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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深宫梧桐老

    显昭一十三年

    三川八水绕,九朝千古传,赤县开阊阖,神州尊紫垣。

    说的便是这三川八水,水陆通道便捷,传承九朝的千古帝王都,寄予着长治久安之意——长安。

    宫阙楼台参差落,雕甍画栋出重霄。鸟回碧波汀渚长,垂杨芳草锦绣丛。

    萧瑟秋风吹不尽,带着雨水的凉意,穿过宫室华丽的珠帘翠幕,带起轻纱浮动,翩然间恍若天宫。

    金阙玉阶的宫阙中,瑞兽香烟轻袅似有若无正是千金难买龙涎香,描金绣龙的帷幔低垂,皇帝穆郢昏昏沉沉似睡似醒间。

    满地御医惊煞伏地,浑身汗浆如雨,凉风不解,直落到光可鉴人的赤金地板上,不敢起身,更加不敢动作。只为皇帝身中莫名剧毒,秋猎之际,毒发坠马,群医束手无策。

    适逢一支北狄铁骑隐踪入关,好一番兵荒马乱,得了忠心臣子舍命护驾才得以回宫。

    伴驾秋猎的柏妃被皇帝亲自下令囚金华宫侧殿,位份最高的毓贵妃心急如焚,狠狠的呵斥了众御医一顿,让他们潜心为皇帝诊治。

    毓贵妃衣不解带,为皇帝殷切侍疾,面容枯槁,苍白憔悴。

    皇帝醒来甚为感动,又为柏妃狠辣心痛愤恨,削其分位,着令掖庭禁官审讯,柏妃及金华宫中所有宫人内侍相关人等。

    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皇帝穆郢醒来不过交代几句,便又吐血昏迷。

    被打下天牢候审的御医都有五六个了,乃至家中后事都已备下了。

    许是皇帝想来总是不甘心的,他待柏妃总是情深意切,后宫佳丽俱成摆设。

    在众人期盼中,皇帝穆郢身体暂切稳住,一醒来还未稳住病情,便要亲去质问这罔顾他恩宠的妖妇。

    最最贤惠的毓贵妃又放心不下皇帝的龙体,与御医一同再三垂泪劝慰,不可动怒伤身,行动劳累,才改了主意,令人押送了柏妃前来。

    挥退了御医、宫人、内侍,毓贵妃悄声与皇帝分说道,“那些宫人内侍都被查抄刑讯,牵连无数,也没能查出究竟。

    唯柏妃不比寻常,分位尚在,又牵扯十余年前出降的西海一族。此前西海大君舍身相救,也是有功。待以刑囚,有伤陛下颜面,有辱国体。

    故而毓贵妃请愿亲去带柏妃前来,只愿陛下保重龙体,平静心气若再生伤损,则妾万死莫赎。”

    成帝感念不已垂泪道,“而今方知古人语,‘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多年来却是我薄于卿卿,着实有愧!”

    毓贵妃娥眉婉转微带幽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况君今知我心者,纵死不悔,陛下切莫再伤心神,有损龙体。妾之所求不过日久天长,再无隔阂,相伴白头。”

    皇帝穆郢一听,只觉爱妃当真是无怨无悔的深慕于朕,顿生感念非常。

    毓贵妃与皇帝又叙了许久衷情,安抚皇帝穆郢,让他切莫心绪不宁,放唤人入寝宫,去请禁于金华宫侧殿的柏妃前来。

    金华宫乃是十二年前,皇帝穆郢亲令人督造,距皇帝寝宫大明宫最为靠近,以至于还两个侧门相对,不过数步之距。

    禁于侧殿的柏妃虽已落魄,却疾言厉色,娇蛮高傲,往常皇帝最为喜爱她这幅模样。

    有时甚至会给皇帝脸色看,穆郢却还小意讨好,百般爱宠。

    今却是无人欣赏,虽是皇帝曾经爱重之人,不敢磋磨,也没有昔日恭谨。

    毓贵妃见了柏妃不恭,出言不逊,也不曾气恼,拦了要教训柏妃的心腹宫人。

    还让人带来体面的华服头面,让人与柏妃梳妆打扮,前去面圣,以免失礼。

    “倒是轻看你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如今身无长物,只怕命不长久。”临去时候,装扮一新的柏妃与毓贵妃笑言道,遂取下收臂上的金钏递与她,“我柏薇素来爱憎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这手钏是我阿姆留下的,权作你让我不失颜面的报答,也免了随我同归于寂,不见天日。”

