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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除夕守岁

    梁京的戏斋园,三教九流之地,在此处唱戏的姑娘,还不如卖了贱籍的下等仆民。

    她们白日只得在戏斋园转悠,到了晚上,才敢出来,在梁京夜场买些胭脂水粉。

    尤黛娥在京中数月,虽不会唱,但她混到了出场站位的戏名额。

    每演一场,尤黛娥化脸谱、戴大胡须、穿戏服,手持长枪,站在戏台处。

    以此,每日两贯钱,也算是挨到了今日。

    尤秋柔提了满满一屉子糕点和肉糜去戏斋园时,台上正唱着《朱砂痣》。

    尤黛娥正在后台卸妆。一瞧见尤秋柔,她双眼发光,终是盼来了这个好妹妹。

    她速速卸了妆,领了贯钱,扯着尤秋柔去了戏斋园后院。

    到了后院,她着急打开饭屉一瞧,“怎得不是银两?奴家都等数月了,怎得今日不曾拿过来?”

    她的额头处,还有白粉未曾擦拭干净。

    尤秋柔摁住她坐下,撩起衣袖,小心擦拭着她的额头,“这几日我去了一趟丰乡,倒是委屈了姐姐,还在这站戏台来度日。”

    尤黛娥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一愣。

    她抓起饭屉上层的糕点,啃起来,“妹妹今日,怎得这般待奴家好了?记得小时候,你总爱抢奴家的东西,咱们俩虽是孪生,却一直打闹,从未好好相处过。”

    尤秋柔盯着饭屉,干咽唾沫。

    刘女所备的饭屉,第一层是干净的,第二层与第三层是尤黛娥爱吃的肉糜之物。这里面,加了大量鹤顶红。

    尤秋柔一笑,与她一并坐下,“小时候年幼,尚且不懂这些。你要的银两,都备好了。因太多,我不方便晚上带出,今晚我找你,约个明日的去处,明日再给你。”

    尤黛娥取下吃空的糕点层,看到放在第二层的肉糜,伸手抓,又缩回。

    她抬头看尤秋柔,“妹妹可是公府正娘子,怎得拿这点银两出门都得分时候不成?”

    尤秋柔斜坐着,一笑,“这几日府中忙,你妹夫又在宫中,我得谨慎些。”

    她抓起肉糜,啃一口,“奴家觉得,妹妹今晚,体贴了不少。”

    尤黛娥只吃了一口,便把肉糜放在几案前不动了。

    尤秋柔一瞧,再推到她跟前,指指,“我加了花生粒做的。”

    这肉糜中加了慢性鹤顶红,若是将这些全吃了,人会在两日后七窍流血,毒发身亡。而肉糜之物,又可速速排泄,断然不会留下残羹。再者,尤黛娥是外乡下人,本身她出现在梁京数日,又未曾遣散回乡已是大错。

    所以这样的黑户死了,府衙绝不会去查案,他们只会以“黑户”速速处理了尤黛娥的尸体。

    再者,尤黛娥从小就是饿鬼,看到肉类,总是忍不住全吃完。

    尤秋柔算计甚好,一招毙命,再无瓜葛。

    尤黛娥揉揉肚子,“今晚吃得甚多,这些吃不下了。”

    尤秋柔:“这可是你小时候最爱的肉糜花生,那时候咱们都穷,在乡下看到那些贵府院子的肉糜,总爱翻了墙去偷吃。怎得今晚这许多,你竟又不爱吃了。”

    尤黛娥摁住她的手,“有了我要的东西,我能吃这十屉子。”

    尤秋柔刚要开口,戏斋园台前一个小厮冲后院喊:“尤奴快些过来,临加一场戏,快些扮上了!”

    尤黛娥一听,起身,“妹妹稍坐,奴家再去站一场。”

    说毕,转身跑去戏台处。

    尤秋柔慌了神,刘女快速上前,一瞧,肉糜只动了几口,也跟着慌了。

    尤秋柔坐稳,抱紧屉子,“家臣可在?”

