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变与改变
杨福元的小侄子，也就是杨银堂的小儿子，名叫杨宝杰，看着挺好的一个男孩，却是杨福元的一块心病，不得痊愈。
杨宝杰初中还没毕业就回家跟着父亲务农了，不久之后，杨银堂让他跟着邻村的一位木匠师傅学了手艺，成为了一个小木匠。可是他无论到哪里都不爱说话，沉默得如同一段来自深山老林里的年久朽木，因此即便有手艺在身，揽到的活儿却少得可怜，渐渐地，外面基本没人请他做工了，只有本村的人偶尔请他帮帮忙，打打散工。
杨宝杰的极致的沉默，让他成为了村里空气的一部分，也成为了他家门前竹林的一部分。他似乎是生来就对竹子情有独钟，一有空就将它们砍成合适的长度，然后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钻孔，将它们变成笛子和箫，成为了乐器。他会吹笛子，也会吹箫，在朝阳下吹，在夕阳里吹，吹给太阳听，吹给月亮听。
村里人都弄不明白杨宝杰的心思，宁愿天天跟竹园处在一起，也不愿意搭理人。不少人都在背后给他起了绰号：孬子或傻子。他们认为，像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毁了，养不活自己，更娶不到媳妇。
对于村里人的背后议论，杨银堂和魏月萍夫妇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无力反驳，只好忍气吞声，任人说嘴。他们的心里是苦涩的，恨铁不成钢，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拼命地让杨宝杰去田间地头干活，把他的时间和精力全部逼迫到干活中去，让他没有时间去摆弄挂在他房里的那些七长八短的没用的东西。
不论父母拿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杨宝杰依然是默不作声，一声不吭，只知道做事，埋头苦干，不分昼夜，活生生成了一个只会干活不会说话的哑巴。即便如此，任何人依然无法剥夺他对竹子的热爱，对笛声与箫声的热爱。那，仿佛就是他此生的命根子。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正月过后，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春风拂面的日子又到了。南漠村里处处都是春天的气息，茅草屋顶上的阳光里长出了绿油油的小草，随风摇曳。漆黑的烟囱旁边，破脸盆里的仙人掌高高地举起长满尖刺的小手，朝着太阳不停地挥舞。
桃园上的桃花又盛开了，红艳艳，一大片，美得不可方物。蜜蜂吟唱，蝴蝶伴舞，今天花更胜旧年。
杨家庆一家四口早已搬家，住进了桃园的新房子。老屋那里的稻草房子被毫不留情地拆除了，因此空出了一块地，地上仍然残留着没有除尽的黑不溜秋的锅台和锅底，像一块永久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自从住进了新房子，刘会的心里便从此住进了太阳，日日是晴天，不再有风，也不再有雨。她终于扬眉吐气了，说话的声音比以往更大了，常常一嗓子就能把正在杨斌家玩耍的杨玉青给叫回家来。
不过，新房子的落成并没有赶走刘会眼里的沙子。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疑神疑鬼。中间隔着一个打谷场，前面就是杨基全家，杨仲宇和徐珺的窗户就在对面。刘会每天的心思有一半都在那扇窗户上，窗帘放下，她就安心一些；窗帘打开，她就不安起来。
杨家庆还是从前那个态度，虽然他现在有了新瓦房，光荣地成为了桃园的第二户主，但这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精神上的过多愉悦，从前苦恼什么，反感什么，忧虑什么……现在依然一样。好在，他每天早出晚归去窑厂做工，披星戴月，家像一个旅馆。
春天，是外出游玩的好季节。银乔小学即将组织一场春游活动，去二十里以外的黛山春游。
学校派了两名男老师，周老师和陈老师，作为先锋大将前去山里探路。他们骑着自行车到了山脚下，将车子放在山下人家门口代为看管，然后进山了。经过一整天的跋涉之后，他们一致认为从山的南面爬上去比较容易，北面山势太陡，山道旁又没有护栏，对于小学生来说，安全隐患较大。
