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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青梅竹马

    刘昭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本公子买了,不知道老丈欲作价几何?”

    那老丈见刘昭有奴憨陋如此,本不作希望了,闻言心中一喜:“三万钱可好?”

    “如今一个美婢壮仆不过二万钱,两个无用女童就敢要三万!”魏嫂子嗤笑一声,俯身对刘昭道:“小郎君莫要受骗,何况买人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先禀明主母吧。”

    刚刚听闻自己成功被卖,欢喜的搂作一团的二女童闻言黯然垂首,年长女童膝行到刘昭跟前,祈求道:“主人买下我们吧,我们会多干活,一天只吃一顿饭就行了。”

    “三万就三万,买了!”刘昭止住还欲劝谏的魏嫂子:“我说的,县官来了也没用!”

    魏嫂子被气笑:“主母刚给了小郎君三万钱,方才买了……不堪之药用去许多,如今哪还有钱买婢。”

    刘昭顿时气短:“那我们还剩多少钱?”

    魏嫂子嗔怪的看了眼刘昭:“大概只剩三千余了。”

    “三千就三千!”老丈实在走投无路,这桃邑乡除了刘家,估计再没其他人会买了,于是咬咬牙,狠心成交,转头又对两个女儿叮嘱道:

    “豪右之家不比我们家,跟着郎君要多干活,少偷懒,多吃饭,也别吃太多,以免被主家嫌弃,不要你们了”

    说罢父女三人抱头痛哭,围观之人物伤其类,中心戚戚。

    刘昭叹道:“老丈放心,在我刘家虽不能保她二人荣华富贵,最起码衣食无忧,若是想念女儿了,但来探望就好,等将来有了钱再赎回也无妨。”

    老丈闻言大喜,叩首不迭:“多谢想郎君大恩,愿郎君子子孙孙,公侯万代。”

    被这惨绝人寰之事一搅和,刘昭也没了逛街的兴致,领着老汉父女三人回家领钱办文书不提。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人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被刘家壮仆叉了出来。

    “好个面如冰霜,心如蛇蝎的歹毒恶妇,若把乃公逼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这人嘴里骂骂咧咧,见了刘昭还恨恨的呸了一口。

    刘武很有主辱臣死的觉悟,刘昭根本来不及制止,他已然追上前去狠狠扇了那人几记耳光,只打的他晕头转向,乾坤颠倒。

    一头雾水的刘昭进了家门,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魏氏的叫骂声:“那个王季,果然是个无赖子,欠钱不还不说,还口出狂言。刘勇给我好生盯着,明日若还不还钱,就再抓起来结结实实打一顿,把他妻女一并捉了,先扒了衣服在乡中示众,再拿到县中卖与女闾。他的妻女倒也有些姿色,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刘昭倒吸了口冷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王季究竟欠了母亲多少钱?”

    魏氏将桌子拍的框框作响:“五万钱!”

    “这么多!”刘昭大惊失色,五万钱可不是小数目,一头成年牯牛最贵也不过八千钱!

    魏氏拉过儿子,面色稍霁:“那王季整日在乡里无所事事,走鸡斗狗,输了就找我家借钱,最初还是有借有还。去年腊月又借了五千钱,谁知竟拿了钱一整年不见踪影,如今好不容逮到他回家,竟不认账了!”

    刘昭闻言面色古怪:“不是五千钱么,怎么变成了五万钱?这不是放高利贷么!”

    魏氏理所当然道:“乃母的钱不要利息么。”

    刘昭脑中莫名浮现了王熙凤那张三角眼,薄嘴唇,处处显现着刻薄的酸脸。回眼再看身边的魏氏,她若只是这么端坐着,堪是花好月圆,国泰民安,倒有一派当朝太后的气度,只是心肠似乎和那王熙凤一般无二。

    终究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刘昭当然嫌弃不起来,只能耐着性子,柔声劝道:“母亲,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家如今又不缺钱用,何必昧着良心去赚那些钱。”

    “什么叫昧着良心,我又没比着他借,反而是他下跪求着跟我借的,也是他亲手画的押,如今反倒怨起我来了。”魏氏当下就恼了:“再说,这些钱不都是你这小孺子的么?”

