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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只影向谁去(1)

    翌日,付小林下楼梯时看到一粗布麻衣的小童在拐角处择菜,想当然地以为他爹又善心大发收养了个顽童,随即清清嗓子冲那孩子道:“那啥,你叫什么?我叫付小林,按年龄算,我比你大不少,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唤我声大哥吧!”

    岂料那顽童充耳未闻,眼皮连抬都没抬,小林眉毛抖了抖,以为他爹这次真正收了个聋哑人士,挪到那孩子面前,一手拍着他的肩,一手又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那啥,小弟,你别怕,从今儿起,哥罩着你!”这句话说得算得上是慷慨激昂,连他自己说完后都觉得心潮澎湃,奈何那顽童却不懂得欣赏,拂开他的手,皱眉斥道:“起开!别用你没洗净的脏蹄子碰我!”

    付小林懵了。

    这一吼无疑是硬生生揪起了他的怒火,他刚想摆出长辈的架势,要凭自个儿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孔孟之道”起好好教育这个没老没少、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严重洁癖的顽童,却见付伯伸着懒腰自门口踱步而入。

    小林刚抡起擀面杖想吓唬那顽童,却被后来人一把夺去,付伯咳了咳,对着那孩子软声道:“小殿下,今夜睡得可好?”

    “凑合,多谢老爷爷。”

    小林见付伯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却是什么都没说,小林知道,按照以往,他爹肯定会大吼特吼告诉对方千万别称他老,而这次……他竟然就这么认了。

    还有……那‘小殿下’是什么鬼?

    小林不由对这顽童颇为佩服,刚将赞许且敬佩的目光投向他,他却一撂菜筐,说:“我上去读书了,要是没事别来烦我。”

    看着那顽童的身影步步隐没,小林哭丧着脸道:“爹,您是从哪儿请来的这个小祖宗啊!”

    “哼!还不是你那好兄弟给整来的!”付伯轻哼,“哦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殷罗那小丫头接亲啊!我见你近几个月常去人家酒楼,处得也是不错,现下趁着你老爹我身子骨还利落,抓紧把婚结了,别拖拖拖,拖得娃子都没人帮着你们带!”

    “爹,您是忘了吗,殷罗她还处于守孝期,等这一年多过,我保证把殷罗给您带回家,给咱家填个人丁,到时候咱家的祖宗哪还轮得上那劣小子。”小林笑着说,“人人都说殷罗泼辣任性,城内父辈都拦着自家子嗣与之碰面,您倒好,成天嚷嚷着让我把她娶回家。您别这么看我!当然,我不是在发牢骚,在说殷罗有什么不好,相反,我觉得她很好,能被她的绣球砸到,我很荣幸、很开心。其实有时候想想,传言也不一定是真实的,‘人人’所言之事,起初也可能只是几个人掺杂了好恶的想法,只不过经过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传播,反倒一步步成为‘事实真相’。”

    付伯默然,好似没听见小林在说什么。

    “就像白脸叛国,殷罗凶悍一样,在没有亲眼见到、亲自接触这些人和事前,没人有资格议论他们的是非。”小林一本正经道,见气氛凝滞,立马改了口,“呃,咋样老爹,你儿我说得是不是很有道理!我知道您很佩服我,谁让我是你的孩子呢,但是啊……”他又开始神神叨叨个不定,因而没留意到付伯欲言又止的神情,更不知道他的老爹正在想些什么。

    付伯在想,一年,真是太长了……

    长到能够历经两次四季轮回,长到土地会见证许多人命染黄沙,而自己就是那“许多人”中的一位。

    蜉蝣只能朝生暮死,他却是活了数十载,若是能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林娶妻生子,他这一生便真是值了;可若是身体不济,等不到那天便撒手人寰了,他不甘心又能如何?能逆天改命,还是靠着自己修行的年份找上天理论一番?都不能!

    他只能盼着自己的孩儿机灵点,再机灵点,莫不要随了他的惫懒性子,能够在这个世间有个立身之地,有能力在这弱肉强食的动荡年代存活,过得一世安稳。

    所以,他开了口:“小林子,以后莫要插手容玦的事。”

    他说得轻松坦然,像是无意间撬开了心中的匣子,将久久藏匿于心的东西一应豁出。容玦这一世所背负的东西太多,他的小林,一个半大的孩子又能帮那孩子什么?只怕会受尽牵连,脱离平静安逸的轨道,踏上荆棘之路。

    他总称自己是个天才,上知天下知地,能解万人之苦,可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既不是天才也不是圣人,不过是个会卖弄点法术自私卑劣的付小林的父亲而已。

    他,身为一个父亲所求的,不过是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安稳罢了。

    至少他现下所求的只是这样而已。

    可付小林不懂,他皱了皱眉,只问了句“为什么”,付伯不回答他,只是伸了伸懒腰,捧着一箩筐菜进了厨房,见小林还愣在那里,大吼:“站在那儿干甚,想让你爹我做好了菜把你供着呀,还不快来!”

    小林忙进去,权且将先前听到的当做错觉。

    *

    南暝水牢。

    洛羽觞走过林林总总的石子路,路上的宫婢见了她忙向她行礼,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因为她被南暝澈封了闲职,行为举止上又过于高冷、不易亲近罢了,近前的人一个个却是畏畏缩缩,活像耗子见了猫,对她退避三舍、能躲就躲,躲不过的便硬着头皮唯诺行礼。

    其实,她们又何必怕她呢?说白了,她和这些宫婢一样,命运皆掌在他人手中,生死皆握于他人俯仰之间,除了她的官衔比她们高些之外,也没什么不同。

    南暝澈授她以职是为了留她在南暝,任由他差遣。

    自从那日她知道他是当初那个给予她生命与自由的人后,她便知道自己往后便只能遵循他的旨意,并非还恩,也并非被迫,她只知道,她是灵果,永生永世也只能是灵果,实现采摘者的愿望是她的使命。现下,闲散自由、追寻自我的几十年过去了,他寻来了她,她便撇下爱憎,撇下喜怒,只会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