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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害怕“失去”

    早年董小约父亲的去世对母亲打击太大了。那时董小约10岁,已经记事了。

    父亲去世前,母亲是个沉浸在甜蜜呵护中的小女人。正是由于她的幸福快乐,父亲的去世才让她无所适从,她感觉天塌了,心也死了,不知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她将自己包裹起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年没有走出来。

    母亲性格的孤僻,其实不完全是父亲去世的原因。母亲本来就是十分自我的人,看起来冷冷的。如果没有遇到父亲,她可能会孤独一辈子。

    父亲比母亲大七岁,结婚后对母亲呵护备至,疼爱有加,不仅对母亲的小姐脾气多有体谅,而且在生活上对不食人间烟火的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那份体贴似乎是老天专门为眷顾母亲而特地安排的。

    正因如此,父亲的离世让母亲的生命如同被抽走了元气一般。

    父亲当年得的是肝病,最应该卧床休息,但他放心不下她们母女,即使在病重的时候,他也尽力装出没事的样子,仍然惦记着给她们做饭,收拾屋子。

    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要离开她们,所以尽力为她们多做一些。

    父亲病重的那些日子,不光是母亲紧张得六神无主,董小约也一样,天生敏感的她仿佛嗅到了家里有一股不详的味道,让她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

    记得有一天,父亲身体状态不好,母亲要把父亲送到医院,父亲说什么也不肯,他只是反复地说:“这病主要靠歇着,在医院和在家都一样。”

    那天晚上,董小约在自己房间做作业,母亲陪在父亲床边聊天。

    董小约心思无法集中在学习上,她上厕所时,看到父母房间的门没关严,开着一条缝,父母的说话声能够隐隐地透出来。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父母房间门口,想听听父母在说什么。

    他们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多事情,父亲有一句话让董小约特别心惊,他说:“我要是走了,怎么放心得下你和小约啊。”

    听到这句话,董小约打了个冷战。她懵懵懂懂地知道“走”的意思,就是死,离开她们,离开这个家,永远见不到了。

    其实,父亲病重之后,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常常安慰董小约,说爸爸的病会好的,她一直认为爸爸的病只是暂时的。

    她班里有同学病了,有的病很重,住院了,最后都好了。她以为爸爸的病和别人一样,也会好的。

    第一次让董小约感受到爸爸的病与众不同的是吃饭。爸爸在家养病期间闲不住,经常做饭,跟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做饭带口罩了。

    而且吃饭的时候,会单独把饭菜拨出来吃,董小约和妈妈一起吃,让她心里非常别扭。

    这次听到父母的对话,让董小约一下子面对一个冷酷的现实,那就是爸爸会离开她们。

    这个现实如同在风和日丽的春天,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忽然间暴雨瓢泼而至,让她脆不提防。

    董小约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懵了。她冲进父母的屋子,拉着爸爸说:“爸,我不让你走!”

    爸爸妈妈不知道董小约竟在房门外,也没想到他们的话被孩子听到了。爸爸坐起身来,一手拉着董小约的小手,一手抚着她的头发说:“爸爸不走,爸爸怎么舍得小约呢?”

    董小约虽然还小,但心里很清楚爸爸在哄她,她内心的恐惧并没有因为爸爸的宽慰而消失或者减轻。那种恐惧感像在胸口挂了一个铅球,坠得她心脏生疼。

    第二天晚上吃饭时,爸爸没吃几口,便回房间歇着了。董小约趁机问妈妈:“爸爸说要走了,是不是死的意思啊?”