    刘昭欺身几步,给魏氏按摩肩膀:“母亲知道什么叫德么?”

    魏氏闻言一窒,便顾左右而言他:“你这孺子,倒比汝父还要迂腐。”

    刘昭笑道:“当年楚王观兵洛邑,问鼎之大小轻重,王孙满答曰,在德不在鼎。是时,楚王麾下带甲百万,良将千员,折钩之喙足以为九鼎,闻此言也只能悻悻而退,母亲知道为什么吗?”

    “竖子!欺汝母不读书耶?”魏氏赌气般撇过身子:“你那学问将来举孝廉时在府君面前显摆便是,讲予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是锦衣夜行?我又不能给你官做!”

    “呀!母亲大人都知道用典了!”刘昭故作惊喜,手下用力几分:“儿子的意思是说,于国来说,诛乱除暴,保境安民为德;于己而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德。昔武王伐纣,救万民于水火,以有姬周八百年江山。今我家富甲一方,乡里魁首,犹盘剥四邻,可谓有德乎?而自古以来,神器只归有德之人。”

    魏氏被刘昭捏的很是受用,阖目呢喃:“昭儿这话母亲听不懂呢。”

    刘昭趴在魏氏肩头,闻着她衣服散发的熏香:“母亲这样的品貌气度,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何必弄得满身铜臭味,有失德行不说,届时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魏氏心尖一颤,浑身发软,自打当日听了儿子的那番言论之后,她心里就火热起来,比起当太后,些许钱财算些什么呢,当即承诺道:“母亲以后不再放高利贷就是了。”

    “对了,母亲可知……”刘昭一边为魏氏捏着肩膀,一边闲聊着,似是无意问道:“当初林仲兄弟是被何人逼到走投无路,乃至上山为匪?”

    刘昭只觉指下肌肉一僵,心里顿时就有了答案。其实他早就隐约猜到,在这桃邑乡,除了眼下之人,还有谁能把林氏兄弟逼得走投无路呢。

    却见魏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作轻松道:“谁知道呢,那些赌鬼欠了谁的钱都有可能。”

    刘昭当然也不好揭穿她,亲亲相隐,谁让她是自己母亲了。

    “主母,郎君,张家淑女来了。”

    魏氏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儿子揶揄道:“喲,桃子来了,快快有请。”

    春香应诺而去,俄而,便躬身引来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赫然就是桃子了。

    桃子姓张,原本没有名字,因是家中长女,按照习俗叫张孟女。

    刘昭嫌这个太难听,又因为儿时经常一起在桃林里玩耍,所以就给她取名叫桃子,久而久之,里中邻居们也多如此唤她。

    桃子家原本也有些家资,只是母亲去世后,几个弟妹年岁还小,父亲又一直病着,愣是把殷实的家庭拖的一贫如洗,祖上留下的数十亩好田如今已经被卖的所剩无几了。

    桃子小小年纪已然出落得窈窕有致,缟衣茹藘之下,更显楚楚动人,单论颜色只怕比刘鲜还要出色几分。

    遗憾的是,这相貌美则美矣,但过于妖艳,不符合当下端庄淑惠的主流审美,却正好击中刘昭这位穿越者的心扉。

    桃子进屋先是朝魏氏郑重行了礼,又含笑颔首对着刘昭微微屈膝。

    魏氏给桃子看了座:“张家淑女来此何为?”

    “回夫人,家中缺粮,故而想再借一些……”桃子举止落落大方,面色却已然羞得通红,当着刘家郎君的面借粮,多少有点难堪。

    “秋下不是才还了去岁借的粮么,怎么又要借?”魏氏笑语盈盈,佯作关切:“我以为你家今年收获颇丰,故而也就收下了,既然如此,你何不早说……”

    “母亲。”刘昭见桃子粉手悄悄的搓作一团,出声打断魏氏,对桃子轻笑道:“你我两家本是通家之好,相互救济也是应有之义,些许粮食而已,说什么借不借,我这着人送过去。”

    “多谢郎君美意,我家虽穷,但不食嗟来之食。”桃子抬眸望着刘昭,眼中秋波盈盈,神色坚定:“等明春宿麦收获后,我一定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