要去春游了，这是香橼第一次参加春游，也是在银乔小学的最后一次春游。明年，她就要读初一了，银乔初中就在银乔小学的围墙后面，距离很近。调皮捣蛋的男生常常从女生厕所那边翻墙过去，翘课去初中校园里玩耍，后来女厕那边的围墙上就长出了很多玻璃碎片，再也没有人敢爬墙了。
香橼读五年级了，成了学校里的高年级同学。她的成绩依然很好，一直排在班级前三名，老师们都寄予她满满的希望，认为她能顺利考上初中，并且能拿到很好的名次。
杨龙终于成了学校里的“大哥大”，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他了。那些曾经招惹过他的高年级男生，要么被学校开除，要么升入初中，要么不念书了，反正都不会在他眼前晃荡了，不会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了。
到了五年级，杨龙依然坐在香橼的后面，可能是因为他的班主任还是徐老师的缘故，徐老师对他这个人的特性早已了如指掌，也知道唯一能制服他的人，只有南香橼。
日夜期盼的春游这一天，总算来了！
银乔小学的门口一大早就排起了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每个班按同学们的个头大小排好队，等候出发。
香橼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包里面装着小饼干和圆面包，身上背着一个军绿色水壶，这是头一天外婆就替她准备好的。
杨龙长大了，个头也长了，从前比香橼矮一个头，现在反而比香橼高出一个头，因此排队时再也无法站在香橼身后了。他现在是班上个头最高的男生，只能排在最后一个位置。
不过，杨龙的目光并没有闲着，每隔几分钟就看看前面的香橼在做什么。与此同时，他一定也不会忘记观察离他不远的黄斌华在做什么。
黄斌华变了，从班上一个默默无闻的连字都不会写的后进生变成了成绩排在前十的好学生，而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得完全归功于南香橼对他的帮助。字不会写，傍晚放学留下来，趴在校园的石板乒乓球桌上，由香橼教他写字。作业不会做，同样由香橼帮他辅导功课。这是徐老师的意思，也是香橼自己愿意帮忙。
黄斌华是一个绝对勤奋踏实的好学生，虽然他总是沉默如空气，可是一旦有了光，他便长出了一对翅膀。
杨宝杰初中还没毕业就回家跟着父亲务农了，不久之后，杨银堂让他跟着邻村的一位木匠师傅学了手艺，成为了一个小木匠。可是他无论到哪里都不爱说话，沉默得如同一段来自深山老林里的年久朽木，因此即便有手艺在身，揽到的活儿却少得可怜，渐渐地，外面基本没人请他做工了，只有本村的人偶尔请他帮帮忙，打打散工。
杨宝杰的极致的沉默，让他成为了村里空气的一部分，也成为了他家门前竹林的一部分。他似乎是生来就对竹子情有独钟，一有空就将它们砍成合适的长度，然后在上面小心翼翼地钻孔，将它们变成笛子和箫，成为了乐器。他会吹笛子，也会吹箫，在朝阳下吹，在夕阳里吹，吹给太阳听，吹给月亮听。
村里人都弄不明白杨宝杰的心思，宁愿天天跟竹园处在一起，也不愿意搭理人。不少人都在背后给他起了绰号：孬子或傻子。他们认为，像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毁了，养不活自己，更娶不到媳妇。
对于村里人的背后议论，杨银堂和魏月萍夫妇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无力反驳，只好忍气吞声，任人说嘴。他们的心里是苦涩的，恨铁不成钢，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拼命地让杨宝杰去田间地头干活，把他的时间和精力全部逼迫到干活中去，让他没有时间去摆弄挂在他房里的那些七长八短的没用的东西。
不论父母拿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杨宝杰依然是默不作声，一声不吭，只知道做事，埋头苦干，不分昼夜，活生生成了一个只会干活不会说话的哑巴。即便如此，任何人依然无法剥夺他对竹子的热爱，对笛声与箫声的热爱。那，仿佛就是他此生的命根子。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正月过后，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春风拂面的日子又到了。南漠村里处处都是春天的气息，茅草屋顶上的阳光里长出了绿油油的小草，随风摇曳。漆黑的烟囱旁边，破脸盆里的仙人掌高高地举起长满尖刺的小手，朝着太阳不停地挥舞。
