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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兵马司,轻甲兵。

    贾环与吴非刘庸三人一同前往应天兵马司,见过了这所谓的都指挥。

    此人面目含威,方脸大眼,颇有几分震慑宵小的意思。不过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与他这幅好卖相大相径庭。这位肖姓的都指挥,满面谄媚,腆着脸轻言细语。

    “公子您先请。”

    “同知大人请,通判大人请。”

    三人相视一笑,先后谦让着上了马车。吴非与刘庸推辞万分,最终拗不过贾环,才面上带笑的上了马车。

    肖岩谄媚地目送着贾环三人上了马车,即刻便变了一张脸,恢复了原先的神色,转身回望身后一众恭敬沉默的下属,面上带着煞气。

    “都见着了,知道这位是什么祖宗了吗。都给我仔细了,给我把那什么吴良不损毛发的带来,贵人不满意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出发!”

    车马如流,黑压压一片头戴紫穿珠军帽,身着棕黄轻甲,手持深黑长棍的兵马司兵卒无声地蠕动着。

    严肃凶煞,杀气冲天。

    要说这应天城里的流氓泼皮不少,吴良一众人算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伙,寻常泼皮从不敢招惹他们。但相较这兵马司里的轻甲兵,就远远不如了。

    南京兵马司原是在旧都就有的,自迁都之后,便准备取缔了。但太上皇时期,前皇念及旧都辉煌,便保留了其府衙,只做了兵员裁减,仍保留了都指挥、副都指挥的长官品级。

    旧都辉煌,故南京兵马司这个称呼,就一直延续了下来,不过原先的五部整合为一部。如今的五城兵马司,是指长安那个。

    这些应天的轻甲兵,负责治安,梳理清道和街面通顺,以及火禁事物。穿上轻甲是兵马司,脱下那身皮就是最为难缠的流氓。

    平日里城内的哪家铺子,敢不交份钱。这些轻甲兵油水足的很,每日四处收份钱,喝酒吃肉,多么潇洒惬意。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贾环,一众轻甲兵都心里嘀咕,少不得今日要做一回为民除害的正经护卫了。

    ......................

    杏姑娘被锁在柴房里,原是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夜,醒来便默默地绝望落泪,耳中听着院里一众泼皮的呼喝嬉笑声,更觉绝望愤恨。

    恍恍惚惚的,心中生了死志,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自顾着求死,不愿被外边那些天杀的畜生玷污。可浑身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口中又被塞了一块破布,蠕动着坐起身子,泪湿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墙壁。

    攒起力气,正欲一头撞墙自绝,一脸的悲壮解脱,却被屋外的喧闹声打乱了思绪。

    桌子掀翻声,器皿打碎声,泼皮的呼喊声,嘈杂交错。

    杏儿姑娘几分犹豫地望着屋外,心里疑惑。

    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喝酒顽乐,倒像是在打架斗殴。难不成,这帮坏人起了内讧,窝里斗。

    听着屋外的撕打声持续多时,杏儿的眼里浮现了几分闪亮。打!打的好,都打死了才好。

    院里战局正酣,一众泼皮人人身上带伤,多有瘫在地上嚎叫的,余者则个个喘着粗气,面上带着惊惧,惊疑不定地看着院中的林霭,心生退意。

    先前就看出来这小子是个练家子,只是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己一众人,足足与这厮纠缠了大半个时辰,竟然还解决不了他,反而吃了大亏。

    吴良此时也是一副狼狈不堪地模样,脸上带着掌印,胸口还有一道刀痕,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自知再难善终,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不想这臭小子竟然这么难缠,自己这边十几个人,不但拿他不下,还被他偷袭反击,就连自己脸上都被他扇了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吴良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和胸口那道刀伤带来的刺心疼痛,心中怒极,又见所剩无几的几个站着的手下,不免有些气急败坏。

    “给我杀,杀了他,不光有100两银子的赏,屋里的那个娘们,也是你们的。”

    财箔动人心,但要看是在什么时候。剩下的几个泼皮心里真的有些怕了,这小子怎么像是打不死的妖怪,都这样了,还是那副不屈不挠的模样。

    不过一想到屋内的那个小娘皮,又心痒难耐,这些泼皮何时见过这般水灵的女人,听闻吴良连这个废了好大力气才到手的女人都贴了出来,如何不心动。

    泼皮们下了拼命地心,嘶吼着又向林霭冲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却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

