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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征兵

    那是暮春时候,一场夜雨洗尽尘灰,陇右粗豪的风沙忽然就温柔了。

    阳光下院中几株乔木碧翠的叶子格外精神,正午时候,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只待几日化繁就简的丧事完结,寒江还得寻空接手曾经最厌烦,有机会就甩手给别人的军务。

    终于理清了陇右各色纷繁军事,将要做的事分出紧要舒缓。寒江起身走到窗前,感觉过了许久,原来才半月时光。日前朝廷传下圣旨,寒江正试接任了陇右大都督之职。

    唯那随圣旨同来的一封私信,却让寒江很是不悦,本以为是南熏所书,不想拆开一观,笔迹称呼却是她人。如今不似过往,万事不羁,为防算计拆都拆了,撒眼看了那封信,还是一把火烧了。

    三军将校兵卒都铆足了劲加紧训练,只待来日与北狄一决生死。侦骑探马不错眼的严密勘察北狄大军动向,以备往回随时通禀。

    只觉这般过活当真是太累,老将军就这样过了几十年,从前不用承担责任的时候,从没有这般感觉。如今只觉双肩上的重量,压的他抬不起头了,真的很累。

    从前过了十几年轻松散漫的日子,近来这十几日时间除了去各处勘察军营兵将便是埋首这一堆堆军务中,都没空去看看天是什么颜色。

    挥退了进来奉茶的仆役,一时得了空,忽的觉着胸口一痛,寒江觉着自己也矫情了。

    拿开捂住胸口的手,上面显出了一片血迹,之前一直都没觉着痛,如今这伤势倒是造反了。

    此前老将军在时与北狄生了一场战事,随后不过小打小闹,却也数不尽。

    气氛分外凝重沉闷,正酝酿着一场滔天巨浪,寒江知道大战将近了。

    身边也没有一个会体贴入微的南熏关心自己身体,催促自己用药,用饭,她远在长安。唤来了仆役帮着把伤口处理上药包扎。

    得亏了近来天气不甚炎热,寒江本身便有带有寒气未消,每日总在折腾着,伤势没有太过恶化,这也算是难得的好事。

    近来时光匆匆,诸事繁杂,也一直没空参悟老武圣传下的金戈断日诀。寒江趁空闭目在暖暖阳光下参悟一下,起码也知道这金戈断日诀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浩大威严,沉如山岳,烈如骄阳,动如奔雷,果然不亏为传自上古至阳至刚至烈之功法。只是却是与寒江体内融为一体的寒气相克。

    老武圣只是交手时候感知了一些,不曾仔细探究,不知寒江体内寒气如何根深蒂固。

    自从当年中毒险死生还,却是九苍剑的功劳,那寒气并非放下九苍剑便可消散的,而是承载了他的性命,与他融为一体。虽然寒江时时饱受寒气侵害,却也是寒气护住了他的性命。

    这下倒好,除非寒江当真能够悟透生死阴阳变幻,水火相融,不然只怕这金戈断日诀与体内寒气冲突,便能要了命了。

    如此却是辜负了老武圣一片心意,除非寒江自此不问世事,潜心研究这功法,十年之内,当有可能。

    然而如今情势紧急,哪来的十年光阴可以浪费。看来也只好待这靖平四夷,方有时机仔细参悟。

    想起萧纪那个孩子萧轼,此前在征兵时候,闹着跑去参军,不辞辛苦,正在新兵营中参训。

    说来当初与萧纪也是兄弟,近来荒乱匆忙除了丧事时候,都没空跟他遗孀孤儿说话,好歹也应当关心一下。

    因时常为体内寒气所累,寒江每月总有一两日蔫蔫的,时常告假。

    张先生向先生还有军中将领大都觉着是寒江自在惯了,受不了军务冗杂,想要松快两日,也都不曾提出些什么。

    这边城之中若无战事,还有两日清闲,可边关战事常有,自寒江接手以来可谓烽烟四起,虽与大局无碍,却也平白多了许多军务。

    粮草盔甲兵械医药辘重押运损耗,将士折损补充,军功勋绩林林总总,每日勘察不完。

    正盘算着这月那两日生病,却得了卫士通报,有主官征兵的牙将请诉,说是陇右境内连连征战,虽有百姓踊跃争先从军,却也没有多少青壮,请愿大都督上书朝廷,举国征兵,不限于边关。

