它。”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快说啊，你是要急死我们吗！”见到未明突然沉默，众女连忙追问，奸计得逞，未明露出笑容，这才说道：“那一刻，我看到了很多的画面。二师兄替我接下了唯我独尊，摔落山崖粉身碎骨；不信任澜儿，没有找她解毒，以至于毒性爆发，幸得湘芸与神医出手才保住性命，但从此再没听过任何有关澜儿的消息；没有结识婷婷，只是从江湖传言中得知毒龙教最年轻的教主惨遭门人背叛，生死未卜；亲手杀死无双姐姐，在她临死前，才注意到她眼中的不甘与挣扎……还有很多，很多。那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我的遗憾，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想要，重新选择。”未明轻声说道，而全场鸦雀无声，哪怕再怎么迟钝，她们也理解了未明的意思。
“当我如此想着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站在杜康村外不远，我走入村子，想要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村人全部都忘了我。那些托我打造过农具的李大爷、王大伯，全然没有任何关于我的记忆，就连美女掌柜杜鹃也忘记了我这个常客。我问了问日子，雪妹，正是与你相见的前几天。”“你是说，你回到了过去？”实在匪夷所思，但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未明点了点头：“当时我可没有你这般清醒，我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幻，只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那些武功招数，我分明记得一清二楚。虽然功力所剩无几，但确实还能感觉到真气在我体内流转，身上也仍带着那日去圣堂时的物品。雪妹，你能想象当时我的心情么，我快发疯了，险些就要纵身一跃，一了百了。幸好那时，徐氏兄弟出现了。”
“他们二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是小虾米大侠的孩子，和小虾米大侠与北丑一样，都是来自那个所谓的桃源乡。”“什么？！”未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好在今日冲击实在太多，众女都已有些麻木。“他们告诉我，圣堂具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小虾米大侠集齐了十四天书，可以自如地运用这股力量穿梭于各个世界，并且除了桃源乡以外的地方，他们的年岁不随时间变化。小虾米大侠将这力量分给了他的孩子与北丑——是以他们可以不断助我成事。而对于得到圣堂之钥，开启圣堂的我，奖励乃是一个无憾的人生。简单来说，只要我心怀遗憾，触碰光球便可以将时间倒转，令我能够重新做出选择，直到自己满意，迎来终结为止。”
“每一次穿越，圣堂之力都会滋养我的身体，令我变得更为强大，而那些掌握过的技艺，我也全数记得。如此一来，我便不用将大量的时间浪费在练功上。得知真相后，我欣喜若狂，我满心以为知道一切的我将轻易改写局势，弥补那些遗憾，可惜，现实远没有如此简单。每当我改变了一个选择，就添加了一个变数，世界的发展也会偏离我的认知一分，因为我的自大，第二次我险些没能走到圣堂。后来我无数次地发起尝试，努力记下每一个变化，引导自己获得想要的结果，可仍没那么容易。随着圣堂之力的滋润，我用于练功的时间越来越少，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而遗憾……也变得越来越多。”
“比如我终于认识了雪妹，那一次，她死在了卓师伯的剑下。”突然未明猛地攥起拳头，额上青筋暴起，众女见状都露出担忧的神色，风吹雪更是要上前替未明擦拭汗珠，好在片刻后未明已经平复了他的心境，“没有捷径可走，只有做更多的尝试，更仔细的记录。有一次，因为本领太强又没注意掩藏，竟被师父发现，他怀疑我别有用心拒绝收我入逍遥派，不得已我只能潜入少林偷出圣堂之钥，然后央求北丑给我另外半块，这才得到了新的机会。往后我更加小心，尽量避免节外生枝，不过即便如此，变数也依然存在。比如这一次，我没有成为武林盟主。救出天王，发现甚至粉碎了江天雄的阴谋，这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所以雪妹，这会你该明白，当时在少林寺我为何会如此慌神了吧？”
“因为在那一刻，我以为一切都乱了套，接下来的事情将不可能按照计划前进，我以为我注定又要失败了。说来上一次，我已无限接近了终结。为了替雪妹报仇，我设下计谋，消去了江天雄对我的救命之恩，不过由于并未查出他与天意城的联系，最终我没有取他性命，只是在你逃脱天意城时，除去了狂浪毒三人——其实这次我本也是如此打算，结果他竟亲自出手，险些要了你我性命。万幸的是，我们还活着，江天雄却死了。雪妹，当时你告诉我已经放下，但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为其所害，他杀害你的双亲，我自然不会放过。”风吹雪轻轻揉了揉眼眶，笑着说道：“未明……谢谢你。”
