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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心之所想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姒陌归这一好倒是如抽丝了,即使去内务府逛了一圈又在亭子里坐了许久也没让她的风寒加重一分不说,第二日就获得太医准许,可以不用吃药了。

    如果说姒陌归是如抽丝,那曹太后就是如山倒了。

    这一病就是半个月,姒陌归估摸着夏歌和曲嬷嬷都快到姜禹了。

    那日回去姒陌归就让满城去通知两人收东西,两人想来见姒陌归最后一面,被她拒了。

    徒增伤感罢了。

    于是两人只留下让姒陌归小心赵明清的话,其余也不再多说。

    倒是让姒陌归知道两人大概不是被曹太后收买的,而是被赵明清收买的,又想到那日赵明清说的,看在于夫子的面子上她也会抱自己周全。

    这倒叫姒陌归不知该信谁了。只好先按下不提,她想等她搞清楚赵明清和于夫子的关系再说。

    赵明月这半个月也没有找过自己,仿佛那日的盟约是自己做梦一般。

    满城倒是不管宫里此刻的紧张,该去乐安宫拿书的照拿不误。

    眼见着他又抱着一摞书进来,姒陌归忙去帮他拿下来,“你倒是也让小太监帮你拿一下啊。”

    终于将手中的书都放下来了,满城擦擦汗水,踹着气,“没、没事,我、我自己行。”

    主要是这些书都是孤品,满城怕其他人弄出个好歹。

    他也没想到赵明清那里会有如此多的孤品。

    姒陌归看着他歇好后熟门熟路的将书放好,“我竟然不知我这外殿何时变成书房了。”

    瞧这一摞摞的书,整齐有序极了,可惜分明就是书房的样子,哪里还像自己白日见人的外寝殿?

    满城不在意道:“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吗?”

    冬舞这半个月都在养伤,满城不信别人,这半月除了睡觉,白日都守在姒陌归身边。

    这也是姒陌归嘴上说着满城将自己的外寝殿当成了书房,手上却没有撵他回书房的原因。

    满城熟门熟路的缩进窗边的暖炕上,“况且我并没有给你弄乱。”

    姒陌归瞧着整齐有序的书本,赞同的点点头,满城确实做事很是有序。虽然他经常带书来,但是并没有弄乱。

    每次看完的书他都会及时带走归还。

    他带来的书那么一摆放,不仅没有给人乱糟糟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整间寝殿充满了书香气味。

    这也是姒陌归能忍受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整个王宫像是埋了炸药一般,到处充满了硝烟味,你倒好,照样去乐安宫拿书还书,一点儿也不耽误。”姒陌归白了他一眼。

    她自己没发现她在满城面前越来越没有公主的形象了。

    满城缩在小毯子里不愿出来,实在是太暖和了。

    “她自去闹她的,我拿我的书。正是她如今忙着我才可随心所欲的选书。”

    说完他不甘心的回了一句,“不知道是谁看得比我还有劲。”

    好吧,姒陌归不说话了。满城拿来的书真的挺好看。

    主要是天天待着这里,除了书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了。

    “你说这番闹剧何时才能消停?”姒陌归问。

    她说的闹剧是宫外有位大儒写诗将曹太后和赵明清痛骂的事儿。

    这位也是个硬骨头,今天写诗,明天写文,后天写词,再后天写曲儿,真不知该说他是多才多艺才高八斗还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重点是赵明清竟然也不为难他,由着他骂。只管着宫里宫外的不准嚼舌根,谁若说一句这件事,提一个这位曹大儒的诗词曲赋,真真是牵连三族的。

    起先所有人都不把赵明清的话当真,该讨论还是讨论,毕竟王室的八卦总是吸引人的。可是待赵明清真的让人抄了几家后,所有的人都闭嘴了。

    比起八卦还是小命要紧。

    毕竟自己死了不要紧,连累了家人和族人那可就真真是要让人刨坟的。

    满城遗憾道:“我倒想他一直闹下去,可惜怕是快结束了。”

    姒陌归也不问他为什么,听说慈安宫的那位病了半月之久,终于快好了。

    “这赵明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姒陌归倒是想不通了。

    看她今日行事,分明是个果断的人,如何到了这位曹大儒的身上就放任他了。

    “莫非她忌惮这位曹大儒的学生?”

