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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在下审配,字正南

    “在下审配,字正南,现为郡府门下书佐。”

    那日陈球反应倒是极快,接到通报便亲自带兵将曹郭郑三人及其宾客仆从一网打尽。

    那三人别看气势汹汹,面对两千石时竟然丝毫不敢反抗,当即束手就擒。汉官威仪,恐怖如斯!

    刘昭等人秋猎的雅兴也被一扫而空,当即就掉头回了城。

    第二日,屡次出现在陈球身边的青年属吏竟拎着一匹布,两条咸鱼作礼物,扣开了魏家的大门。

    此人竟然是审配!

    刘昭立于堂中,熟视眼前之人,心中稍起涟漪。他毕竟曾与张角谈笑风生,与何进称兄道弟,早就不是当时那个见到历史名人就不知所措,被汗水淹没的初哥了。

    二人又互相通报了家门、经治,渐渐又开始品评起天下人物,毕竟这是当下士人集会永恒的话题。

    不过多数是审配再说,刘昭在侧捧哏而已。

    刘昭知道的那些英雄多是时势所造,如今要么默默无闻,要么恐怕根本还没出生呢。

    谈笑风生间,刘昭似是无意问道:“正南兄可识得袁绍?”

    毕竟那句“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的豪迈气概,哪怕一来一回跨越四千年,读之仍然凛凛生风。

    如此忠贞之士,若不能为我所用,岂不可惜?

    审配当然不知道刘昭已经打起了自身的注意,叹了口气,遗憾道:“袁本初么,我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别人不认识我罢了。”

    刘昭好奇道:“这是何故?”

    “本初名族贵胄,天下想与之结交者填街接陌,我在洛中也只是有幸远远望了几眼,倒是姿貌威容。”审配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又失笑道:“不过,刘郎与本初确有些相似之处。”

    “哦?”刘昭听到这话,首先下意思的抚了抚下颚:“莫非是我二人都颇有姿貌?”

    审配哑然失笑:“我其实想说的是,刘郎与本初都爱士养名,不论出生如何,皆尽折节相交。不过刘郎的姿貌,确是世间翘楚,只怕还要远胜本初,等再过几年,恐怕也是子都、宋玉般的人物,届时不知道会挑动多少女子怀春。”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试问谁不知道?刘昭微微拱手,直接厚颜无耻的默认了。

    审配天性烈直,见状反而以为刘昭表里如一,突然拍了下大腿笑道:“与君言谈甚欢,险些误了大事。”

    “哦,愿闻其详。”

    “府君请郎君过府一叙。”

    “可是因为曹传之事?”刘昭摸了摸屁股,就有点不想去。

    审配见状笑道:“贤弟无虑,此番只是闲谈而已,不关旁事。”

    既然不是因为公事,那就更不去了!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刘昭突然掩鼻轻咳一下,声音略显虚弱:“近来家母偶感风寒,我须在家悉心侍奉,脱不开身,咳咳,恐怕就连我自己也身染沉疴了。”

    当年王畅派公车相招都不去,更别说你陈球呢。

    审配哪里听不出来话中的推脱:“我观贤弟有忧惧状,可是还记恨那二十杖?”

    刘昭连连摆手,做浑不在意状:“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连胯下之辱都能忍受,何况区区二十大板,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乃公好歹也是个名士,被你无辜打了一顿,谁没有怨气。

    “郎君果然还是有怨气。”审配起身踱到刘昭跟前,俯身问道:“郎君以母疾推脱,府君若是知道了,只怕当即就会派医者过来探望,届时若是令母身体无恙,郎君该如何自处?”

    听到这话,若不是顾及对方是审配,自己又起了招揽之心,刘昭只怕当即就要翻脸,令刘武把他叉出去了。

    这世上那有强行请人做客的道理!

    刘昭挺了挺腰背,毫无愧色的自夸道:“昭虽年幼,但自束发读书以来,一直守正不阿,恪守大义。”

    “失敬,失敬。”审配郑重拱手,面露疑色,不明白这和去郡府做客有什么关系。

    刘昭深深吸了口气,毕竟陈球乃是眼前之人的君父,小心斟酌道:“我观府君前日种种,似乎有阿附阉竖之嫌。”

    “此言大谬!”

    审配闻言瞬间疾声厉色:“我久事府君,深知其未尝一日不思诛宦,只是如今时与势皆不在我,以大将军之贵,太傅之尊,洛中俊杰之智,尚不能与之相争,何况贤弟乎?

    贤弟那日义纵窦氏遗孤,固然令人钦佩,但行事也太过孟浪,不知遮掩了,你可知道就在当晚,张敞的家仆就到府衙告了密?

    还好府君行动迅速,将你拿到府中,又暗中发动耆儒为你奔走呐喊,若非窦氏遗孤意外夭折,缇骑必然会登门,届时贤弟该如何应对?”

    刘昭闻言倒吸了口凉气,他当日还暗自纳罕,向来胸大无脑,只会在乡里欺压附徒,盘剥佃客,放放高利贷的魏氏何时得了乃父真传,不想其中竟有这么多故事。

    话说,他自穿越以来,虽然偶有小挫,但总体来说顺风顺水,因此不免产生了能耐我何的狂妄心态,甚至连杀人如麻的当朝巨阉都不放在眼里,后知后觉后才心有余悸。

    若缇骑真的登门,他又能如何呢?

    话虽如此,刘昭也不愿在审配面前漏了怯,他可是还幻想着当别人的主公的,便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去岁昭在复阳家中,看到岩中之竹偶有所感,乃作诗以自勉。”

    审配转怒为喜,神色热切:“久闻郎君诗名,配洗耳恭听。”

    刘昭也不迟疑,当即又窃了一首:“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义之所在,虽死无悔,莫说是缇骑登门,就是那曹节、王甫亲自登门,又有何惧哉!”

    审配肃然起敬,疾步来到刘昭跟前,郑重而拜:“配自幼才智冠于乡里,书读数遍即可成诵,对那些所谓的神童向来嗤之以鼻,以为多是邀名之举,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果然有神童,失敬失敬。”

    刘昭终究还有点廉耻之心,脸色微红:“唉,正南过誉了。”

    审配敛衣再拜:“诗者,志之所至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此诗虽然简洁,所谓诗以言志,由此可见郎君品性志向啊,配远不及也。”

    刘昭见自己给审配留下这么好的影响,心中微微得意,将来此人择主的时候,焉知自己不是第一选择?但面上却自谦道:

    “诗词小道尔,而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还数文章。”

    审配听罢更是击掌叹道:“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此句秒极,是极!”

    “贤弟……,刘郎,配已不敢以兄自居矣。”沉吟良久,审配复又感慨道:

    “刘郎高义,自然咬定青山不放松,宁愿粉身碎骨也要留下清白在人间,配敬重万分,只是郎君不为父母姊妹着想么?他们若是落入阉宦之手,岂能善了?郎君岂能以个人小怨,而无视府君大德乎?”

    审配见刘昭久久不语,似有所悟,又恳切道:“所谓夏楚二物,收其威也,当日府君知道贤弟所作所为,也起了爱才之心。府君年过五旬,是郎君大父般年纪,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生远,如若不然,他就算再是丧心病狂,又怎么会责打一个总角幼子,大不了将你交给缇骑便是。”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刘昭深深一拜:“小弟愚钝,多谢正南兄教我,昭这就随我兄去郡府,当面感谢府君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