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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寒梅着花未(3)

    她心下一凛,正不知所措,忽然有人从背后掩住她的口鼻,她先是一惊,后镇定下来,顺势随这人挪到树后,刚想偷按住剑柄欲拔剑侧击,却不料被这人按住,也正因如此使这人钳制住她的手撤离,她趁机一转,挣脱开他的另一只手,转而反击一掌,不想,回身时刚巧撞见他的目光。

    月光如昼,其光亮却远不及他似星河般的黑眸。

    这人,是去而复返的容子夜。

    她倏然一怔,停下手中动作,倒是容玦瞧见她的模样也无甚惊讶,他仅用手指抵唇做出个噤声动作,将她藏匿于树后,就踱步上前,对那一群侍从道:“先前聊得好生热闹,怎么本侯一来,个个都噤了声?”他笑,“继续啊。”

    他的声音很是温和,但在伏音听来,这种温和饱含利刃,动则伤人于无形。

    不知人群中是何人唤了一声“连城侯”,他们个个煞白了脸,纷纷跪地求饶。其中一个胆大的,结结巴巴道:“侯、侯爷,小的不是有意的,啊呸,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侯、侯爷饶过小的吧。”

    “想让本侯饶过你们自然可以,把从何处听闻的那些风言风语告诉于我即可,但是,”他走到他们身侧,一一审视过他们的脸,“再让本侯看到你们造谣生事,我定会叫人拔光你们的舌头,绝不轻饶!”

    那几人纷纷磕头认错,七零八碎说出谣言出处,照一旁伏音听来,多数都跟裴晏身边小厮有关。

    “就这些?”容玦凛然发问。

    “对对对,没了没了。”那些人连连点头。

    “滚,”他冷冷道,“记住你们说过的话。”

    那些个皆点头哈腰跌撞跑远,见容玦收回目光走向自己,脸色阴沉不愉,先前的温和笑容荡然无存,伏音忙道:“这些人都是胡诌的,鬼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呢,侯爷千万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气着了岂不是顺了散播谣言之人的意?”

    “谣言?”容玦重复一遍此字眼,回顾周遭只道,“我还以为你会趁此机会逃走呢。”

    他语意不明,听起来算不上友好,伏音赔笑:“侯爷说笑了,我若逃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是?”又补充道,“更何况我在这偌大梅林迷了路,刚巧遇见你可以带我回去,此等便宜事,岂有不领的道理?”

    “你倒实在。”

    她冲他笑笑,可容玦却没有以笑回应的心思。

    “你听了多少去?”他突然问。

    他不问她在此做甚,反倒问这些,伏音抿唇微思,却问:“哪次?”

    容玦眉头一挑,想这姑娘智商真是捉急,竟自个揭露,却听这蠢姑娘解释道:“若是我没记错,侯爷深夜追踪我至此,前后帮了我两次,我不知你问的是哪次。”

    不错,追踪。

    他对她能出现在这里丝毫不感到意外,也不追问缘由,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从府中溜走来到这里。也许他一开始并不想跟朱氏赴约,只是好巧不巧,她误打误撞进了梅林,他恐她身份暴露才现身周转。

    以上具是音姑娘的胡乱猜想,事实上却是容玦跟朱氏赴约,误打误撞碰上了她,顺道救了她两回。至于不问缘由,只因他以为这不过是小姑娘的玩闹,一夜难眠,想寻点刺激事,便有了“夜闯皇宫误入梅林”一出,说白了,就是懒得追问,哪知道这蠢姑娘竟拼凑出此等复杂故事来。

    异想天开,自作多情。

    他在心中腹诽,并不否认追踪一事,只应她:“两次,”又补充,“两次都听了多少?”

    “从始至终,全部。”她坦诚。

    容玦并不意外:“你不怕我杀你?留你终是祸害。”

    “侯爷若想杀我就不会救我,何况,我身份在那儿,你若杀我,势必会惹来两国的争端。”更何况,你不是这样的人。最后一句噎在喉间,她终是没说出口。

    “你倒自信。”容玦淡淡道,“不错,只要你肯为我保密,我定保你一世无虞。”又转过身道,“走,随我回府。”

    伏音谢过,禁不住心底的鼓动,迎面问道:“你当真应了那朱氏的意?”

    容玦料不到她竟如此胆大,险些失神,只避开她的追问,不耐道:“我应不应与你何干?”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说于我何干?”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容子夜,我嫁你半载有余,能见你的次数却少之又少,我知你有心上人苦寻不得,不奢求你能对我另眼相看,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欺我防我,我是瘟疫吗,为什么你一看到我就想方设法地避开?”

    容玦微怔,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她苦笑,“你只要告诉我你不想看到我,我保证躲你躲得远远的,绝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是哪方派来的细作,还望你免去怀素向你汇报我行程的日常任务,或者你还不放心,大可让她继续,这些我都能依你。可是侯爷,你不能顺了那朱氏的意,变成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阿蒙沙,对不起,”应是愧疚占满心扉,他放软语气,“能娶到你是我容某的福气,可我今生今世除了能许给你未来的自由,什么也许不了,可如若有来世,我必犬马相报。”

    伏音却笑:“我不信前生来世,只信今生今世。”

    容玦踌躇一下,只道:“早在十一年前,我就对一人暗自起誓,此生唯慕她一人,所以公主,今生今世我许不了你。”

    当真是决绝啊。十一年前?他对那人的思慕竟有十一年之久?这样听来,比起他,自己的那点“喜欢”又算得了什么?

    “我懂我懂,”她掩饰道,“其实我只是看不惯你避我瞒我的行为罢了,并非对你有什么想法,”又觉得自己的笑容越发僵硬,“只是你能告诉我吗,告诉我你为何要应朱氏的意,说出那种没人性的话?”

    “我说什么你都会信么?”

    “嗯,只要你说的,我都会信。”她看着他,眸中隐隐有亮光。

    那一刻,他仿佛从她身上看到某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