    这位曹大儒并非浪得虚名的人,他门下弟子多的数不胜数,其中还有不少做官的,难得的是文臣武将都有。

    若是说赵明清忌惮这么臣子倒也情有可原。

    第一日这位曹大儒刚骂曹太后和赵明清的时候有曹太后的狗腿子给他罗列的十大罪证,上折子给王上说应该逮捕此人秋后处斩,第二日就有人罗列此人的一堆罪行,还是附带证据的那种。

    曹大儒还活得好好的此人连乌纱都没保住不说,差点没了小命。

    满城侧躺着闭着眼睛。姒陌归戳了他的背一下,“我在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

    满城睁开眼睛里面满满的无语,“我只是在想这么曹大儒也姓曹。”

    这倒是。“莫非和曹太后是一家?”

    可没听说曹太后除了曹文冲这个弟弟还有哪个兄弟啊。莫非是同枝的?

    赵明清才没有姒陌归想的那么好性子,怕朝堂的那堆倚老卖老的老不死的?不存在的。

    赵明清本来起先赵明清是担心自己亲娘这边,每日昼夜不离的守着自己亲娘,等自己亲娘稍微好点了她腾出手来刚想下手收拾人的时候就被拦住了。

    彼时她刚派人去让大理寺的抓人,派去的人在门口被人截住了。

    明晋远挥手让人下去,“没本相的命令谁也不准动曹大儒,公主殿下也一样。”

    太监看看脸色不好的乐安公主,又看看不知喜怒的明相,果断的听明相的话滚了。

    待只有自己和明相两人,赵明清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明相这是干什么?”

    明晋远对着她笑容都是慈爱,“生气了!”

    这称呼都变了。

    赵明清背对着他。

    只听他带着几分可怜道:“唉,可怜我这孤寡老人,一生无儿无女,如今连小阿清都不理我了!”

    赵明清忍不住转过来,“你才不老。”

    她这话可不是奉承,明父虽然四十多了,可是面上如冠玉,看着顶多也就三十来岁。

    年龄的增长只是沉淀了他的气质,越发增添了几分魅力。

    “谁说你无儿无女孤寡老人?我不就是您的女儿吗?”

    明晋远笑着摸摸她的头,“阿清长大了,知道心疼我了。”

    赵明清嘟着嘴,“我心疼明父不见得明父心疼我。”

    这话带着几分怨气,可是愿意叫明父了说明没那么生气。

    明晋远像她小时候那样拍拍她的头叹了一口气,坐下,“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抓他?”

    赵明清摇摇头。

    明晋远的声音悠远旷长,仿佛从远处传来一般,“若按照辈分,你得唤他一声大舅舅。”

    “当年,曹家其实共有二子一女。你大舅舅比你母后还年长十岁,你外祖和外祖母早亡,是他一手将你母后和你舅舅拉扯长大的。”

    明晋远自然看到她脸上的不可置信,道:

    “他对你母后和舅舅来说,可谓就是父亲一般。”

    “那为何后来······”赵明清嗫嗫。

    “为何后来没人知道曹家有个大儿子?”明晋远仿佛知道她的疑惑: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所以你大舅舅长年在外不归家,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以为曹家就一个儿子了。”

    赵明清刚想问“因为什么事”,明晋远率先开了口:

    “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知。只知二十年前两人突然大吵一架,从此你大舅舅常年在外游历不归,你母后也在不许人提起她。”

    二十年。赵明清在心里感叹一声,确实够久的。难怪所有人都以为曹家就姐弟两人呢。

    “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长辈,还对你母后有恩,无论他做了什么都由不得你去评判。”

    看她面上乖顺,明晋远道:“你只需要敬着他,其他的有你母后和他交涉。”

    赵明清点头。确实,长辈的事她不好插手。

    明晋远不欲多说,转移话题:“你母后这病了这么久还没好?”