    言罢,柏妃风风火火上了毓贵妃带来的凤鸾,还道,“这銮驾他都赏你了,看来是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随后而上的毓贵妃谨慎道,“柏妃妄言了,这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迎你的,总不能劳陛下龙驾亲来,岂不失礼。”

    柏妃却闭目养神,不在理会毓贵妃。此回功亏一篑,却是那个人,到底为何?

    我们也曾是情深似海,今却出卖我。

    你曾说是为了我战败西海国子民,你曾说是为我们流亡无尽瀚海的阿父,你曾说是为保我性命,你曾说是为我们的阿猎古着想,把我送给了灭我西海国之主,侍奉仇敌。

    摩劾,你究竟是在做什么?

    柏妃不曾言语,毓贵妃也不在意,只是两人行至大明宫前,去为多病西海世子诊断的御医归来,正议论西海世子今日忽的夭亡,西海大君在宫禁守卫皇帝陛下,尚且不知。

    可怜西海大君夫人实在悲戚不能自已,几度昏迷过去,若非尚有二子守在身侧,怕不是撑不下去了。

    柏妃停了半响,道,“西海大君果然忠心耿耿。”

    “那是自然,陛下待西海大君也是恩重,将永安郡主赐为大君夫人,连生二子,又待他先夫人所留病弱遗脉看中,封为世子,只可怜,世子福浅命薄,竟是早夭了。”

    扶住了自称久未见太阳,一时昏沉的柏妃,毓贵妃命人通传皇帝。

    入得寝宫,毓贵妃行礼见过皇帝,见柏妃站立不动,恨恨望着皇帝,轻点道,“柏妃该与陛下见礼了。”

    柏妃冷立不动,挥开毓贵妃的手,道,“皇帝也不差我这个礼,不是吗?”

    “算了,不要与这不知好歹的妇人计较。卿卿且先去歇息,你连日劳累,憔悴到朕都心痛了。”皇帝和颜与毓贵妃言道。

    待毓贵妃行礼退下,寝宫中随侍的宫人、内宦也依次无声退出殿外守候。

    穆郢自诩情深,确也待柏妃不薄,先还有毓贵妃,良妃,慧妃接连分宠,近些年来确是后宫独宠,冷落三千佳人。

    不计较柏薇出身,扛着朝中压力,晋封为妃。朝中曾有请斩异族妖妃之奏,却被压下贬谪偏远。

    不念这十二年来恩爱情深,却反手加害,究竟是为何故?

    “那倒要感激陛下恩宠,却是柏薇之过了。皇帝陛下想要知道,却要让柏薇一见阿兄摩劾,我有问题要问他。不然便是你杀了我,也休想知晓甚么都!”柏薇似哭似笑,却甚为坚决。

    毕竟曾是他宠爱至极的女人,穆郢也想知晓缘故,不愿强加刑囚,想着还是莫和挡下杀手相救,送回宫中,不然早就没命了。

    再者也自持身侧内宫暗卫守护,便令人将候在偏殿的西海大君莫和传来。

    大礼见过皇帝,与尚未削去分位的柏妃,闻陛下随侍内宦王翔道明堂妹柏薇公主求见。

    莫和站起身来,垂首道,“不知娘娘宣召,有何赐教?”

    “来时路上我听闻,世子莫古夭亡了,不知摩劾阿兄可知?阿兄专注国事,忠君报国,想是不明此事的。”柏薇眉眼哀愁,不胜悲凉道。

    莫和沉静道,“臣,尚未得知,劳娘娘告知劣子之事,不胜感念。劣子自幼多病,多亏夫人全心照料,如今却是早有预料。”

    “他出世时,我曾抱过,是个健壮的小崽子,如今竟是早夭,当真是,人事无常!