“上次……我也并未结识陈崇英，没能踏上宝藏岛。没有情报，自然不会潜入皇宫，好在薇霓已被任前辈救出。得知此事后，我赶赴大漠，依照当地风俗和她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也算了却心结。与我接触后无双姐姐迷途知返，画舫之上，你们各自的心愿我也如今天这样一一实现，阿丽也……总之与这一次相比虽然存在些许不足，但终结，确实已近在眼前。只是……当我触碰红球的时候，我察觉到有个遗憾，自从我发现它起，无论做出了多少尝试，付出了多少努力，都未能有任何改变。哪怕在此刻，这个遗憾也依然存在，我很清楚，只要它不消失，我永无终结之日。”
未明的声音极为平静，但心意相通，众女自然能感觉到他的不甘与伤痛，不动声色的，沈澜悄然往后退了一步。“是什么，快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解决啊！”纪玟着急地说道，众女心思大致与她一般，唯有姬无双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地看向未明，而猜到真相的沈湘芸咬紧牙关，一语不发。未明伸手指向沈澜，平静地说道：“澜儿，你们对她了解不多，为了证明以毒行医的道路，她不惜以身试毒，以至于经脉都被毒素渗透。神医前辈虽竭尽所能，也只可延长她十年寿命。现如今，已然过去六载。”“什么？！澜姐姐，你、你为何不说啊！”沈澜之事，沈湘芸与未明自然不会透露，众女都只道是她先天体弱，怎会想到竟是这般绝症。
“我，试过无数的方法，踏遍大江南北，不惜重金搜集灵丹妙药。尽我平生所学，固然还可以延长几年，但仍是，救不了她。”“傻蛋，你这又是何必……”泪水轻轻滑落，未明的语调虽然平淡，几近轻描淡写，但那份执着与情意，深深灼伤了沈澜，这个傻蛋，花了几辈子的时间啊，就为了自己……而沈湘芸更是早已泣不成声，她原本还在心中偷偷埋怨未明，明知沈澜命不久矣，却只顾着桃源乡大业，对其不闻不问，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未明的爱意究竟有多么沉重。“好在如今有了转机，澜儿，拿着。”未明伸手入怀，取出了一颗浑圆的丹药递了过去。“未明，这就是那时北丑先生说的……”“嗯，九转还魂丹，仅此一颗。”
“鹤顶红、断肠草、夹竹桃……傻蛋，你是想杀了我么？”沈澜乃是使毒行家，略微一闻便察觉到当中杀机遍布，不过她也发现里面还有许多特殊的成分，连她的毒术造诣竟都无法分辨。“毒素早已渗入经脉，寻常药石再难发挥功效，唯有借助这些剧毒之物，以毒攻毒，方可冲破这层防卫。九转还魂丹，并非世间之物，乃是我搜集了各色珍贵的药材，再拜托徐氏兄弟带回他们的世界，用那边的技术和材料加工制备而成。按他们的说法，应该叫中西结合。关键在于，之前他们取了你的血液样品，说了一大堆那边世界的名词，我也记不清楚，总而言之，这能化解你经脉里的毒素。”“呵，那么我能获救咯？”沈澜淡淡说道，心中却早有了答案。
“不能，而且还会要了你的命。你的身子久受毒物侵蚀，但也正是它们，才留住了你的性命。一旦除去，你的身体会立时失衡，暴毙而亡。”“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雅儿捂着嘴巴，忍不住掉下泪来。“这九转还魂丹中，除了剧毒之外，还提取了人参、灵芝、何首乌等名贵药材的精华，每一种都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效。若是换作常人，它们可在短时间内滋养经脉，起死回生。可澜儿的话……”“可是我蓄积毒质已久，无论抗毒还是抗药都远异常人，早在它们生效修复我身体之前，我便会死。”沈澜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到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反而轻松了许多。
“未明哥哥，难道、难道真的没有法子……姐姐她……”“当然有啊。”未明伸出双指，同时脸上青筋暴起，“河洛苍龙录，这是我自创的一门内功心法，习成后真气逆行，无惧点穴，还能强化我所习得的武功。”“当日你击杀江天雄，用的便是此招么……”“不错，以河洛苍龙录加持，化尽天下武学的折梅手得到了升华，无法抵御，无法躲闪，他称其为，鬼手掏心。早年救助李徽之时，得其以家传绝学一阳指相赠，这是一门以纯阳内劲驱动的精妙指法，对于疗伤本就极具神效——此前我以河洛苍龙录加持一阳指，为齐老治好了缠身多年的暗伤。虽无法修复澜儿的经络，但也可以在九转还魂丹生效之前，吊住她的性命，待得丹药生效，澜儿便可重获新生。”
“太好了，那还在等些什么，姐姐你快服……”“着什么急。”沈澜甩开湘芸，冷声说道，“最好的情况是什么？”果然瞒不过啊，未明暗叹一口气，说道：“这个过程需要我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你的体内，为齐老疗伤我虽然有所保留，但已令我修为大损……你的身子，我不会做太乐观的推断。最好的情况，我伤及根本，武功尽废，并且此生无望复原，但救活了你。”“什么？这……”“哼，不用想也知道，倘若毫无代价，你早该出手为我治疗，何必要一直等到今天？这些年你拼命建设桃源乡，便是想尽快实现理想，好为我续命吧。”“是。”未明没有否认。