    刘女点头,“五个,都是做武行的。”

    尤秋柔:“让家臣给我暗中守好这戏斋园,若是人跑了,他们全都得去家臣府衙领死命。”

    “是!”

    尤秋柔有些慌神了,她盯着长明灯亮起的戏斋台,一脸愤怒。方才那小厮喊的是“尤奴”。尤姓是外乡姓,梁京本地并无此姓,她这样顶着她的姓、她的脸,在戏斋园如此做作,一举一动,尤秋柔瞧见了只会犯恶心。

    她今晚,一定要将这个孪生姐姐处死在此处,永除后患。

    半个时辰后,戏唱毕。

    尤秋柔速速钻进后台,戴了帷帽,挨个查验。

    化妆厅。

    花厅。

    戏服厅。

    只三厅,她找寻三遍,未见尤黛娥身影。

    她慌了神,速速出了戏斋园,到了瓦墙处。只见看戏的人群熙攘来往,过了小吃摊,四处皆是长明灯。她转了好几圈,都未再瞧见尤黛娥的影子。

    她干杵在那,刘女从人堆里挤出来,附身在她耳旁:“娘子,尤姐姐跑了。”

    尤秋柔一惊。

    刘女:“她与一个妇人换了妆,翻上瓦墙,从戏斋园房顶跑了,咱们家臣只五位,只守了大门。不曾想她竟敢翻了瓦墙!”

    尤秋柔瘫坐在地,大汗朵颐。

    她困她数月之久,只为能借着府中空闲来处置了此人,可还是让她察觉到了异样。她是女眷,又不能让家臣追至码头与远界,只得在这一亩三分地寻人。眼下,她却逃了。

    尤秋柔此刻的心,慌如乱蚁,不知这乱事,如何是好。

    她想让家臣堵码头,但没那个权。她知道,尤黛娥定是逃去码头,上了黑船,逃出了梁京。

    只是,她不知这位乡下姐姐,到底为何而逃。她与她说话时,并未露出破绽。

    刘女搀扶她起身,“让这五个厮,去府衙受死命吧。”

    尤秋柔脸一沉,颠簸着回府了。

    梁京黑船下码头。

    尤黛娥一身黑衣,躲在码头外栏杆处的水中。

    见黑船开动时,她跳出水面,钻进了船后。此船不大,只在深夜开出,这是专载黑户黑物件的船。府衙虽明文规定不可黑户交易,但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府衙正规船只,交易所得银两甚少,还得层层上缴。

    但黑船交易银两,只归地方府衙所有。利润颇多,所以黑船,也成了行进在夜色中,打着黑船名义,府衙默认的一个行当。

    尤黛娥没贯钱,偷摸上了船。

    她早已习惯在船上混吃摸鱼的人生,刚上去,就有几个妇人掩护她进了旧舱。

    熟练程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掩护。

    尤黛娥进了舱,这才长吁一口气。她靠着船舱,大口饮下茶水,拍着胸脯连声叫唤,说自个险些命丧梁京了。

    尤黛娥说完遭遇,那几个妇人,连声惊讶,“尤娘子可是你孪生妹妹,怎得要这般下黑手处死你?”

    尤黛娥一脸委屈,“她要毒死奴家,就那肉糜,那鹤顶红,奴家咬一口,便知加了什么。她还这般装模作样,也不知奴家碍着她什么了,要这般对奴家下手。”

    哭毕。

    尤黛娥擦拭着眼角,“奴家的征儿呢?数月不曾见过,他可还好?”

    那妇人在一堆旧物中,抱出一个小男娃。

    看样貌,约莫四五岁模样。

    她递给尤黛娥,“好着呢,只是夜里咳嗽,你走之后我问过船上的郎中,他说这是肺烂病。准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染了病。郎中说了,还能撑个十日,得速速用药了。”

    尤黛娥抱着征儿,抚他滚烫的脸颊,脸贴近,“奴家可怜的孩儿,跟了奴家,这般受尽苦楚。”