    经这牙将提醒,寒江想起这事,当时见鸿胪寺中一场为人算计的厮杀时候生了些心思,想要召那些江湖武林之人入伍,稍加训练,只要能遵从军纪,便远胜平头百姓武力。

    吩咐仆役请来了张向两位先生,商议此事,两位先生闻言也是赞同,只忧心那武林中人满身江湖习气,气焰嚣张,不服管教不听军令,不能如普通士卒好指挥。

    战场上需要的只是遵从军令的将士,而不是个人武力强盛,看轻天下,肆意妄为的游侠。

    “看轻天下,不服管教,那便把他们给打疼了,打服了,自然就老实了,毕竟都有武学根基,好过从头开始的普通士卒。”寒江不以为然。

    暮春时节,却尚有寒意,衣衫尚有些臃肿,张先生已经备下了折扇,一展他羽扇纶巾的谋士风采,“听闻前几日长安城外有一场武林盛事,大成武林正在举办武林大会,试剑群英,擂台决高下,还有个江湖闲人要排什么英雄榜?看来大都督是要打这武林大会的主意了。”

    “只是,我等虽不涉江湖,也知其中有许多高手摘叶飞花可伤人,我等军中儿郎,阵前分高下自是不惧,可个人勇武,还是稍逊……”向先生也不太放心。

    前些时候向先生忙得累着又受寒,病了一场,还在用药,他家娘子恨不能把他包成粽子,别说折扇了,连夹袄还没脱下来。

    看着张先生来回挥着个折扇,格外不顺眼,向先生直接趁其不备,夺了过来揣进袖子里,抱紧怀中。张先生正要强抢回来,一个病鬼而已,一只手都收拾了。

    却听寒江又道,说要亲自去一趟,将这征召武林中人入伍之事办妥。

    一时也忘了要抢扇子,心头涌现体谅当初老将军的想法,这新任大都督不是又要开溜了吧!张先生忙道,“大都督军务繁忙,且这北狄一线随时可能引发大战,岂能少了都督统筹全局。”

    向先生也顾不得与张先生争强,很是赞同道,“正是,张兄说的极是,至于征兵这等小事,还是差遣门下将校跑一趟即可表明重视,何必亲自赶去?”

    “两位先生大可不必如此,你们也知我军中多以军阵取胜,少有以个人武力为傲,派去了人,不能将他们打服了,又怎能收复那些个个都自以为天下第一的武林之人?我此行也不过耽误几日,去去就回,不会有什么事的。”寒江饮一口热茶,深感未免影响军情,不能随意饮酒,乃是一大憾事,“待我归来,纵使北狄继续隐忍,我也不会继续拖下去。对峙越久,越加不利,大成也般飘摇,不说朝廷大局,便是百姓也吃不消了。”

    感情你都已经决定了,说来与我们商议,也不过通知一声,张、向两位先生无奈,摊上了这么个谋主。两人如今格外想念仙去的老将军,那位大都督只要事关军情,又有道理,再怎么不愿,也会同意,从来都是公事为先。

    “大都督可否再考虑一下?非是我等轻看,我大成,便是我陇右最为精锐之师,与北狄相比,并不占上风。决战一事,并非轻言……”向先生抱着热茶心绪不宁,一直抱到凉,也没有心情喝。

    张先生想着也是头痛,“关键疾风营兵力太少了,难以防备这北关一线,只能何处出了纰漏,便去何处灭火……”

    “我意已决,且拖得越久,大成更加不占优势,待归来之际再与诸位解说,这几日暂且劳烦两位,短则三五日,长则七日,不会耽误太久。到时这北关局势当有大变……”寒江起身,心中揣测纵横西域诸国的光明教宗,也该接到古烈派人送去光明主教的血书信物。

    漠东一线潜身的扈延台,精善养马,又收拢了数千人马在手下,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关键是北狄不会防备,也想不到一处从来厌烦大成朝廷,与之交好的马贼势力,会与陇右有联手。

    当日寒江在为老将军处理后事时候,便已派人去联系他了。

    还有那位漠上王沈含微,寒江近来日无意间翻过一本《通鉴记事》其中有言“伏羲以一寸之器名为含微,其乐曰扶桑,亦称扶来。”