“那么，最坏的情况又是什么？”“救不活你。”没有半分迟疑，未明轻声说道。“你……”闻言沈澜全身一颤，泪水险些又要低落，但她抿了抿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将还魂丹用力地掷向未明，“什么嘛，原来你根本毫无把握，本姑娘为什么要赌上性命陪你做这个测试？这破玩意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吧！”沈澜转身就要离去，却感觉到一只手压在自己肩上，扭头看去，原来是风吹雪。“你拉着我干什么？本姑娘还有几年可活，实现我爹的愿望后，便可以四海为家，要多快活有多快活！为什么要听他的鬼话，做这个九死一生的尝试？本姑娘可不想死……”“够了！姐姐，真的够了……”湘芸满脸泪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分明是因为……”
“对，对！”沈澜高声喊道，几近咆哮，“最坏的情况，是救不了我？怎么不说说他自己啊？救不活我，就意味着输送了所有真气也没能撑到药效来临，那又能是什么下场？！听懂了吗堂妹，他会死，他会死啊！就算侥幸成功，他有那么多的仇家，一旦失去武功，往后又该如何生存？明明你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云舟侠侣，可以笑傲江湖，为什么偏偏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死了便没法迎来那劳什子终结了吧！所以，趁早忘了我，和她们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如此还能有什么遗憾？放开我！”风吹雪脸上满是挣扎，点点晶莹在她眼眶中不住打转，最终她还是扭开头去，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沈澜正欲冲出门去，只见红袖飘飞，姬无双已经拦在身前。
“你没听懂吗，让开！”“好妹妹，没听懂的人，其实是你吧？还是说你装作不懂？”姬无双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澜的脑袋，眼中也满是晶莹，“未明前次已经完成了所有与我们的约定，可他依然无法步入终结。也就是说，这一次，他正是为你而来。现在，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解救你的希望，你却让他放弃，让他忘了你……好妹妹，难道你真的以为这样他还能迎来终结？也太自欺欺人了吧？”“不是有什么魔音么，对啊，忘不了的话就让这位弹首曲子不就好了！总之……”“就算如此当真能成，仙音也无法从命。何况，忘忧谷中有一棋叟，总是会陷于棋谱之中难以自拔，无论我让他忘却过多少次，用不了多久他就又会重蹈覆辙……我想，就算是魔音，也无法消除未明的这份执念吧？”
“听到了吧，澜儿妹妹？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放手一试，无论成败，起码都解脱了……至于武功，澜儿妹妹，不是姐姐自夸，天底下能赢过姬无双的怕也没剩几个。有我们在他身边照料，背后更有天龙教、逍遥谷以及妹妹们的一众靠山，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找事？”“可……”“澜儿。”未明走近沈澜，摊开掌心，九转还魂丹正端放其上，“你若是不想服用，我也绝不会逼你。虽然说得好听是为了救你性命，但其实却是让我自己能够了无遗憾，很自私不是吗？但我想告诉你，就算这次你不答应，下一次，下下次，我会不断重复，直到救活你为止。”
“你……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啊……”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沈澜用仅存的理智质问道。是啊，为什么呢，究竟为何执着至此……过了半晌，未明才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缓慢而又坚定，一字一句地吐出了心声：“或许，因为我是个傻蛋吧。”此前一直蜷缩在沈澜肩头，默不作声的彩儿突然直立起来，发出“呜呜”的声响，简直像是在催促一般。“彩儿，傻蛋……啐！”沈澜劈手夺过药丸直接吞入腹中，片刻之后，脸上便是青赤交加。未明扶着沈澜坐下，除去外衣，出指如风，从百会穴开始，顺着周身大穴一一点将下来。随着指力注入，沈澜猛地吐出鲜血，脸色也变得惨白，未明用左掌托住了沈澜后心，同时两指点在她的心口，青筋暴起，真气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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