    尤黛娥怀中所抱的征儿,是三年前,她从梁京回到芦河时,路遇一处低水洼处,见洼内有一男娃小声哭啼。尤黛娥见状,抱出一瞧。

    乖乖,皮肤稚嫩一小男娃。

    她抱着走了三里路,欲寻他娘亲或家人,可方圆几里并无人影。

    尤黛娥无法生育,一生都不会有孩儿。她生了怜惜,自个虽无多余贯钱,却还是养活了这小孩儿。倾其所有,三年逃荒,已视如亲生。

    一年前,征儿染上了病,尤黛娥苦寻多日药,一直不见好。

    身上又没了银两,她盯着来往在芦河上的船只,下了决心,前去梁京,打算索要那个贵人姐姐一万两黄金,为征儿寻一个安稳。她暗下决心,只此一次,只一次,便会远离梁京。

    尤黛娥想起这些,心就钻疼。

    怀中的征儿,擦拭着她的眼角,在她怀中嬉笑着。

    尤黛娥原本悲伤的心,看到这笑,心乐开了花。

    子时,船铃敲响,这是已出了梁京地界的铃声。

    那妇人把头探出船窗一瞧,缩回,放下船帘,“已出梁京了,你且放心,她不会追来的。”

    尤黛娥:“之后是哪个地界?”

    妇人一想,“白天船工说了,此船是开往燕州丰乡的。”

    丰乡。

    尤黛娥细细一想,猛的一乐,“丰乡可是个药材圣地啊,那里,那里定能医好奴家的征儿!”

    燕州丰乡。

    浮沉戴了孝,出殡那日至三年内,便要以素衣示人。

    不可戴冠子,可戴素花与白素带子,衣裳也是素色为主。这些浮沉都一一应下,她穿着素衣,穿梭在丰乡的庄子和田铺中忙碌。

    住在念溪阁偏厅的妇人,也不再偷偷瞧人了。有了日光,她便会挪一个矮凳,坐在院内盯着瓦墙发呆。浮沉许她出来晒日光、看雨。她把瓦墙外早就让家臣圈死,不给她逃跑的任何机会。

    不过,那妇人,倒也像是习惯了在此地。

    有时空闲,她会在后厨帮衬择菜,做些粗活。

    再说平乡老宅的心儿,月儿寸步不离的照料,也让她原本想折腾玩闹的心平静了许多。

    日子一日日挨着过。

    尤黛娥带着征儿,落到了丰乡近郊外。到底是乡下,不如梁京人情冷漠。

    有人看她带着孩子甚是可怜,便破例收了她,让她做整理药材的粗活。还让征儿随她住在下女使院内。

    尤黛娥打算扎根在丰乡,此地盛产药材,她一定得攒够银两,医好征儿。

    再说雪箐姑娘,她没有等到尤秋柔的回信,也没能等来一个梁京的口信。

    浮沉虽不知她往外送信,倒也暗中观察她。

    浮沉守孝那三年中,她调教的雪箐会刺绣会唱曲,还会各类小物件。她把母亲死前留的那本《钻石记》也一一教给了雪箐。

    这本《钻石记》,是戚娘子毕生所研。

    戚祖父酷爱研究美石、镂空的、雕花的、镶嵌的、吊坠物的等多类款式。

    戚娘子学来此招,常去各地收集彩石,做各种造型和美化。手法细腻,堪称一绝。所以浮沉从小,也爱石头。

    那颗黄荧石,是戚娘子发现的美石中色泽最好的。

    那颗蓝荧石,也是上乘之物。浮沉都给了达道,而浮沉身边留下的石头,也仅此两颗。

    她看着雪箐抛光打磨石头时的认真模样,更加笃定,要用这姑娘,去挖倒尤秋柔扎根在梁京的安稳人生。

    之青有个疑问,“姑娘如此用心的教,我害怕,她未必会听姑娘你的话。毕竟她是尤娘子安顿到丰乡的,定是给了什么好处。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在梁京握着。”

    浮沉认真低头研磨,“她偶尔会说起,自个有个弟弟,在梁京做**。**是轻松活计,若我猜的不错,定是与这个弟弟有关。不急不急,她能安心打磨石头,也是爱了这些。而父亲当年最喜欢的,也是母亲对石头的那份热情。来日方长,人的感情变化莫测。眼下她虽深信尤姨娘,过个三五年,也不定谁是主,谁是被害的呢。”

