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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章 妾室初登场

    一筹莫展之际,前院人声鼎沸,酒宴行的鼓声在方元厅院内敲响。孟远府是低等府,酒宴行也只敢办个三等,不曾宴请宫中官员,也无女眷在场。只做唱曲、品艺、挡门酒三样。孟家留了一位喜娘在场,待酒宴行毕后,挡门酒挡个喜娘意思意思便是。

    之青垫脚看了一眼,扯住浮沉的衣衫,“姑娘,眼下顾不得丰乡了,酒宴行已开,姑娘要送进这府里的人,一刻都耽误不得。”

    浮沉一晃神,收起慌乱之色。她盯着偏门的僻巷,让之青去请若屿来。之青说的没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彼时已顾不上旁的事,尤秋柔独占褚公府多年,褚槐朝中事务繁多,他未曾想过纳妾。且尤秋柔又会绵里柔刀,拿捏得当。

    可浮沉更清楚,褚槐这种被一家主母压迫多年的男人,最缺的就是主母威严下的柔情。而这抹柔情,就是她在若屿身上下的功夫。若屿跟着之青进来,戴了帷帽,遮脸。她抬头瞧见浮沉,示意点头后,之青便带着她去了前院的酒宴行处。

    浮沉想瞧的仔细些,抬头看到小悬楼,径直上去。只见浮漪姐妹三人,都坐在悬楼的蒲团上,竹帘卷起,直勾勾盯着她上去。此悬楼虽是蔚听阁的,也与隔壁立浮轩的高吊楼挨着。浮沉本是要去高吊楼,一看大家都在这,也不好意思去,嬉笑着不请自来的坐下。

    这一坐,倒引来一阵尴尬。

    浮湘把蜜饯递给浮沉,“五妹妹来啦,这是枣州蜜饯,你定是没吃过的,快来尝尝。”

    浮沉一笑,伸手刚碰到蜜饯,一旁的浮漪一阵酸笑,“五妹妹这乡下来的丫头,哪里见过枣州蜜饯,怕是听都没听过吧。丰乡那么寒酸的地方,哪能买得起这个,对不对五妹妹?”

    彼时的浮沉,看着浮漪那副嘴脸,想起日后她嫁去孟远府与妾室、通房各种算计的美好画面时,立马将愤意转为可怜。

    她心里可怜,嘴上是半点都不饶人,“对呀二姐姐,我就是穷,丰乡也穷。我还是没了母亲的孤女呢,一人在丰乡无依无靠的长大,实在可怜。我本来是想买一些送去丰乡的,但是奈何囊中羞涩,实在没什么贯钱碎银。二姐姐你应该不缺钱吧,要不把这次放在后厨的蜜饯都送给我这个可怜人得了?”

    “你!”

    浮漪险些没跳起来指着浮沉破口大骂,刚开口,就被浮沉绵柔一笑的拦住,“那就这样说定了,待父亲回来我与他说,就说是二姐姐要嫁人了,可怜我,赏了我这些蜜饯送去丰乡。若是不够,还得劳烦二姐姐多买一些回来,免得到时分去丰乡,你有了,她没有,倒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梁京还小气巴拉的。”

    浮漪指着浮沉刚要骂,被浮滢拦住。

    她气红了脸,坐在蒲团上,抱住一对鸳鸯枕,把脸撇过去。

    浮沉饮茶、抚花,倒是一点没耽误她的雅兴。

    浮滢一笑,“五妹妹牙尖嘴利,二姐姐是说笑的,这枣州的蜜饯也不多,梁京哪里又能寻来这样好,如此多的蜜饯呢。”

    浮滢聪明,给了浮沉一个台阶。

    浮沉也不是非得给浮漪难堪,她立马顺势而下,“既是说笑的,自然也是当玩笑话。只是还望二姐姐日后说话做事,能顾得个面子。你有嘴,我也有嘴。你若是不饶人,我自是不会饶。你放了我,我便小心行事不惹事。二姐姐眼下也要嫁人了,我听说孟府那位瑺哥哥,也不是什么乖公子......”