    林霭已经浑身都汗湿了,头发胡乱的披散在肩头,胳膊上,背上的月白儒袍隐约有鲜血渗出,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静立在院内,林霭只觉喉头干涩发痒,两腿发软,只有眼神依旧澄澈,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个泼皮,看向吴良的目光,隐隐带着杀意。

    眼见几个泼皮又要冲上来了,面上不免泛起苦笑。别人不知,他虽故作镇定,但实则早已经即将力竭,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了。

    “唉,又来。”

    刀斧相向,林霭只能无奈地提起手中的铁棍,紧紧地握着。他知道结果就在这几分钟了,不是自己死,就是他们亡。若是自己死了,也是自己命不好,只是不能再给父亲尽孝,实在是惭愧。

    倒是可怜了杏儿姑娘,自己性命难保,她定然也难逃毒手。不知道环儿知道我死了,会哭成什么样呢。

    林霭双目怒瞪,提起铁棍,不退反进,面上带着一往无前地杀意,与几个泼皮战作一团。

    力战几十回合,又拼掉几个泼皮,林霭已然无力再站住脚,两腿一软,摔在墙角,挣扎着挪动脚步,却几次都没站起身。

    林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激烈地起伏着,无力地闭上了双眼,他只觉的好累,只想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但到底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手中仍把铁棍拄在地上,微微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吴良早已经一丝一毫力气都没了,瘫坐在地上。他看着面前的林霭,如何能不心惊畏惧,怎么就这么能打啊。既然这么能打,那日缘何又由着自己殴打不还手。

    院中还站着的,仅剩那叫竹竿的泼皮一人了。他原是最早就被一脚踹飞的,软在地上爬不起来,好容易缓过劲来,却看见这么一副人间炼狱的光景。

    颤颤巍巍地双手握着一把砍刀,两腿抖个不停,脚下像是扎了根,一步都迈不出去。他只觉面前那个好似再无还手之力的书生,平淡的眼神如同恶鬼。

    吴良眼见林霭好似已经力竭,心中又升起了几分希望,拼死他,我便不亏了。自己一条贱命,林雅川的儿子,呵呵。

    “杀了他,杀了他,全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了!”

    竹竿已经裤子都湿了,八尺高的一个汉子,却一脸哭丧,哭得像个小姑娘。

    “啊~啊!啊.........!”畏惧到了极致则爆发,恶向胆中生,提着手中的砍刀,一面哭一面向林霭冲去。

    林霭苦笑着微微合上了双目。“我要结束了吗?这个死法。”

    ......

    “就是这里,大人找到了!”

    “快进去,速速拿下。”

    “按住他,别让他行凶,快点,不然我们全都得掉脑袋!”

    近百号轻甲兵冲进小院,气势汹汹,将一众泼皮打翻在地,不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黑木棍都狠狠地敲在这些泼皮的身上,不管生死,毫不留情。

    余下的几个泼皮早已经力竭,眼见来了官兵,爬起身就想跑,吃不下两棍打,全都倒下了。

    贾环信步冲进小院,抬目看见墙角的林霭,又见着被一众轻甲兵按在地上的吴良,直直往林霭走去。

    跪在地上的吴良,看着面前这个背手前行的贵公子,苦笑几声。果然是他,那日见他一副乡下小孩打扮,此时见着才发觉是自己有眼无珠,这番面貌才是他的真正面貌吧。

    “哈哈哈。”

    刘庸吴非此时才回归了他们原有的身份,一身官威横溢,挥斥方遒。

    “把那个畜生给我绑了!”