    阿嫂福浅血崩而亡,曾托我照料阿猎古,我居深宫,也不曾见过,倒是愧对泉下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阿猎古自幼体弱多病,如今也是解脱,万望来世重续亲缘。”

    “亲缘,有什么用处?你不也曾应下要照料我一世安好吗?自我入宫,今却是第二回这么近见面的。”

    “当日阿父带人远遁瀚海,你说会照料我的,我却入了宫。你说要照料阿猎古,他却多病早夭,还真是世事弄人。”

    “阿父,他丢下我们,抛弃我们,我也以为我们能够相依为命,可我不仅要为你和阿猎古着想,还有我西海子民想。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平静生活,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能连累了那些早已内迁的无辜子民。

    便是阿父,归来,我也要送他来见皇帝陛下,让陛下决断。”

    摩劾阿父阿姆早去,为舅父西海王收养,亦唤西海王阿父。

    听闻摩劾停顿片刻,柏薇明白了摩劾言下之意,“看来所有人都是不得以呀!可有人心痛我的不得已,可有人在意那个无辜的孩子?

    阿兄,年幼时候姑姑还玩笑,说让我们两人结亲。我也把阿猎古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给他取名阿猎古,就是宝贝呀!

    他去了就是在剜我的心呢!你这阿父倒是不在意,真真可笑,如今泉下我娘俩正好成伴,你便解脱了。

    望你日后得偿所愿,且自珍重,此别无期,来世还是陌路人。”

    摩劾不说话,面色阴沉,握紧拳头,也没有自觉告退。

    柏薇却懒得再作理会,直接与皇帝讲道,“让他退下吧!该我们谈了。”

    现任的西海大君摩劾,用尽全力这个曾经、现在、以后,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却被再次放弃的明艳动人的女子,刻在心间,不忍离去,却被听从皇帝之命的内侍请了出去。

    待西海大君摩劾退出后,皇帝穆郢问着这个在他生命里占据多年的重要地位的女人道,“现下里你可讲出缘故?朕待你一片心意,却都生生被你糟践了。”

    “哈哈哈哈!”柏薇仰头冷笑,忍下心头悲痛,带着竭斯底里,缓缓道来,“所谓的情深究竟有多可笑?毓贵妃,先皇后,良妃,慧妃,玉妃,容婕妤,那么多你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女人,城外那个尼姑,还是那个你午夜梦回都不敢提的那个女人?”

    皇帝身旁没有存在感的内宦总管王翔为咳喘不止的皇帝拍背抚胸,而后斥责道,“大胆,这是你这后宫女子该提的?”

    “枉费朕待你的一番心意,你这妖妇不识好歹,便不怕累及阖族?”穆郢无力狠道。

    “那你去杀呀!正好让我们一同为伴,共赴黄泉,二郎,我的夫君。

    你确定对我好是只为情深,不是我为体贴心意,想你所想,为你害人算计排除异己,日后再无人能为你这么做了!”柏薇唇角白腻的肤色染上一道鲜艳血迹,不等皇帝斥责,跌落寝殿的地板上,“我会等着你,比我还可悲的皇帝陛下,我的灵魂会在这里,等着看你凄惨的结局。”

    柏薇盛装娇艳,眼前晃过最初时候与阿兄去往陇右探听消息的那个冬日。

    大雪纷纷她百无聊赖靠到酒楼二楼客房的窗前,赏看新买的镯子。

    雪中跨马而来的少年,不是最好看的,也不是当初西海最为欣赏的雄壮男儿。

    正与同伴说笑,那一笑就笑到了,她的心里。

    她一时不备,手中新买的镯子掉落,脑袋都撞到窗框上,屋檐上的积雪都被撞落。

    心中懊恼羞涩弥漫,不知是为掉落的镯子,还是撞痛的脑门?还是落到脑袋上的雪?

