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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安陆王终于来了!

    村民们正欲起身看看安陆王本人,谁知那监侍又抢道,“还不快叩谢安陆王?”

    “草民谢过安陆王!”村民们只闻其声,只好恭敬的对着渡口处磕了磕头。

    “大都督的手下人做事倒是齐全。”安陆王看着拥挤的渡口,缓缓踱下船梯。他本意不过是安安静静的迁来,远离朝野,未曾想到这个李全竟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安陆王一身便服,金冠束发,威严又不失儒雅,虽是人到中年,却仍能辩得出他年轻时的清新俊逸。此刻他面庞冷冷的,侧过脸,不看坐在太师椅上的李全。

    李全见安陆王下了船,这才示意身边几个小太监将自己扶起来。他缓缓起身,头戴纱帽,两鬓斑白,一双鼠眼;他抖了抖自己的衣摆,对着安陆王懒懒拱手,嘿然一笑道,“齐全倒算不上,正钧司的六使二十四暗卫可是比咱家旁边这个监奴做事齐全多了。再说了,迎接皇室叩拜之礼本就不能少,王爷您何必与我身边的小奴才一般见识呢?此次义父特地命我好好的为安陆王接风,这不,咱家特地备了上好的碧螺春静候王爷许久,不如王爷品一品再上马入府?”

    安陆王瞪了眼他,冷笑,几近咬牙蹦出几个字,“正钧司的手段……很好……”

    梁朝除了自开国便有的东缉事厂,今朝景帝更增设正均司,直接授命于皇帝,不经三公审批,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与东厂合称“厂司”。

    一壶沸着浓香的茶,渐渐失了温度。

    “大都督既然知道叩拜是迎见皇家的重礼,想来是要以身作则这些偏远村民方能效法的,可是……方才本宫似乎并未看见都督行礼呢!”

    说话的是安陆王妃,她坐在玉辇内,辇盖上垂下数层青色金线鸟纹帷幔,因此只影影绰绰的看见她端庄的身影与优美的侧脸。

    李全正欲扯开话题,却见辇旁一位玉面公子“噌”的一声拔出佩剑,直架上李全身后的监侍脖子上,愤愤道,“母妃方才眼花了,不仅大都督没行礼,就连这狗奴才也敢无视皇亲,理应当诛!”

    那监侍被刀架着脖子,魂已飞了一半,又闻小王爷此言,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也不知觉的流了下来,嘴上一个劲的求饶道,“小王爷、王爷,奴才做错了,奴才这就行礼,求您饶了奴才吧!”说着便将脑袋磕向地面,一声比一声响。

    而安陆王只冷冷的看着,不语。

    那监侍连磕了十几个头,已是头晕眼花,额头血肉模糊,见安陆王仍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哭丧着抱着李全的脚道,“都督……都督救我……”

    李全的脸色本就已十分难看,被他当下抱着脚踝便愈加烦闷,他一脚踹开监侍,然后面带一丝诡笑,缓缓跪下。

    他这一跪,身后数十个小太监皆跟着跪了下来。

    李全对辇上的安陆王妃道,“久闻苏尚书的小女儿虽是庶出,却是蕙质兰心,玲珑别透。从以前的侧妃到如今的正王妃,便足以见得您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心胸,今个儿咱家算是开眼了!这一跪一拜,算是还了方才的礼数。”说着,他对着安陆王叩了首,而后缓缓起身,瞥了眼瘫软在地上的监侍道,“小王爷方才教训的是,这贱奴理应当诛,还请小王爷为咱家清理清理门户,好教我东厂与正钧司里的人好好记记礼数,可不能像咱家一样老糊涂了,闹了今日这般的乌龙!”

    玉面小王爷听了李全这话,反而心底有些忐忑:他尚未弱冠,手上也未沾染过一丝血色,若是真要他杀人,却是万万无法下手的;但此刻收剑只会教李全那老太监看笑话。他只好如此干干的拿着剑,剑锋下的监侍似一头待宰的羔羊,瑟瑟发抖。

    “风儿,把剑收了。”安陆王环视了一周众人,悠悠道,“乔迁之日,不可沾染血气。厂内的事,都督你且回头自行处理罢!”安陆王说完冷哼一声,翻身上了马;小王爷旖风也收了佩剑上了匹马,伴着王妃的八抬轿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新府内前去。

    “王兄,你真帅!”旖霓与王妃同乘一辇,她拨开帷幔,露出半张俏丽的脸旁,嬉笑着对旖风道。

    “那是自然!”旖风金辔银鞍,在小妹妹前颇为得意,引得安陆王妃捂嘴轻笑,一扫方才的阴霾。

    旖霓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伸手递给旖风道,“王兄,你且看我在路上绣的百合好不好看?”

    旖风拿过手帕一看:帕子只绣到一半,连他一个男子都看的出绣艺粗陋,花纹扭曲,若不是旖霓前面说了这是百合花,他还真是没发现。但若是实话与旖霓说,“霓儿,你这绣的真丑。”以她的性子定是要不乐意半天,摔东西事小,母妃也会罚自己。这般想来,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套溢美之词,正要说出口,一阵风却卷着手帕飞了。

    那手帕正落到蝶依脚下,她正欲弯腰捡起,便听到辇内的女子尖叫道,“我的帕子也是你能碰的?”然后又对旖风撒娇道,“王兄,你帮我捡起来嘛,我不想她脏了我的帕子……”

    话说到一半,便被身旁的安陆王妃轻拍了一下手背,她看了眼王妃,见母亲颜色不悦,只好将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旖风下马,走到蝶依面前捡起帕子,抬头又细看了蝶依一下,惊觉得这个小姑娘气质脱俗沉美,不似京城贵女般轻挑;她面容绝丽,温怜柔美,始终恭谦的垂着眸子,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让人甚是悦心。旖风不禁轻声道,“我妹妹无理,还请姑娘不要在意。”

    蝶依这才看向他,美目深如秋波,只小声回道,“不曾在意。”

    这时,李全乘着一顶轿子也赶了上来,他掀开轿帘,打量了一番,忽的道,“迎见皇亲,岂能戴帽?给本都督摘了!”

    他说的正是蝶依身旁低头带着斗笠的鬼老头。

    鬼老头只觉得两道寒光落在自己身上,听到这声尖利的声音,浑身上下更是打了个寒颤,衣衫下的每条伤疤似乎都在疼痛。

    东流逝水,十四年了,没想到啊……

    鬼老头哑着嗓子,声音如同魍魉低语,“摘帽可以,只怕贱民的容貌会吓到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