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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万世为重

    “本君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再也不见她,二么,让他再也见不到她。”

    以他的身份说这话,听起来确是真真切切的威胁了。

    故渊上神看着面无表情的天帝,用这么冷淡的口吻说着这么残忍的话,时至今日,也无一丝后悔与怜悯。

    九天的帝君都是这么无情的吗?

    “何至于此,”故渊忍不住反驳道:“让他们同饮一碗忘川水兴许也能……”

    说着说着,却想起七世怨侣来,忘川水若真能叫人忘得一干二净,想必也就不用桃枝枝跑那黄泉一趟了——虽然此行或有另外目的。

    天帝的心思倒是细腻得很。

    听了这话,天帝也没有回怼他,无头无脑的问了一句:“你知道,本君今天找你来,所为何事?”

    故渊在心中将自己近来所作所为衡量了一番,这才道:“想来还是跟步霄有关?”

    天帝直接问道:“步霄去花神殿讨要功法的事,你怎么不禀报与我?”

    故渊心念一动,答得很快:“此事我的确知道几分,但天君也知道,步霄向来古道热肠,爱惜弱小,又兼有一同下凡的情分,同僚之间帮个忙实在是……”言下之意,这么点小事也值得提?

    “古道热肠?”天帝讥讽的重复了一声,继而道:“古道热肠便去强要花神的修习功法?”

    “……”天帝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莫非花神偷偷告了密?不应该呀!

    故渊心里来来回回的想了许多遍,决定装傻到底:“咦?他讨要的竟是花神的功法吗?”

    实则,此事,步霄又如何会瞒着故渊呢。

    得知他将花神的修习功法拿了回来,故渊也是惊讶莫名,谁不知道,那是继任花神才能修习的功法,花神怎么可能同意外借?!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桃枝枝与步霄之间早有渊源。

    便连战神殿的剑灵都知道,步霄因法力太过强大,施法常常不知轻重,当初他将桃枝枝种在昆仑山,也不知投注了多少法力才将它生生盘活,而后又是聚灵阵又是结界的,这才让本没有仙缘的一截桃枝生生开了灵智!

    桃枝枝得了仙身后,早前步霄投在其身的纯元灵力,就成为了其本命法源,故而连带着她的血也变成了粉金色。

    因此,寻常的花木修习功法,恐怕并不适用。

    “那你就能强抢吗?那不是阿猫阿狗,那是掌管天下花木的花神啊!”

    那时,故渊也是这样质问的,可步霄只是很傻很天真的说了一句:“不过是个交易。我留了一件战神信物,允诺了她一个条件,想来,她是不会外传的吧,要不,怎么会让我完好无损的拿着功法出了花神殿呢?”

    “……”不让你完好无损的走还能怎么的呢?说得好像花神打得过你一样……

    然而故渊腹议归腹议,眼下的天帝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虽然如此,天帝却并不想与他胡搅蛮缠,只是又提了个新的问题:“你还记得归虹吗?”

    先战神那样洒脱恣意的人,谁又能真正忘记呢?

    可是又是因为谁,至今无人可以谈论他呢?

    故渊如此作想,却没有回答。

    天帝却缓缓开了口,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归虹一向任性,我给的选择,他是一个都不想选。正因为什么都没选,这才有了第三个选择——那就是他的陨灭。”

    “不过是从黑暗中来,再到黑暗中去,没什么可惜的。”含光说道:“至于她,偌大的一个凤谷,总有些许办法叫她好好过活。”

    “这是主人的原话,一字不差。”

    步霄听了,心里生出几分羡意,便问它:“你与他相处得最久,归虹到底,是如何一个人?”

    “十分,极其,任意妄为,肆意狂悖。”

    然而,这么一个人,却也还是为着天下苍生,做出了牺牲。

    “到底是人情为轻,万世为重。我能理解。”步霄安慰它:“想来,你也不是怪她,只是意难平,但其实,这战神一职,本就是向死而生,你无需为之不平。”

    此话一出,众剑灵都有些按捺不住,差点冲将过去!

    只见含光抖动着剑身,急急道:“神君,万不可这样想,你是不是也打算……”

    “不,”步霄轻轻拍了拍含光剑身,叹了口气:“我大概,还走不到那一步。”

    故渊从玉清宫出来便径直回了仙府,心情颇为沉重的发了很久的呆,连往日最爱调笑的心月与他问茶也没有听见。

    他记得归虹,记得烈与词,却记不住他们二人有何联系,更没想到的是,如今的孟婆竟然就是当年的凤族小殿下!

    此事,也不知凤谷究竟知不知晓。

    这回,却并不是故渊记不住事,当年仙魔大战后,天帝携众仙祭奠陨灭的英魂,同饮的那杯仙酿,便是以忘川水为引的。

    除此之外,更是让众仙发下咒愿,此后再不得提及先战神与烈与词二人之事,否则自毁仙身,堕下凡尘。

    一忘,二戒,可谓万无一失。

    只可惜,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失了仙身的残魄反而因此想起了几分,这才有了代班的阴差与桃枝枝说的那些话。

    可是,就在今天,天帝却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如今的步霄比之当年的归虹,如何?”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问句,故渊心里知道,天帝如此说,正是想要告诉他,便连狂狷如斯的先战神都知道如何选择,更何况向来乖巧的步霄呢。

    说不定,先战神正是知道最终逃脱不开命运的安排,才想要过得如同彩虹一样绚丽的呢?!

    可步霄呢,他从未违背过天帝的意思,便是这样,反而从一出世就被监视起来,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人情味儿,这一点点懵懂之际的初情愫便该这样被扼杀吗?

    若真如此,倒不如拾掇步霄像先战神那样任性的活着呢,好歹还有过几分快活。

    天帝不是看不懂故渊的愤愤不平,却不点破,只是道:“战神出自神冢,学什么东西都是既快又好,某些方面甚至比之你我还要通透!收起你那无用的担忧,你若不想看着他步了归虹的后尘,便做点你该做的事。”

    “……”

    无力反驳,步霄的确懂事得令人心口发疼。

    然而,该做的事是什么?像从前一般继续让他隔绝世外?

    故渊做不到。诚如天帝所说:“让你留在他身边,他无甚改变,你却变了不少,这万万年严苛公正的百仙院院首,本君看你是白当了。”

    诚然,是白当了,从前严明不是不对,此后情义也不是不该。

    归虹与步霄是那么极端的两个人,按道理来说,命运不该相同。

    可有个词语却叫“殊途同归”。

    故渊看着九天兜兜转转的流云,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