    如果是成年人,很避讳说“死”。但董小约还小,不知道要避开这个不吉利的字。她的问话让母亲的眼睛瞬间涌上了泪水,母亲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掩饰着说:“你爸说的走......是出差。”

    说起掩饰,娇气的母亲比董小约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回答带着哭腔,让董小约更加坚信爸爸的“走”就是“死”的意思,心里的惶恐更重了。

    第二天,董小约上学后,心里笼罩在一片不安当中,如同盛夏里又湿又热又腻的空气,重重地包围着她。

    第三天,上课时她心里慌慌的,老师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生怕爸爸会离开,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爸爸悄悄走掉。

    第四天,她最想做的是和爸爸在一起呆着,这样才会感到踏实。

    好容易熬到下了第一节课,她跟谁都没说,自己出了学校,坐公交车回家了。

    下了车一路小跑着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身上热腾腾的。看到了父亲,她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父亲看她回来,感到很意外,问道:“小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小丫头”是父亲对董小约的昵称,只有父亲这样叫她。

    董小约低头说:“爸,我想你了。”

    “你们不上课了?放学了?”

    董小约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生性不会撒谎,爸爸病的时候,她更不能骗他。

    爸爸的语气忽然严厉了起来,说道:“你怎么学会逃学了?!”

    “我没逃学,我就是想你了!”

    爸爸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闭上眼睛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极度难过地说:“你这样……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爸爸心中的某个痛点被触动了,平时温文尔雅的他忽然激动起来,快速地从床上站起来,一手抱住小约,另一只手照着董小约的屁股打了两下。

    他一边打一边说:“竟然学会逃学了!让你不学好!”

    董小约顿时懵了,平日里那么疼她的爸爸竟然打她,而且打得很重,小屁股火辣辣的。

    她的脑子里如同卡住的手表,思维不转了,只有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爸爸见不得女儿的眼泪,他比女儿还疼,只不过他的疼在心里。

    爸爸怜爱地问:“打疼了吧?”

    其实,董小约流泪不是因为疼,被打的部位麻嗖嗖的,没感觉到疼。她流泪更多的是因为愕然,是委屈,是不知道怎么办。

    董小约的泪涂花了整个小脸,她摇着头,抽泣着说:“我不疼,我就是想爸了!”

    爸爸将女儿抱在怀里,悔不迭地说:“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好!”

    长大以后,董小约明白了爸爸当时的心情,久病以后的那种绝望感和对家庭的愧疚与不舍,被她的逃学触发出来了。

    董小约被爸爸送回了学校。她那挨打的小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丝丝的痛感。这种巴掌打过后的痛胀感反而赶走了她心里的不安,让她体会到爸爸的存在。

    爸爸打她,说明他还没走。如果爸爸打她能让他不走,她宁可让爸爸天天打,打多狠都没关系,打得越痛她越心安。

    现实是残酷的,不管董小约的愿望多么虔诚,也挡不住强大的死神,它残忍地把父亲带走了。

    当时的董小约并不知道,父亲的离去给母亲造成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

    多年的夫妻,让娇弱的母亲已经潜移默化地形成了对父亲的严重依赖,父亲的去世让母亲感情上、心理上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她不知道如何才能生活下去。

    那时,母亲精神上经常处于恍惚的状态,如果不是幼小的董小约要吃饭,母亲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也要吃饭。

    为了喂饱母女两个人,母亲经常弄得非常狼狈,手忙脚乱做出的菜饭和父亲的手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们吃饭能凑合便凑合,常常买着吃。

    父亲是本地人,母亲和婆婆不睦,但父亲家族里的其他人对母亲很好,也非常喜欢董小约。特别是比父亲小三岁的叔叔,对董小约一家十分关照。

    父亲去世后,小叔经常给她们送吃的,有粮油等必需品,也有水果蔬菜,甚至还有炖好的鱼和肉。

    但每次小叔来,母亲都冷若冰霜,最后当着董小约的面告诉小叔,让他以后不要来了。

    小叔尴尬地离开后,面对董小约不解甚至埋怨的目光,母亲问:“妈妈这样拒绝爷爷奶奶一家人的帮助,你一定觉得妈妈不通情理吧?”

    董小约没说话,显然默认了母亲的话。

    母亲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有件事妈妈没告诉你,你爸病重时,你奶奶对我说过一句话,伤透了我的心。她说你爸爸的病是累的!是让我们母女俩累的!”

