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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我还没上车呢

    “为今之计,该当何如?”

    魏介惊闻刘昭一番慷慨陈词,骂的刘表四人掩面而逃,便赶紧把他叫到书房问话:“我儿为何突言辞如此激烈,当初不是说好的再稍作推辞,就随他们而去么,家里连行李和仆从都备好了。”

    舌战群儒,最费口水,刘昭连喝了好几口茶,苦笑道:“今日四人,竟有三个是党人,只怕王畅身边党人更多,如今阉宦势大,昭担心跟他们走的太近会受牵连。”

    魏介立刻抓住了他话中漏洞:“你连靠近党人都怕被牵连,说什么,诛宦有死,请从昭始,这样的话,就不怕被牵连么?”

    “唉,本来是想一团和气,但那岑晊着实可恶,这种小人潜身缩首,苟图衣食也就罢了,竟敢给我扣帽子。”刘昭愤懑的放下茶盏,叹道:

    “当时,话至彼处,曲高难收,若往回找补,只怕要被彼辈嗤笑,只能继续大言欺人罢了。况且,凡今之人多是如此,昭也只是优孟衣冠而已。”

    “哈哈哈!”

    魏介闻言抚须大笑,见刘昭面色愈发窘迫才堪堪止住:“方才,老夫听到那些话语,生怕我儿受乃父影响,读了死书,做下傻事,既然我儿有此觉悟,老夫无忧矣。”

    旋即,魏介又问道:“不过,若是因此招来宦官的记恨,乃至出手打击,我儿不怕么?”

    “怕倒不至于,只是有点担心而已,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说着,刘昭双手一摊,身体后仰,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毕竟,他还未曾领教过封建独裁专政的铁拳,哪里会真的怕。

    “嗯,不愧是我魏介的外孙,”魏介点头称善:“我儿连死都不怕,还怕被牵连禁锢么,何不速速入宛拜师?”

    刘昭讪讪道:“我已经恶了王畅手下之人,焉知去了会不会被拒之门外?与其受辱,还不如不去。”

    魏介嗤笑一声:“昭儿太看得起那群腐儒了,我听仲慎说,那三人里除了刘表,王畅格外看重之外,其他二人不过门下循行罢了。那刘表,老夫听说也颇有君子之风,他如今掩面而走,必然不会在王畅面前进谗言。”

    刘昭起身长拜:“外公一言,使昭茅塞顿开。”

    话至此处,刘昭正准备请退,却见魏介屏退了左右,站在门口观望良久,见仆从都远远走开了,才又关门进屋。

    这是有要事相商了。

    魏介也不急着开口,亲自倒了两杯茶,示意刘昭坐到跟前。

    刘昭诧异问道:“不知外公有何吩咐?”

    魏介饮了口茶:“你母亲昨日跟我说,想从家中拿些钱粮,不知所为何事?”

    “昭打算练兵。”刘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完见魏介表情淡定,便知道魏氏已然跟他通过气了。

    “我儿是觉得这天下将乱么?”

    刘昭笑道:“中人尚且能看出,何况昭乎。”

    魏介不置可否:“哦?是吗,老夫倒是未曾看出。”

    “这……”

    刘昭面容微顿,这魏介不按套路出牌啊,按照穿越小说的基本法则,这时候他不是应该说什么,能安之者,其在君乎,之类的话吗?

    魏介望着窗外,似乎未觉刘昭的尴尬:“我儿也懂得练兵之法?”

    “略懂,略懂。”

    他哪懂什么练兵之法,不过是自觉前世看了几篇白话文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以及一些影视作品、穿越小说,想着依葫芦画瓢应该不难吧。

    却见魏介正色道:“兵者,生死存亡之道,操之不甚,则必祸及自身,略懂如何能行?”

    “外公可要教我?”

    魏介能把魏家经营到如此局面,无论手段或是心性必然远超常人。刘昭满怀期待的望着眼前之人,却见他只大摇其头:“老夫一介矿卒,哪里懂得这些。”

    见此情形,刘昭难免心中暗忖,莫非是不想借钱给他?

    钱的问题倒好说,辛苦弄点发明总能赚到,最主要的是自己干事业,想得到家人的支持,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

    若是物质上的当然最好,毕竟他看上了魏家的那些矿工和矿奴,这可是如今这个时代最好的兵源,身体强壮,悍不畏死,还具有较高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刘昭正惴惴间,却听魏介幽幽道:“罢了!去年你昏睡三日,梦到了一些事情,你母亲已经跟我提过了,我儿既然有此际遇,若是不试上一试,如何能甘心?”

    刘昭长舒了口气,见窗外无人偷听,便微微顷身,细语呢喃道:“事若不成也就罢了,若是能成,昭敢保证,魏家必远超当日樊家。”

    “唉,你呀!”魏介点着刘昭额头:“真是个乱臣贼子!”

    按照当下忠孝乃立人之本的价值观,乱臣是为不忠,贼子是为不孝,骂人是乱成贼子已经属于是最恶毒的语言了。

    但是呢,这四个字往往需要配上睚眦欲裂,咬牙切齿等表情一起享用才效果更佳,如今这魏介分明是无可奈罢了。

    见此情状,刘昭不以为忤,反而恬不知耻般仰天而笑:“若是能做治世之能臣,谁会愿意做乱世奸雄呢,况且昭本是汉室宗亲,若是细究起来,复阳侯的血脉只怕比舂陵侯还高上一丝,又何谈乱臣贼子呢?”

    刘昭得意不过一瞬,魏介一盆冷水就浇了过来:“你先莫要说这些大话,一个亲近党人都能让你踟蹰不前,仅凭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就能视英雄如无物,唾手得天下乎?”

    刘昭懊恼的自赏几个脑瓜崩,又忘了喜怒不形于色了。

    ……

    比宛之间,一马平川。

    刘氏一家加上魏安父子一行也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直走了近十日,才终于见到淯水。

    淯水北岸,一座巨城巍峨耸立,这便是宛城了。

    南阳城高三丈,只比洛阳矮了五尺而已,穿过深邃的门洞,南北走向的大街上男女姣服,骆驿缤纷,好一派大汉南都气象。

    面对此情此景,刘昭不知为何突然想大喊一声:此城中可有妓女?!

    若他只是心中想想而已,外边骑马的魏道则已经跃跃欲试了。

    魏家的房舍在城北,离太守府衙极近,刘昭一行人从南门而入,没走出多远就寸步难行了。

    刘昭从车内探出头,望着水泄不通的大街,总算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什么叫上下五千年不绝如缕,连堵车文化都一脉相承。

    临车恰巧也有个少年探头张望,二人对视一眼,刘昭问道:“这位兄台请了,这宛城平日也如此拥堵不堪么?”

    少年见刘昭相貌英俊,衣着不凡,笑道:“听口音郎君是外地来的吧,若是日日如此那还了得?”

    刘昭眺望几眼,指着无边无涯的车队:“那这是为何?”

    少年苦笑摇头:“今日王府君去职,刘府君下车,城中长吏勋贵都到北门迎来送往,故而拥堵罢了。像在下这样的家世,只能屈居于外,徒叹奈何。”

    刘昭也没太在意少年话中的烦闷,暗舒了口气,心道只要不是日日如此便好。

    哪知这口气只舒到一半,刘昭只觉呼吸都停了几瞬:“什么?王府君去职!”

    “是啊,王府君除长乐卫尉,城中都说要不了多久就会官拜三公……”

    刘昭眼神茫然的盯着那少年,只见他的红润的嘴唇一张一翕,喋喋不休,但他耳畔却似乎只有一个声音:

    我还没上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