    浮沉未说完,浮漪猛的站起,欲甩手打在浮沉脸上时,被浮沉机智躲过。她又不饶人,一把拽住浮漪的手腕,巧妙还回去。好巧不巧,这一打偏的耳光,落到了浮滢脸上。

    浮沉心里一阵暗笑,窝里斗,好生有趣。浮漪傻了,捂嘴,试图去揉浮滢的脸,被浮滢愤起甩开。浮滢自是聪慧的,她知道浮沉不是傻蛋,能任由浮漪拿捏。浮漪又是个不识趣的,被浮沁宠了多年,全然只会横,不懂拐弯,也不懂做事的圆滑之道。浮沉今日几句硬怼,让浮漪丢了当姐姐的颜面,她心里恼火。但浮滢清楚,这位二姐姐就要嫁去孟远府,离梁京甚远。往后的路,她得一个人走,到时没有姊妹护着她,没有褚公府做仰仗,她只有自己熬。

    浮沉的话虽不好听,但是让浮漪失去不再被庇佑的感觉,也是好的。

    毕竟,嫁了人,娘家没了她的那个小窝,婆家亦只有一隔间亦能让她轻松片刻。到了那时,她才能长大。

    浮滢擦拭着脸,埋头坐下,手攥紧棋子,一个个摆放整齐。

    浮漪自知惹了事,不敢再作声。浮湘想巴结浮沉,又觉得不妥,尴尬的揪着干枝叶子。

    悬楼正对的酒宴行处,彼时的若屿,戴长帷帽,优雅上前,坐在一张软蒲团上,手抱琵琶。甩起衣袖,露出焚叶草绣样。若屿记得浮沉说过,这是戚娘子最喜欢的绣样,时常绣在衣袖处。她抬眼,柳叶细眉根根分明,圆润眼珠落玉盘般的透彻。那件素衣,衣角绣一只白鹤,其余地方只在衣袖口处有纹样,别处一番素雅。若屿落座,琵琶遮住半个脸。

    她用手划拉,流觞之音,细丝落地。

    在场众人,听闻这一阵拨弦,没人吆喝了,也没人言语了,皆抬头,看着会场正中这位素衣而出的姑娘。

    褚槐坐在一旁,只抬头瞧了一眼,便又与旁人顾着闲聊打诨了。他并未留意若屿,显然,并非美色能打动这位褚公了。

    浮沉端起茶盏,静等好戏开场。她很笃定,若屿一开嗓,褚槐必定一哆嗦。因为她为若屿挑的,便是戚娘子生前最喜欢的那首《雪梅》。

    若屿低头,拨动琵琶,低声吟唱:“梅园飞雪落阑珊,粉朵芳颜历岁寒。一季风华冬瑟里,问君谁与共清欢。”

    曲毕。

    声线宛若惊膛,让人久久无法忘却,像是能瞧见那漫天飞雪中,一女子孤坐梅园,吟唱腊梅,却无人赏识的孤独。

    褚槐半张嘴,久久未曾合上。

    他微微站立双腿,看着面前的若屿。褚槐错愕了,曾几何时,他与戚娘子,也有这两情相好之时。那时他带着喜娘去戚国府提亲,第一次见到戚柒,她在雅阁卷帘下独坐,抱一把琵琶,轻声吟唱的便是这首单曲。

    曲调委婉不失流畅之音,唱到“清欢”二字时,再一阵反手联弹,让人在这片雪地中醒来,惆怅万千。第一次见,褚槐原以为,她与闺阁女眷一般无二,刺绣、女红、唱曲、弹古筝都不再话下。褚府与戚府彩吉日一过后,褚槐才与戚柒说上话。见过几次,上过马场,参加几次博诗会。褚槐那一身柔弱文人之态,被戚柒拖上马,学骑马、猎兔、射箭。

    穿梭在林中,风阵阵而过,褚槐看着笑声像铃铛一样悦耳的戚柒,被这女子能文能武的豪迈感化了。

    原以为是,闺阁女眷一抹柔情。不曾想,这柔情之下,竟有这样一番豪迈天地。

    他恋上了戚柒的与众不同,暂且忘却了周姨娘带来的苦难。高开府门,迎她入了门。婚后,戚柒宽厚下人,为人做事秉持“公道”二字。她教下人骑马,也教府中婢女学摔跤与防斗小作。戚柒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无防身之术,便是蠢。”

    这样美好的戚娘子,难产而死。褚槐午夜梦回想起戚柒,总是感叹。他也怀疑过,怀疑过是否因她的过于信任旁人,过于直爽的性子,让她被人算计,死于危难。

    彼时,他微站直,盯着面前的若屿,心思漂游。若是戚娘子还活着,也该是这般美好的模样吧。

    之青站在偏处,瞧了褚槐的神色,长吁一口气。她使眼色,若屿会意,放下琵琶,转身离了酒宴行。之青并未让若屿再舞,她在褚槐神色上笃定,这一曲,就足以让他憋闷难受多日了。