    在那个寒冬时节,檐上风飞雪,惊鸿少年来。

    眼看着马上的少年,接猪掉到身侧的镯子,随手掷回她的手里,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接住镯子探出半身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是风雪太大,他没有回头,很快就远去了。

    她年少时最初的心动,却在必须随兄长归去而淹没。再见却是他带兵追杀,显露痕迹的西海秘谍队伍。

    虽然他带着面具,她还是听出是那个风雪中清爽利落的声音,是那个在楼下跨马而来,与同伴高声谈笑,不曾交谈,却惊艳了她十四年时光的少年。

    她多想告诉他,那日的雪很美,他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记忆。可最疼爱她的兄长,她的好朋友,还有保护他们断后的勇士,都没了,成了他马上的悬挂的头颅。

    只有她硬被兄长绑到马上,被四名勇士保护着,率先逃亡被西海边军护住。

    从此以后,那个最美的记忆,就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多亏了表兄摩劾细心陪伴,她才能放下,年长后与表兄摩劾心意相通,还害了阿父为收拢人心联姻赐婚的阿嫂,换下她的血脉阿猎古。

    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是苍天饶过谁!

    阿父派人来联系她,却又转手被昔日情人一同出卖。

    我祝你们万事成空,有生之年,所求皆不可得。

    宛若盛极而败的火红罂粟花,跌落逶迤华丽散开的裙摆上,她也曾是帝王心头好,如今已踏黄泉路,百般爱恨从此空。

    毓贵妃远远看着皇帝命人将柏薇尸体交给西海大君摩劾,及时带了羹汤,与养在膝下的三皇子穆禛去抚慰皇帝。

    三日后皇帝下旨:今有毓贵妃葛氏,贤良淑德,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为后,统摄六宫,迁长乐宫。

    皇帝穆郢本打算同时册封如今的嫡子穆禛为东宫太子,也可稳固皇后地位。

    只为皇后所拒,自言出身受人诟病,皇上恩宠太过,怕朝臣物议,陛下劳心。

    三皇子年少不可当此重任,还待陛下这做父皇的磨练些时候,再做决断。

    此事可日后再议,眼下当以陛下龙体为重。若令皇上损心耗神,妾与三皇儿百死莫赎。

    皇帝穆郢闻言,更加感动,与皇后三皇子穆禛很是享受了一段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

    也更加看中三皇子,不再计较生母玉妃之事。这毕竟是曾被忽及多年的亲生骨肉,养母也曾失去嫡子,这更加让穆郢心疼,整日介的赏赐了这对母子。

    宫人内侍纷纷攘攘搬迁行在,已为皇后的葛毓带着林林总总二十来个宫人内侍,回来旧居,看着瑶华宫中苍老的梧桐。

    轻敲了几下,传来两声回音,都空了,感慨在此长居多年,常昼夜听风吹梧桐、雨打蕉叶之声,日后只怕是听不到了。

    宫人恭维奉承,可于长乐宫寝宫外在植梧桐芭蕉,常听此声。

    不顾宫人凤落梧桐奉承之言,命人将这半枯梧桐伐下,制琴,来日奏于陛下共赏。

    暗中命人去接回曾经顺水推舟送出宫外,托名孤儿寄养关东大儒家的四皇子,穆祯。

    只是好景不长久,已被禁军打退的北狄骑兵,莫名又现踪迹,皇弟宁王穆郝,先太子岭南王穆祌率兵前来勤王救驾。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本已好转皇帝穆郢大朝时候,闻说宁王岭南王不经传召,前来勤王,竟忽生病重,咳血昏迷,眼见便要不存于世。

    皇帝穆郢所重之毒,又加重了许多,错非今次忽的动怒,只怕不知何时便已毒发身亡,也不知晓。

    自皇帝中毒以来,一应饮用吃食,皆有试毒内宦先试过,心腹内宦宫人过手,也只有皇后亲侍汤药,也曾尝过。

    看来这宫中也不安全呀!