    之青点头,觉得浮沉此话甚有道理。

    春来,一场春雨落地,润物细无声。

    夏来,蝉鸣声四起,遍地开花,甚是好看。

    秋来,一场收割一场忙。

    冬来,初雪落地,银装素裹。

    一转眼,浮沉已过三年守孝期。她脱素衣,戴莲花冠。穿粉褙子、白围裳,亭亭玉立。

    十二岁至十五岁,在丰乡三年时光,屈指可数,却是浮沉最惬意的三年。

    她长大了,眉眼间皆是成熟。

    老宅拆了旧瓦墙,换了高墙。老宅盛产药材,走水路运往各州。田铺、庄子上下打点得当。这几年,莫娘子带着浮沉学了许多盘点、算账、谈判,还学了各类绣样与小吃美食糕点制作。

    十五岁的浮沉,踏着末年初雪,身披红斗篷,提了一屉子酥糕回了宅院。

    刚进院内,落了雪。

    四处白净,她抖抖衣衫,跨进燃着炭火的屋子。

    “姑娘又去庄子上了,这都腊月了,除夕都没几日了,姑娘还这般四处忙碌。”

    浮沉伸开手,在火炉旁蹲着,鼻尖冻的通红,“庄子办了一个小年夜,小吃颇多。我查了账薄,又筛选了一些送去肃州的药材,这才忙碌到这会。”

    肃州。

    她又想起,三年前,与达道告别后,再没见过他。

    他去了肃州,一走便是三年。这三年,浮沉时而会想起达道,想他在做什么,想他是否回来了。

    她抚着鼻尖,“运往肃州。”

    自个小声呢喃。

    再抬头时,卷帘外的红梅迎雪盛开,不见一只雀儿,大雪纷飞,甚是好看。

    浮沉凑近暖炉,瞧了一眼偏厅,“这位妇人,这几日可好?”

    之青打开炭火罐,添置新炭,“好得很,这一入冬,就给她添置了许多炭火,可不敢冻着。小日子过得甚好呢。”

    “她还是不曾说话?”

    之青蹲下,“我一直觉得,她就是哑巴。”

    “嗯,”浮沉点点头,“之前觉得她会说话,可这翻了年,都到第四年了。四年一言不发,怕是真的不会言语吧。”

    之青再问,“那姑娘,还打算一直养着?”

    浮沉饮下一口热茶,觉得周身温暖了不少,“过完年再说,对了,等到了除夕那晚,让月儿带着心儿,从平乡过来。这四年月儿那边虽也派去了不少人,可到底是远在平乡,诸事不便。让她带心儿,我们一起守岁。”

    之青起身,憨笑,“姑娘过完除夕,就十六岁了,到了议亲年。我估摸着,过完年,咱们这老宅的门槛,都能让喜婆子踩破。”

    浮沉哈哈一笑,“真的呀?”

    之青点头。

    浮沉又笑,“啊哟,那不知是哪个公子,能娶到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姑娘当娘子呢,哈哈哈哈。”

    两只小可爱,缩在暖炉前,互相打闹。

    窗外,残雪堆地。

    长明灯悬挂在红梅树下,这场雪,洋洋洒洒,染白整个丰乡。

    除夕一早,又落着雪。

    月儿坐一辆马车,到了褚老宅门前停住。

    她带着心儿下了马车。

    浮沉与月儿寒暄后,让之青带着心儿去了偏厅。厅门一开,时隔三年,心儿终是见到了自个的娘亲。

    她跪下,滑到床前。那妇人一瞧,手中端着的酥糕撒了一地。

    心儿颤着音,“娘亲......”