    “带过来!听候公子发落。”

    吴良犹是挣扎一番,终究被上了枷锁,再难反抗,面上却依旧带着阴厉的笑容,被两个轻甲兵拖着拉到吴非的面前。

    刘庸闻着吴良身上的血腥味,嫌弃地捂住鼻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继而将目光投向院内的贾环与林霭。

    林霭一见院内涌进了如此多的官兵,便知道得了救,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眼望着一步步小跑过来的贾环,翻了翻白眼,笑道。“来的可真及时,再晚一步你就给我收尸吧。”

    贾环忙把林霭扶着靠在墙上,看着浑身是伤的林霭心疼,见他还有心情说风凉话,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不过也心中好笑。

    “师兄,为啥我每次跟你分开,再见着你都是这么一副惨样。”

    林霭伸手示意想起身,贾环忙扶着林霭站了起来。

    “时运不济罢了,哎哟!你小子轻点。去找找杏姑娘,应该就在这宅子里。”身边几个兵卒领命去搜。

    “哎哟!你先看看这帮憨货,他们比我惨。要不你试试跟十几个人火并一下子,你也跟我一个样。”

    贾环笑的眼睛弯弯。“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傻呢,我才不干。我这小胳膊小腿得长大点,留着好好写字。”

    林霭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面色古怪。“环儿你这脸皮,跟谁学的这么厚。”

    师兄弟二人有说有笑地往院外走去,这院里的地面,到底是腌臜了些。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儿呢。”

    贾环此时才想起来先前一直存在他心里的疑惑。“对了师兄,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方才说杏儿姑娘,杏儿姑娘怎么会在这呢?”

    “师弟你不是从群芳阁来的吗?”

    “没有啊,我就是从府衙来的,根本没去群芳阁............”师兄弟两寒暄之间。

    那间昏暗的柴房,此刻终于重见天日,杏姑娘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外面那些声音就好似是十八层地狱的鬼哭狼嚎。

    直到她一脸迷茫地被几个兵卒解开了绳索,引领着走出了柴房,见到林霭的那一刻,她才醒悟过来。

    委屈的泪水瞬间就泪湿了衣襟。

    “林公子!”

    贾环一脸打趣地看着瞬间变脸的林霭。“英雄一盏酌江月,最难消受美人恩。师兄,这位你打算怎么消受呢。”

    ...........

    吴非与刘庸缓步向贾环走来,身后几个兵卒架着吴良踉踉跄跄地走来。、

    “公子,您看这人怎么处置。”吴非面色谄媚。

    吴良垂着头,一头散发遮在眼前,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公子....呵呵。”

    贾环绕着吴良转了两步,上下打量着他。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吴良头发里漏出双眼,瞥着贾环,脸上嬉笑。

    “我恨啊,我好恨啊。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嗯?”

    “如若公子早些露出身份,我也不至于沦落这般地步。”

    “你平日欺软怕硬,欺压弱小。你如今的这般下场,是你平日造的孽,如今结的果,本就是必然的结果。如今才后悔,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吴良定睛看着贾环,桀桀桀的怪笑了一声,眼神玩味。

    “公子觉着我是因为这个后悔吗,我只是后悔知道晚了公子的身份。”

    “如若第一次就知道。不,早几日知道了两位的身份,公子恐怕早就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林雅川之子,荣国府公子,呵呵。我得罪了二位,早已是必死无疑的下场,逃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日罢了。

    只可惜不能让二位与我一同作伴,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你!”

    贾环面色一顿,他竟没想到这一出,心中全是后怕。

    吴良说的不错,他那日将林霭打得那么惨。林道儒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此人平日又多行恶事,手中必然沾了罪孽,拘到大牢,是再无活路的。

    再者应天旧党官员诸多,这些事情别人没注意,他们肯定是时刻关注着的,早晚会替林霭报仇。

    贾环林霭如若那日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少不得不会被吴良杀人灭口。

    林霭轻轻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安慰一二,站在了贾环的前面,直直地盯着吴良。

    “你想杀我们师兄弟,怕是忘记了我是习武之人。不说别的,单单带着我师弟逃跑,我还是能做到的。你别说大话吓唬我师弟了。”

    吴良自嘲一笑。“也是,我们都是眼拙的,竟然没看出公子有如此身手。也不怪今日栽了,有眼无珠啊。”

    刘庸面上带笑,上前两步。“公子觉着,怎么处置这厮为好。公子放心说,我们都能妥当办好。”

    林霭爽朗的笑了笑,冷淡地瞥了一眼吴良,再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强抢民女,雇凶杀人,再摸摸他的底,查清楚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事,从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