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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南辕北辙

    负刀少年郎来到街头,街上人潮汹涌,人们成群结队地涌向跨山猫剧场,似乎那里有值得放弃手里一切事儿的热闹可以看。

    夕殿听到眼里发着兴奋光芒的人们提及“贱乞儿”三个字,随着人潮向前,又听见大家伙儿在讨论贱乞儿们要在跨山猫大剧场里演出一场公开的自焚,心里想:“那些个不安分的贱乞儿们不好好呆在乞丐窝里,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了?!”

    跨山猫大剧场建在街头,归刘老富绅刘不逐管辖,刘老富绅放出话来,这座剧场可供全城人使用,可人们并没有胆子任意使用这座剧场,只有取得允许,才有胆子在这座露天的大剧场里演出。

    今日,乞丐窝那些不要命的乞丐居然抱着一堆柴来到跨山猫剧场中心,用木柴堆成一个大大圈儿,点起外围的木柴,然后坐在木柴堆成的圆圈里,说要自焚。

    戴斗篷的男人与馒头猎乞在乞丐窝附近对峙的时候,恰巧有几名贱乞儿在附近,两人说的话,都被那几名贱乞儿听见了。

    于是,乞丐窝的贱乞儿们疯狂地寻找曾做过他们领袖的北蓬,可无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那个戴斗篷的男人。

    找他,不是让他凭一人之力,再帮贱乞儿们一把,贱乞儿们是想让他离开这座城市,切莫为了他们,奉上徒劳的牺牲。

    据说,北蓬劫走乞丐之后的那天,乞丐之王和他在妄诞城外的流魄荒林里大斗了一场,北蓬受了重伤,如今他孤身一人再入妄诞城,只为了贱乞儿们的性命。可贱乞儿们觉得,北蓬做得够多了,他们不想北蓬掉进乞丐之王的阴谋,把命留在这座城中。

    乞丐之王可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且不论他会不会在决斗上动手脚,就算北蓬赢了他,贱乞儿们的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贱乞儿们只希望北蓬活下来……

    日日靠着乞讨过活的他们,不想他们的性命,一直都是靠着他人的可怜与牺牲救下来的。而且,这场始于同情的牺牲,大有可能只是被人愚弄的徒劳的游戏!

    贱乞儿们坐在跨山猫剧场上,燃烧不休的火焰逐渐将他们包围,他们散出消息,要是那个戴斗篷的男人继续躲着他们,那他们就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举行公开的自焚。

    这一次,贱乞儿们想用自己的方式,救下那个戴斗篷的男人。

    这是身为乞丐的他们,发自肺腑的乞讨,乞求北蓬现身,向他讨一份守候。

    哪怕换来乞丐之王的报复,至少也为这场人生争讨来了一份体面的落幕。

    这是最后的乞讨。

    街上的城民们纷纷围了过来,有好事者早已准备好座椅,手里拿着零食,津津有味地观赏着贱乞儿们认真的演出。

    大本营设在城南的富乞儿们也随着爱凑热闹的城民们涌入跨山猫大剧场。

    同样都是乞丐,他们却用一种高贱乞儿一等的目光注目着舞台上的贱乞儿们,甚至投去嘲讽的目光,嬉笑着问他们:“又想出什么好点子乞讨了?”

    “乞丐之王吩咐过,不许你们这些贱乞儿在街上乞讨,识相点,赶快捡走你们的木头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名富乞儿趾高气扬地大喊道。

    “对啊,妄诞城已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了,早点滚出这座城吧!”

    “没错,快滚吧,滚吧!”

    富乞儿们你一句我一句,极尽嘲讽之词,逼迫贱乞儿们离开。

    贱乞儿们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几名富乞儿冲到他们面前,准备动用武力赶走他们,一名年轻的贱乞儿才忍不住还嘴道:“我们不是在跟你们乞讨,我们乞讨的东西,你们也给不了!”

    “哎呦,那你们乞讨的要求还真高啊,难不成你们想要镀金的馒头?我说,身为贱乞儿,就不要有太高的要求了!”