桃园上的桃花又盛开了，红艳艳，一大片，美得不可方物。蜜蜂吟唱，蝴蝶伴舞，今天花更胜旧年。
杨家庆一家四口早已搬家，住进了桃园的新房子。老屋那里的稻草房子被毫不留情地拆除了，因此空出了一块地，地上仍然残留着没有除尽的黑不溜秋的锅台和锅底，像一块永久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自从住进了新房子，刘会的心里便从此住进了太阳，日日是晴天，不再有风，也不再有雨。她终于扬眉吐气了，说话的声音比以往更大了，常常一嗓子就能把正在杨斌家玩耍的杨玉青给叫回家来。
不过，新房子的落成并没有赶走刘会眼里的沙子。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疑神疑鬼。中间隔着一个打谷场，前面就是杨基全家，杨仲宇和徐珺的窗户就在对面。刘会每天的心思有一半都在那扇窗户上，窗帘放下，她就安心一些；窗帘打开，她就不安起来。
杨家庆还是从前那个态度，虽然他现在有了新瓦房，光荣地成为了桃园的第二户主，但这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精神上的过多愉悦，从前苦恼什么，反感什么，忧虑什么……现在依然一样。好在，他每天早出晚归去窑厂做工，披星戴月，家像一个旅馆。
春天，是外出游玩的好季节。银乔小学即将组织一场春游活动，去二十里以外的黛山春游。
学校派了两名男老师，周老师和陈老师，作为先锋大将前去山里探路。他们骑着自行车到了山脚下，将车子放在山下人家门口代为看管，然后进山了。经过一整天的跋涉之后，他们一致认为从山的南面爬上去比较容易，北面山势太陡，山道旁又没有护栏，对于小学生来说，安全隐患较大。
要去春游了，这是香橼第一次参加春游，也是在银乔小学的最后一次春游。明年，她就要读初一了，银乔初中就在银乔小学的围墙后面，距离很近。调皮捣蛋的男生常常从女生厕所那边翻墙过去，翘课去初中校园里玩耍，后来女厕那边的围墙上就长出了很多玻璃碎片，再也没有人敢爬墙了。
香橼读五年级了，成了学校里的高年级同学。她的成绩依然很好，一直排在班级前三名，老师们都寄予她满满的希望，认为她能顺利考上初中，并且能拿到很好的名次。
杨龙终于成了学校里的“大哥大”，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他了。那些曾经招惹过他的高年级男生，要么被学校开除，要么升入初中，要么不念书了，反正都不会在他眼前晃荡了，不会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了。
到了五年级，杨龙依然坐在香橼的后面，可能是因为他的班主任还是徐老师的缘故，徐老师对他这个人的特性早已了如指掌，也知道唯一能制服他的人，只有南香橼。
日夜期盼的春游这一天，总算来了！
银乔小学的门口一大早就排起了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每个班按同学们的个头大小排好队，等候出发。
香橼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包里面装着小饼干和圆面包，身上背着一个军绿色水壶，这是头一天外婆就替她准备好的。
杨龙长大了，个头也长了，从前比香橼矮一个头，现在反而比香橼高出一个头，因此排队时再也无法站在香橼身后了。他现在是班上个头最高的男生，只能排在最后一个位置。
不过，杨龙的目光并没有闲着，每隔几分钟就看看前面的香橼在做什么。与此同时，他一定也不会忘记观察离他不远的黄斌华在做什么。
黄斌华变了，从班上一个默默无闻的连字都不会写的后进生变成了成绩排在前十的好学生，而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得完全归功于南香橼对他的帮助。字不会写，傍晚放学留下来，趴在校园的石板乒乓球桌上，由香橼教他写字。作业不会做，同样由香橼帮他辅导功课。这是徐老师的意思，也是香橼自己愿意帮忙。
黄斌华是一个绝对勤奋踏实的好学生，虽然他总是沉默如空气，可是一旦有了光，他便长出了一对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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