    这妇人又一惊,一把扯住她的手,拉到门外,细细一瞧。

    一滴泪滑落下来。

    二人相拥,再无一言一语。

    浮沉隔着老远一瞧,终是放了心防。时至新年,该团聚的,也得见见才好。

    老宅三院,悬挂红灯、贴了窗花。后厨各类酥糕、肉糜、饮子还有小吃,都摆在一院正厅。念溪阁的莲池旁点了红灯笼和洛阳长明灯。

    红梅黄梅,迎雪而开。

    除夕守岁,就在今晚。

    莫娘子说,守岁这晚,要饮屠苏酒和椒柏酒,浮沉早早就备了许多。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冬吃内寒温热之食,有诸多益处。

    到了除夕守岁时,少年和姑娘们先饮椒柏酒。因过了一年,少年姑娘们曰“得岁”。

    年老者后饮屠苏酒,因又老一年,曰“失岁”。

    浮沉来老宅第一年时,听着这些习俗,深觉丰乡规矩颇多,比起梁京孤单的守岁,丰乡的这些年味满满的规矩,让浮沉觉得颇为新鲜。

    现下她已习惯,会早早备好守岁要用的。

    浮沉还在忙碌,念溪阁的仆人从前门匆匆赶来,行了礼,“五姑娘,左偏门外有一小哥,说是要见姑娘。”

    浮沉放下茶盏,去了左偏门外。

    门一打开,是芒山,浮沉一愣。

    芒山双手合起,恭恭敬敬的给浮沉行了新年拜礼:“芒山给姑娘拜新年啦。”

    浮沉愣住了。

    三年未见,她一张口便是,“你与你家公子从肃州回来了?”

    她下意识探头去瞧。

    芒山憨笑,“姑娘啊姑娘,我家公子三年前与您一别后,压根就没带我去肃州。”

    浮沉懵了,失落之色上了脸,“没有带你去肃州?那他是一个人去的?”

    芒山点头,“是,他留下我,在丰乡护了姑娘三年。”

    护了姑娘三年。

    浮沉脑海里,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她靠在门槛处,一失神,慌的蹲下。

    芒山见状,搀扶起她,从怀中掏出一沓信,递给浮沉。

    浮沉又一愣,“这是?”

    “这是你们院里的雪箐姑娘,送往梁京尤娘子的暗信,”芒山拍拍胸脯,“姑娘放心,我在丰乡守了三年,没有一封信能飞出丰乡落去梁京。”

    这信笺字迹,确是雪箐的。

    “不过,也就一年,之后两年,这姑娘未曾再送,我估摸着是没看到回信,也就不再执着了。”

    浮沉拿着,眼泪落下。

    这是达道远走肃州时,为她留下的最后一道保护。

    芒山在,她在丰乡才能如此安稳。雪箐的信笺,才能被截。而梁京的尤秋柔,才能误以为她在丰乡安然度日着。

    她含泪憨笑,“你家公子,现下在何处?”

    “肃州。”

    芒山又从袖口掏出一对手镯,放在浮沉掌心。

    是一对汝窑镂空手镯,镯身透明,镶嵌了两只归雁。

    芒山尴尬挠头,“这是我家公子托人送来的一对镯子,说是给姑娘及笄时戴的,可我给忘了。赶在除夕夜,给姑娘补上。”

    浮沉拿起,顺手一滑,戴在手腕处。

    芒山傻乐。

    浮沉想问达道,又觉不妥,她一笑,“肃州苦寒之地,你家公子不该留你在丰乡。都是风月夜归人,你跟着他,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芒山连忙招手,“姑娘可别觉得我在丰乡享福啊,肃州虽偏远,路上难行。但肃州一事,公子一人去比带上我要好。我不去也甚好。我在丰乡,各路人马都熟悉,守着姑娘,觉得甚美。”

    芒山瞧见宅院内挂了红灯,便知守岁迎爆竹的时辰到了。

    他行了礼,“不打扰姑娘守岁了。”

    急匆匆溜走。

    浮沉眼神呆滞的站在门外,飞雪落至。

    山水重重,他远在肃州,为家国厮杀。可心心念念的,却是三年相护之情。浮沉泪燃,一字一句,全是感恩。

    她盯着长街上的红灯笼,抚手镯,一笑,“达公子,愿你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

    浮沉迈开步子,进了院。

    除夕守岁,年年岁岁花相似。

    愿你我,新年守岁,永远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