    话罢,富乞儿们又是一阵哄笑。

    每一个富乞儿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夸张的嘲讽神色,似乎只要奉上最大的嘲讽,就可以换取难得的优越感,获取满心的愉悦。

    通过比较的方式,找到优越感,这是许多人常常在做的事情,富乞儿们更是热衷此举,他们没有勇气和乞丐之外的人比较,只好从贱乞儿着手,通过与他们比较,甚至添上各种各样难听的嘲讽来获取愉悦感,从而达到满心愉悦的目的。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沦为乞丐之时就已经扎根于心的可怕自卑。即便他们知道,这份自卑,早已病入膏肓。

    富乞儿们深知从贱乞儿身上得来的优越感与满足感只是自欺欺人的,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虚假满足。

    可他们依旧乐于此举。

    因为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别的办法来获取类似的愉悦感,满足感与幸福感啦!

    投身于乞丐之王麾下横行霸道的他们自知贩卖了良知,深知自己其实连贱乞儿都比不上,却死不悔改地施展欺凌的手段掩饰自己的心虚,意欲藏起病入膏肓的自卑。

    年轻的贱乞儿们看着面容扭曲的富乞儿们,忍不住道:“你们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给谁看?沦为乞丐之王的狗的你们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贱乞儿们纷纷抬头,以眼里鄙视的刀,砍杀着这群跳梁小丑般的富乞儿。

    富乞儿们一诧,陷入语塞,只好用虚张声势的狠话,掩饰他们的心虚。

    可是无论他们抛出什么样的狠话,都没法消去贱乞儿眼里的鄙视,他们只好冲上舞台,野蛮地驱赶贱乞儿们。

    可是这一次,贱乞儿们没有选择妥协,而是选择奋起反抗!

    富乞儿与贱乞儿们再次爆发恶斗,像是发了狂一般的富乞儿们下手狠辣,贱乞儿们却有所保留,不愿意下杀手。

    曾有一个白袍儿少年对他们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夺去他人的生存的权利,暴力只是一种愚蠢的抒发,并不能解决问题。

    与后来出现的北蓬不同,那个身穿白袍的少年不只是站在弱者一方,那个人和全体乞儿站在一起,最终目的是让全体乞儿脱离乞讨的生存方式,换一种活法。

    坐在座位上的城民们都以玩味的眼神注目着混斗不休的乞丐们。

    起初,城民们还收敛着嘲讽的神情,直到恶斗的两方乞丐打得一身狼狈,大家伙儿才控制不住地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富乞儿们听见笑声,猛一回头,见到坐在看台上的城民们包裹着戏谑与嘲讽的眼神,一股发自内心的羞耻感弥漫全身,他们纷纷扭过头,把怒火撒在贱乞儿身上。

    出手更猛,毫不留情!

    围观者们看得更欢了,甚至有人控制不住地拍了拍手,随手扔了一些铜币到大剧场上,像是这场恶斗演出的打赏。

    富乞儿们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靠着乞讨过活的臭乞丐了,为什么还要丢铜币羞辱他们?

    富乞儿们感到疑惑,感到愤怒!他们看向座上的城民们,好像真的不清楚,与贱乞儿贩卖可怜为生相比,他们出卖良知讨生活的行径更令人不耻!

    “他娘的,都怪你们这群贱乞儿,才害我们遭人投钱羞辱,老子今儿个非要好好收拾你们不可!”

    “咱们早已不是在街乞讨的臭乞丐,都怪这群贱乞儿,才害得咱们丢尽脸面!”

    “没错,兄弟们,加把劲,打死这群贱乞儿,打死他们!”

    富乞儿们愤怒不已!

    仿佛座上看客们鄙视的目光会落在自己身上,都赖这群贱乞儿。

    他们握紧拳头,用力地挥向贱乞儿们,明明晓得自己遭到城民扔来铜币羞辱的罪魁祸首不是贱乞儿们,而是他们自己!却偏要用自欺欺人的野蛮,进行南辕北辙的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