    董小约惊呆了,她体会到了母亲心里的痛。

    她恍惚间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跟爸爸去吃烤串,烤串的摊主在烤的间歇,手不闲着,制作着备烤的生肉串。

    她看着摊主用铁钎的尖扎进小肉块,再用力将肉块扎穿,穿进铁钎上。幼小的董小约感觉那个铁钎扎穿的仿佛是她的身体,便对父亲说不想吃了。

    父亲问她怎么了,她指着摊主手里的串说:“那些肉撺在铁钎子上,一定很疼。”

    这次听了母亲的话,董小约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这些,眼前晃动着撺肉串的铁钎子,仿佛那些铁钎子正在扎进母亲的心脏。

    她赶紧抱住母亲说:“妈,我听您的!”

    “我们要有骨气!”母亲咬着牙说,“我们不需要他们可怜!”

    董小约坚定地站在了母亲一边。母女俩相依为命,一直走到今天。

    其实,母亲很有女人的韵味,守寡的时候年纪不大,魅力犹在,不乏追求者。她怕女儿受委屈,把所有的追求者拒之门外,一个人把女儿带大。

    母亲退休以后,更把自己封闭起来,整日沉浸在对父亲的怀念当中。可以说,父亲的去世直到现在仍在影响着母亲,也在影响着董小约。

    董小约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母亲说起父亲的去世,曾说过:“如果没有你,我会跟你爸爸一起去了……”

    母亲的话让董小约紧张得仿佛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有种永远结束不了的失重感和下坠感。她已经失去父亲了,不想再失去母亲。

    那种怕“失去”的恐惧,这些年来一直伴随着她,似乎渗透进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这种恐惧影响着她的情感,使她与男性交往时总有一种疏离感,身上裹着一层无形的保护壳。

    她谈过两次男朋友,都无法亲密。直到秦勉的出现,熔掉了那层保护壳……

    这时,厨房门开了,母亲冲董小约喊了一声:“饭弄好了,帮妈把菜端桌上。”

    董小约从沉思中醒过来,应了一声,像按下热播剧的“退出”键一样,将回忆关掉。

    饭吃到一半,董小约问母亲:“过几天是您五十五大寿,您想怎么过啊?”

    女儿惦记自己的生日让母亲十分欣慰,但表面上没表现出来,淡淡地说:“这么大岁数了,过什么生日啊!那是你们年轻人的节目。”

    “我小的时候,都是您给我过生日。现在我长大了,理应给您过生日啊!”

    “有这份孝心就够了。”母亲喜滋滋地说,“生日那天,我做顿好吃的,咱娘俩好好庆祝一下。”

    “母亲大寿,怎么能劳累寿星大人呢。我请您!”

    “别花冤枉钱。”母亲急忙阻止,“再说,在外面吃也没家里的健康。”

    “放心,您女儿不会乱花钱。我给您订个小包间,咱们吃粤菜,绝对少油少盐,很健康。您只管想想请谁,具体的事您别管了。”

    “请谁……”母亲迟疑了,刚刚夹起菜的筷子又停住,然后才慢慢放到盛有米饭的碗中,没往嘴里送。仿佛菜的目的地不是口腔,而是饭碗。

    55岁的生日忽然让母亲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离社会如此之远。董小约吃完了,母亲刚才放在碗里的菜仍旧没动,仿佛母亲被女儿的问题卡住了。

    董小约见状,心里酸酸的,打断母亲的思考(也许只是发呆)说:“要不您请苏阿姨吧?”

    苏阿姨是母亲退休前最要好的同事,退休后与母亲还保持联系。董小约的话将卡住母亲的楔子拔掉了,母亲继续“运转”起来,赞成道:“你苏阿姨?……好。多了不要请了,我怕闹。”

    董小约推了推母亲面前的碗说:“您赶紧把饭吃完吧,凉了对肠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