    那位沈家郎君,辈分从木字,单名一个枫字,武将之家,十五岁即为成年,加冠之前,正逢沈氏兵发东夷,伐下东夷之地,帝大喜,赐名扶桑郡,是以沈枫字为扶桑,人称扶桑郎君。

    当初崔氏次女,如今都文氏娘子救了沈含微的时间,与当初沈枫失踪,赤阳真人寻觅不到的时间,错不了几日。

    这也能解释漠上王出身华夏,为人也算英豪,却无北狄联兵,围攻大成之事。

    这般说来,古烈之母沈柳,是漠上王再亲近不过的妹妹,怪不得当初古烈一家去求亲,那是轻而易举。

    没有半分为难这拱了自家养了多年大白菜的毛脚女婿,感情是肥水不曾流进外人田。

    到时候可以让古烈小夫妻跑一趟,一个是他沈家血脉,嫡亲都外甥,一个是他亲手带大的养女,掌上明珠,说什么也不能避而不见,到时让古烈小夫妻传书一封,解说一番。

    沈氏世代忠义传家,想他漠上王也是这么被忠君爱保家卫国之说教养成人,便是与沈氏又恨的孝武皇帝如今不过一胚尘土,陵中枯骨。

    而今沈氏之冤已然昭雪,便是有仇怨,也不该报复到无辜百姓身上……

    他沈家尚有血脉遗留大成,不只有深仇大恨,亦有厚恩沈氏遗孤的许多义士,他能全然不顾?

    日前托几位故友帮沈珏忙查探沈氏四散天下遗孤一事,已有了后续,据说已陪同化名乐池的沈珏已去探访了。若非女儿尚小,离不得娘亲看顾,只怕沈柳也拖着古凌同去了。

    这般来说,西北沿线已经只余北狄一族。至于那位遣人西海王,不是寒江小看他枭雄之志。就他手下的万把人马,再怎么彪悍,也经不起折损,可是没有补充的。

    若是折损过多,只怕是要改归他姓,成北狄汗王马前卒。

    至于东夷那位王女,此前在长安险些没被北狄副使给坑死,回去之后,只怕也有的一场乱,有滔海剑在,再想法子收买一番,七海盟便是不反手一击,也再难与东夷联手,说不得顺水推舟落井下石也不定?

    听闻董恪带着阖家老小同去雁南关,与南疆九黎之争,已是大有进展。

    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更加需要大成军中一场大胜,把北狄汗王野心打碎,这联盟自然不攻而散。

    但凡大成软弱可欺,便是再好的形式,也挡不住四夷攻入中原膏腴之地的野心。

    说来说去都少不了一场硬仗要打,胜了,便能浴火重生,赢得天下太平,缓和些年月,再行图谋四夷疆土,败了,大成便如当初虞朝一般,天下大乱,山河易主。

    老将军对这天下看的太重,压的自己负担不起,累得形销骨立。寒江却是看淡天下,连他自己也不太重视,也不知他眼中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

    不仅两位先生,便连大都督府诸位将校也有些疑惑,大都督当初弃了两个儿子,门下诸多将军,选择了他,究竟对不对?

    只是寒江尚在大都督之位上,命他们,将征召士卒,尤其是江湖中人,于此各种荣耀规则的文书送往长安。

    将作监跑来汇报此前吩咐下去给出图纸,打制的几样军械已有成品,请大都督检阅。

    寒江悄然试看了之后也觉了得,挑不出什么毛病,吩咐继续沿先前制约下去,注意安全,各自负责一个工序,不能重叠,匠人家属都要单独居住,严密看守,但凡无令接近者,无论因缘斩杀连坐,追究到底,以防泄密。

    将作监司监与如今监管将作监的萧家三郎萧绍一同行礼应下退出。

    仔细关心了此前安排的飞鸟传书渠道,又慰问了扈延台派来善驭禽鸟的江湖异人,知这渠道无碍,只需日后这些禽鸟多加熟悉路途节点,沿途保护,每有信息放行禽鸟不下五只,以防万一,才安下心来。

    慌忙一日不及歇息,又闻属下文吏来报前时交代的坚壁清野之策,推行不畅,结寨防守还好为积极,迁往关内却多有不愿,正在与推行的掾吏掰扯。

    防着被人唠叨大事为重,寒江是乘着微亮天色,悄摸摸牵着流光走了,留有书信交代各项事宜。

    ……………

    这武林大会说来很是大张旗鼓的,也略有一两分分寸,虽于长安进行,却是在城郊一处庄院外,还有一支三千人禁卫军防备意外,协理纠纷。

    早前四夷武士前来挑衅,朝廷默认江湖中人可赶来长安,算是率先破坏了朝廷江湖只见早先定下的界限。

    前些时候鸿胪寺一场混乱,西域光明教,北狄武圣两队全军覆没。南疆九黎,东夷王女两队不过残兵剩勇,可以说是灰溜溜的,被留在长安一处院子里做客,调养伤势。

    只是令他们各自传去南疆东夷两处书信,说明北狄狼子野心,不指望改变大局,起码他们势力的人为了安危也好,心生防备也好。本就心怀各异的四夷联军,必定更加违心拖延。

    寒江闻之决议建言与南疆东夷两处主事人签订友好合约,护送南疆九黎族,与东夷王女各归其位,有大成,与北狄隔阂更甚,若生些内斗就更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