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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五章 做人(23)

    顾不得桶内四具残破的躯体,小白奔到一动不动的明辉身旁,伸手去探了一下她脖颈上的脉搏。

    还好,脉搏平稳有力。

    可她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她呆滞的目光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样了?”

    小白赶紧检查明辉衣服上有血迹的地方,没有伤口。

    她的双手亦被鲜血染红,小白仔细检查她的小臂和手,一条手腕上有伤痕和被抓出来的手印。伤痕像是某种利器所为,好在伤得并不重,并未伤及静脉血管。

    “明辉?”小白轻轻唤道。

    明辉毫无反应。

    “喂,你看看我!”小白摇着她的肩膀。

    随着摇动,明辉的脑袋左摇右摆,像是随时可能掉下来,可见她一点劲儿都没使,整个人都是瘫软的。

    小白不敢再晃她,怕一不小心弄断她脆弱的脖子。

    “怎么样?”吴错也顺着绳子下到了桶底。

    秦守如也想下来,被闫儒玉和金子多合力拦住,他只得叫道:“明辉!明辉怎么样?说句话啊!”

    “人没事!就是吓坏了!”吴错喊道:“拿水来!”

    “水……水……”秦守如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闫儒玉将车钥匙递给他,“后备箱。”

    秦守如抓过车钥匙,撒腿就往厂房门口车的方向狂奔。

    待他走远了,闫儒玉才道:“真没事?”

    “嗯,”吴错看着铁桶里的四具尸体,尤其是死相最为恐怖的那一具,“问题是……她……可能杀人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杀过人,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状态,谁也不知经此转折人的心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是陷入愧疚之中,还是彻底打破底线——都杀过人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亦或者,看不出任何变化。

    因为无法预计,所以令人担忧。

    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闫儒玉已经注意到,两具四肢健全的尸体中,有一具嘴大张着,血淋淋的。

    不,那已经不是人自然地张嘴,而是两侧的脸颊完全被撕裂,下巴几乎耷拉在胸前。

    他的嘴里空洞洞的,既没有牙,也没有舌头,只有牙床和舌根处发白的腐肉。

    这使闫儒玉想到了一部小时候看过的岛国恐怖片,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必须搂着吴错睡觉,就是因为那部恐怖片给他留下了阴影。

    金子多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名死者,他又看看明辉沾满鲜血的手,战战兢兢道:“不会吧,那人难道是明辉杀……”

    “水!水来了!”秦守如边跑边喊,他左右两手各拿着两瓶水,刚刚爬到铁桶当间,便甩手一扔,将一瓶水扔给了闫儒玉。

    “老吴!接着!”闫儒玉冲下面的吴错喊。

    吴错揪起衣角,用衣服兜住了闫儒玉扔下来的矿泉水——十米的高度,拿手直接去接,兴许会把人砸伤。吴错没去拧水盖子,而是直接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将瓶盖的部分割掉,只留下一截直上直下的瓶身,以及里面的水。

    哗啦——

    吴错将水一下子泼在了明辉脸上——她需要强烈的刺激,若是从瓶口处倒水,实在太慢了。

    与此同时,吴错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明辉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几秒钟后,她的眼珠转了转,终于看向了吴错。

    “明辉!明辉!我是吴错啊!”他大喊着,“你说句话!”

    小白也喊着她的名字。

    桶沿上的秦守如再也按捺不住,趁着闫儒玉和金子多紧张观望明辉的时候,溜着绳子也滑了下来。

    “明辉!你看看我!”秦守如顾不得落地时摔了个屁股蹲,一瘸一拐跑上前来。

    沉默了有十来秒,明辉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几人便放心了些,这一哭,也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嚎啕不止,几下就把吴错、小白、秦守如身上蹭得全是眼泪鼻涕。

    几人也顾不得脏,赶紧将明辉搀扶起来,将绳子系在她的腰上,先把她送出了铁桶。

    小白第二个出铁桶。

    桶里只剩下吴错和秦守如的时候,吴错低声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秦守如一愣,不明所以。

    “明辉……可能杀人了……”

    秦守如皱紧了眉头,他曾在无数个日夜为自己当初间接害了章小秋而追悔莫及。

    他太了解那煎熬的滋味,刚刚放下的心又不由揪了起来。

    真的杀人了?……是直接杀人……明辉能抗住心理压力吗?

    待两人也从桶里爬上来,闫儒玉对吴错道:“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又死了四个人,你怎么往上报?”

    吴错明白他的意思。凶手死了倒还好说,可是连被绑架的受害人都死光了……而且,明辉是迫不得已正当执法,还是防卫过度杀人……来自舆论的压力……来自大领导的压力……

    这一切都让吴错感到头疼。

    但他很快便理清楚了状况,眼下无非两个选择,要么据实上报,要么能瞒则瞒,报告里可以写凶手与四肢健全的受害者掐架死的,至于明辉……

    不等吴错理出来思路,明辉已经止了哭,并道:“人是我杀的。”

    她亮出手腕上的伤道:“他的整个口腔都溃烂了,已经没法吃东西,饿到穷途末路,再加上他连人肉都吃过……”

    “所以他想喝你的血,”闫儒玉道:“对他来说一个活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食物,跳动的心脏会让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来。

    你胳膊上的伤……”闫儒玉凑近看了一眼,“指甲划的?”

    “是,他有一个指甲……应该是在地上磨过吧,而别尖。”

    “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他拿你当食物,要害你,你既是执法,也是正当防卫……不,或许法官会说对方重伤且身体虚弱,你防卫过当,那么就是……防卫过程中失手杀死他……对!失手!考虑到他的口腔——也就是面颊内部大面积溃烂,你只是想阻止他咬到你,没成想他的下巴已经摇摇欲坠,轻轻一碰就撕烂了……记住了吗?”

    闫儒玉一边说,一边踱步,突然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铁桶内的楚子涵。

    “他怎么会在里面?这铁桶不应该是他用来圈养人彘的吗?”

    “是我把他……”

    闫儒玉打断明辉,继续道:“他想把你推进铁桶,你慌乱之下拽住他,把他带了下去,你命大,他做了垫背而已,”闫儒玉意味深长地看了明辉一眼,“都记住了吗?”

    明辉一愣,随即点头,“这样……行吗?”

    “行!”秦守如接过话头道:“到时候有需要打点关系的地方,我来想办法。”

    明辉低头道:“这可是证据造假!万一被发现了,你们跟着受牵连……要不……就实话实说吧,我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