    若屿离场,之青扯着她去了僻巷,钻进事先备好的马车,速速离去。

    褚槐回过神时,美人已不在,他彷徨许久,双眼无神故作镇定的里里外外翻找了无数遍,都不见若屿。黯然神伤回了书斋,站在书榻上,翻出藏在书屉最高层的匣子,轻拍掉尘土,打开。

    取出匣子内摆着的一张丹青画,褚槐小心铺开。这画,便是戚娘子抱琵琶,独坐卷帘下的样子。至此一眼,入了褚槐心房。斯人已逝,这一幕,却久久杵在他心房,不曾消失。

    褚槐伸手,小心触碰。

    脑海闪现而过的,就是方才若屿吟唱时的样子。眼前人和已逝人,褚槐早已分不清。

    浮沉踱步在立浮轩,来来回回几次,终是等来了之青。

    之青大口饮下冷茶,竖起大拇指,示事已成,人已离去。

    浮沉这才放下心,抢来之青的冷茶,一饮而下。天色虽已入春,可这碗冷茶下肚,周身的暖意,都被埋没了。

    之青纳闷,“只是姑娘,我还是不懂。戚娘子可刺绣可吟诗,但她也会骑马会猎兔会马技。为何姑娘在丰乡那几年,只教若屿文,不教这些武呢。”

    浮沉挽起袖子,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小栖,“母亲会的那些,我尚且都不会呢。虽说母亲教过,但我也记不住了。”

    她擦拭嘴巴,鼻尖通红,“其实我也想过,让若屿会文会武。不过,再从父亲这边想,当年他与母亲相遇,他现在会的那些半吊子骑马和猎兔、射箭,都是母亲当年教给他的。自古男子,对闺阁女眷也罢,相伴在身的娘子也罢,都有侵占欲。既是母亲会的这些,他又未曾参与过,相反他还是母亲手把手教的。思来想去,让若屿像母亲的文气,又不会母亲身上的武气。父亲自然想让她哪里都像母亲,把那些半吊子伎俩,再授教给若屿。这样,若屿的武,就是从父亲那得来的。这种侵占欲和养成之功,父亲又怎会不爱惜,他慢慢改造出来的若屿样呢。”

    浮沉满意点头,“瞧着吧,这样的若屿,比什么都会的若屿,更钻父亲的心。”

    之青听到这里,连连拍手叫好,“五姑娘真是思虑周到啊,这样一来,老爷对若屿姑娘就有了保护欲望。方才姑娘是没瞧见,若屿姑娘离去后,老爷就像丢了魂的娘狗,四处寻他的狗崽呢。”

    浮沉一听,捂嘴偷笑许久,再一愣神,又想起芒山。她扯过之青,小声问,“芒山呢?”

    之青瞧了四下无人,扯着浮沉钻进帘下,“芒山从丰乡回来了,我在僻巷见到他的。他只说那妇人跑了,我就速速跑回告知。五姑娘,那妇人与尤娘子面貌相似无二,这要是跑了,我怕日后尤娘子落败时,无人出来指证她。虽说在丰乡的周奴知道一点,但尤娘子这样奸滑,周奴虽知道,也不是全部。尤娘子再一反转,恐是不利啊。”

    之青说得没错。

    那晚在路帐前,虽是借了路帐的光,但浮沉能确定,那模样,必定是有血缘之亲的。哪里有不相识的两人,长的如此相像。

    浮沉闭眼,细细一想,“芒山在梁京,那就是在达国府。之前在丰乡就听说了,达公子高升正一品,芒山这个随从好像也跟着升了一个随卫使,做了太保大人的贴身侍卫。芒山这次回来,去丰乡的次数就少了。咱们,找个合适的时候,去寻寻他吧。”

    “可是国府在梁京宫中地界,离咱们公府尚远些,一般无帖子,公府是不能上门去寻国府的。”

    是啊。

    公府国府,门槛不等。国府都是国戚,梁愫亚是梁国长公主,素来不会参与内宅女眷事,她为人清高,做事不显山不露水。浮沉思来想去,到底是没法子去寻芒山问个清楚。芒山现下也不如从前可以随意来给她传话了,达道是正一品,早已搬去翰林院的芜坞别院憩住。这是皇家别院,凡是二品以上官员,都可在此居住。芒山既是随卫使,彼时也在芜坞别院吧。