    “太医说这是惊吓过度加气急攻心,风寒趁机入体,不过好在再服几日的药就好了。”

    赵明清也很奇怪,“这墨贵妃是何人?”

    怎么就提了一下就吓到自己母后了?

    墨贵妃啊!想到那个如远山芙蓉,又仙姿佚貌的女子,明晋远哑然,最终他只是道:

    “那是个很美好的女子。”

    想到明父所说的那个很美好的女子赵明清陷入沉思,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当得上明父这一句美好?

    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母后这般惊世绝艳的女子在明父那里也只得一句“曹家女子更胜男”。

    赵明清刚陷入沉思就被曹太后的话拉了出来。

    “这几日幸苦我儿了。”

    她大病初愈的面上带着几分欣慰,“阿清真是长大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赵明清坐在榻上贴着她,撒娇:“母后说什么呢,女儿哪里苦了。”

    她心疼道:“倒是母后让女儿担心极了。”

    从她有记忆来自己母后仿佛一个巨人,顶多有点咳嗽,从未倒下躺在床上过,更别说半个月都起不来了。

    曹太后心疼的摸摸她变瘦的小脸,“让人好好给你补补,瞧瞧,小脸都尖了。”

    赵明清不在乎道:“女儿正愁怎么减肥呢,如今倒好了,正合我意。”

    “减什么肥呀,你那点子肉,再减就没了。”

    赵明清嘿嘿一笑,随即面上带着些许担忧,“女儿听明父说了,我大舅舅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自己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让大舅舅和母后断绝关系,但是无论怎样母后是他妹妹,自己是他外甥女,他竟然这样说母后与自己,要是可以赵明清真不想认这个所谓的大舅舅。

    所以这声大舅舅她叫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听她提到曹文霄,曹太后一瞬间涌现出千情万绪,只是情绪出来的快消失得也快。赵明清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坐的很好,就这样保持不变。”曹太后不假思索的道。

    赵明清倒是糊涂了,“我?”

    曹太后笑了,看来这孩子是无心插柳了。

    “你之前不是对你大舅舅采取不闻不问不听的政策吗?至于其他人只要谁敢附和一句就照你的话,诛三族。”

    曹太后还苍白的脸上一下子因为激动涌现出红晕。

    “就这样?”

    赵明清道,“可是这也拦不住大舅舅的言论啊。”

    曹太后摇头,他们还是不了解哥哥啊。

    “你是不了解你大舅舅,他最见不得自己殃及无辜。”

    见她不信曹太后道:“你不妨让他亲眼看到附和他言论的人是什么下场,再过几日你再看。”

    赵明清半信半疑的照曹太后的话办,果然没过五日,再不见新的骂自己与母后的诗作出现了。

    又过几日,连往日流传的那些都消失了。

    赵明清只得感慨:还是母后了解他。

    赵明清感慨自己母后了解自己大舅舅,姒陌归和满城则是感慨曹太后的手段。

    “不愧是曹太后,这才醒来短短几日,一切都解决了。”姒陌归道:

    “先前还一堆人偷偷谈论,令行禁不止,现在一切恍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手段,难怪能摄政一国。”

    满城赞同的点头,只是他更关心的是,“那日你和赵明月结成了同盟,这半个多月赵明月没了别的动作?”

    “幸好他没有,不然不过是打草惊蛇。”见姒陌归摇头满城道。

    “谁说不是呢!”姒陌归也庆幸赵明月没有别的动作。

    想到赵明月又不自觉想到赵明清,“曹太后竟然将赵明清之前的命令执行到底了,她这未免也太宠赵明清了吧!”

    这样子无形中给赵明清增加了不少威望。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乐安公主的话等于太后娘娘的话了。

    “以后那些宫女太监和那些大臣怕是没几个敢不听赵明清的话的了。”

    “或许这便是她心之所想。”

    满城不由的又想到不经意在赵明清宫中看到的书。

    《资治通鉴》吗?

    他唇边漫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