    皇帝令内宦暗卫私下从宫外请来名医,黑巾蒙面,那大夫仔细诊断得知,帝后皆中了剧毒,只是尚未发作。

    本就伤及根本的皇帝又加重毒性,性命不久,皇后中毒尚浅,且还有救。

    当穆郢又一次躺到寝宫龙床不起,他知晓自己命已不久,是当真留不住了。

    传来数位朝中重臣,包括近来寻子据说有了消息,倍加苍老的皇甫太尉,闲赋在家的太师卫德公,立下传位诏书。

    匆匆册封三皇子穆禛为太子,择日继承大统,有皇甫太尉,卫太师辅政。

    至于勤王觐见,不分高下的宁王岭南王叔侄,则同为摄政亲王分别改封为楚王,汉王。

    显昭一十三年暮秋十月,在位二十三载大成皇帝穆郢,终于驾崩了。

    夜间守灵时候,让其它宫妃皇子王爷轮番歇息,遣退宫人,自语要陪伴陛下最后一程的葛毓终于松了口气。

    忍了他十一年,终是解脱了,便该他死不瞑目,葛毓方觉欢欣。

    穆郢说的没错,她就是个贪慕虚荣,心狠手辣的毒妇,那又怎样?

    如今尊享荣华的也只有她,而那口口声声说看穿她的男人,她的夫君,再多的权势荣华,也只能躺在黄土之中,化为尘埃。

    那时皇帝穆郢已是交代完后事,不曾败在弟弟宁王与长子岭南王的手中,心中不禁得着。

    正想与爱妻共享最后时光,遣退了所有暗卫、内宦、宫人,却被如今心尖上的人来了次狠的。

    听的人直发笑,葛毓言讲道,你所谓的痴心钟情,不过是是见一个爱一个,但凡有个新人入眼,不然便是弃若屏蔽,分文不值,最为冷血狠辣。

    皇帝穆郢也变了脸色,讲葛毓抛夫另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装作无辜,亲手给前任情人下毒。

    两人都是撕破脸皮,狠揭了一番旧账,皇帝穆郢终是被活活气的吐血。

    正要唤人来处置了这毒妇,却被葛毓狠下心来,拿了靠枕捂住口鼻,生生窒息而亡。

    葛毓捂着皇帝的口鼻不松开,直到皇帝穆郢再不能挣扎,过了许久,确定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才松开。

    恨恨道,先昭烈太后可是你的继母,心有所属,待你无意,欲随淅川先生归隐山林。

    你明着应下放人而去,辞别时候敬酒暗里下毒,出去宫门便毒发身亡。你皇家的深情,果然不是凡人能消受的。

    你可以只为一句谣言,便将自己身怀六甲的宠妃满门斩杀,就连闻讯崩溃,要来质问你的爱妃也可夺剑刺杀。

    你可以为了皇位讨好先太后侄女,立其为后,却又嫌弃她不解风情。立下太子,又嫌弃他分权过多,威胁地位,暗使手段迫他犯上,趁机废黜。

    你可以为了稳定朝局,掌握权势,横刀夺爱,抢了自己弟弟未婚妻,又不肯负责。

    害的前丞相顾轲嫡女未婚有孕,被逐出家门,心灰意冷之下削发为尼。老相顾轲气不过,大病不起半年,便已病逝。

    所以一切都是你该死,我没有错。我死里逃生归来,夫君正与他人大礼成婚,我怎能受得了?怎能听得他们解释?

    别人都无事,只有我们母女好好的落了水,不是他皇甫家暗中迫害吗?

    本以为我母女要命丧黄泉,却被个英武少年郎所救,朝夕夕相处,生有几分情谊。

    他即负心另娶,我自令寻佳缘,有何不可?

    错非你与柏薇贱人算计诱惑,我有怎会心神错乱间,害了九郎,从此落入皇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合棺之际,葛毓将手臂上一个金钏取下,不甚悲戚言道,愿这手钏代我长伴陛下身侧,待妾百年后以此为信,夫妻团聚。

    心中却道愿你死不瞑目,泉下也不得安生,看着害死装着自己的毒药手钏,不得解脱。

    灵殿中皇室朝臣皆为皇后情深感动,扶了几近昏倒的皇后去往偏殿暂歇。

    皇三子穆禛太子,继位为皇,年号永康。继后葛毓为皇太后,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穆郢庙号高宗,谥号为大成孝景帝,属于他的一生自此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