    浮沉一筹莫展,第二日,尤秋柔从宫中回来时,带了一张拜帖,端端正正的拿着,进了立浮轩的门。

    尤秋柔一上来,就攥着浮沉的手好一番热情。

    之后,递上拜帖,“五姑娘,我这几年在梁京也未曾闲着,一直在国府娘子们中间来回走动。为的就是有一日,能为你们这些姑娘寻一门好亲事。前几日我在宫中寻六姑娘和敖儿看看功课时,遇到国府娘子们在宫中闲聚,便去凑了个热闹。一去才知,是公、国两府的夫人们,为未出阁的嫡女们备的好事。五日后,在宫中翰林院的芜坞别院有观灌春会,只为二府嫡姑娘们准备的呢。母亲觉得有趣,又能让你进宫见见世面,也能认识一些国府公子哥,便问娘娘讨来一个名额。”

    观灌春会。

    观,既是观鱼。芜坞别院每年一到六月初备好的石斑鱼、彩鱼、锦鲤跳龙门。

    灌,既是灌足。为新栽种的秧苗灌足施水,组织一场游会,寓意来年茁壮出芽长成。

    说白了,就是借观鱼、灌足,给两府已过及笄之年的姑娘们寻一个能结识公子们的春会。

    这春会,又点名只要嫡女,褚公府唯一能去的,只有浮沉。

    浮沉眼下哪里会想起这些,只“芜坞别院,翰林院”这几个字,让她惦记。

    尤秋柔里里外外说了一堆话,浮沉记住的,也只有这几个字。

    她接过,打开一瞧,恭恭敬敬的合上,“母亲可也去?”

    尤秋柔连连摆手,“母亲自是不能去的,这是嫡姑娘的春会。”

    浮沉咧嘴一笑,拉着尤秋柔的臂,好一番撒娇可爱,“母亲不去,女儿倒也害怕。既是母亲求来的,那女儿就去替母亲看看六妹妹和西辰弟弟吧。”

    尤秋柔悬着的心,落地了。她生怕浮沉借着由头不去了。

    尤秋柔彼时送来的这拜帖,简直如虎添翼。本在愁苦如何才能寻到这位跟着主子高升的芒山时,尤氏送拜帖,立解燃眉之急。又能去春会玩,又能见到芒山。

    最最有意思的,便是每年宫中御宴上必吃的炸春酥卷。沾点青芥末,巨香。浮沉惦记这一口,也有好些年了。

    尤秋柔回到望月轩,方才她办了一件大事,彼时如释重负。

    这拜帖,可有的是门道。

    第一层门道,便是尤秋柔算计浮沉的第一步。

    尤秋柔昨日进宫,在后殿等到黄昏酉时,这才等到了那位娘子的传唤。尤秋柔跟着内监进了殿,那娘子独坐与帘下,怀中抱一猫,歇靠在软榻上。旁边站着服侍的丫鬟,明显比几年前尤秋柔来时少了一拨人。殿内摆设没了金丝帘,换成了卷帘。黄帐梨花桌前摆的玉瓶,也把几盏罕见的琉璃瓶挪走了。尤秋柔瞧着这些,细细一想,面前这位娘子,怕是降了位分。她畏手而跪,伏身贴地,不敢言语。殿内燃着香炉,热气四溢,尤秋柔的背连发虚汗。

    跪了半个时辰,那娘子怀中的猫儿动了动,跳下软榻,钻进了书屉玩。那娘子没了猫儿,这才舒缓身子,瞧了一眼尤氏。

    她慵懒翻身,面向尤秋柔。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眼神,内监速速上前,“尤娘子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娘娘醒来了,再过半个时辰还得服药继续小憩呢。”

    尤秋柔微微颤着身子,跪在那,一五一十将浮沉从丰乡至梁京归来的事,添油加醋的全说给了这位娘子。说毕,尤秋柔依旧不敢抬头,继续跪着。

    那娘子缓了半天,这才挪动身子起了身。一旁的内监速速上前搀扶她起身。之后,帘内再无一丝动静。

    过了许久,尤秋柔被香炉熏的没憋住,小声打了喷嚏。

    内监掀起帘子出来,弯腰递给尤秋柔一张拜帖。

    那娘子轻声咳嗽,发出慵懒之声,“尤娘子,既是你降不住的,就送来宫中,本宫来照顾便是。”

    尤秋柔暗戳戳的问,“娘子的意思是?”

    内监恭恭敬敬的一笑,声音尖细,“尤娘子怎得这话都听不懂,恭喜尤娘子,府上嫡女褚浮沉,可有进宫为妃,伺候陛下的好事呢。你们褚公府,这是要攀附上皇家国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