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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有朝一日

    近来老天爷很是给面子,接连几日夏日晴好,经历了一场泛滥洪水的朔方郡地面终于干了。

    被大河之水洗过一次的朔方到处都是泥灰凝固的色泽。

    重修朔方城,被提上日程,闹着要誓与朔方城共存亡的陈霆,涂晫等人每日都觉畅快淋漓。

    追杀北狄溃军,收拾死尸,焚烧,主要是夏日里防止水患后总是紧随而来瘟疫。

    偶然见了总欲言又止,不太好意思在这忙碌时候催促寒江抽出人手去建城。

    不只是为了答应这些将士们,重建家园,还为了朔方城地处战略要冲,兵家必争。

    一大群将作监的大匠少匠匠师们在一队将士保护下正在检测地形,规划城池。

    元帅大人的要求太多了,除了坚固耐用,还要求地下排水系统……

    愁白了头发的匠师们正在挠头,忙的顾不得各人仪表,形状纠结可与流民乞丐决高下。

    那些出身朔方城的将士们知晓了重建朔方的消息,那是站岗都特别有力气。就连搜罗北狄死尸焚烧这种不能杀敌建功被嫌弃的工作都抢着干。

    北狄吃了一场大亏,大河里没少淹死,活着的除了被俘大都追随斡罗思跑到朔河了,这里还是很安全的,所以,只有一个什的将士,望风,管着一群已经走火入魔的匠师们吃喝,晚上得带回狼山大营。

    还有追缴北狄溃军的军队也都逐渐赶回来交令了,所以大营中军帐里更加忙乱了。

    “想不到,又是炸药又是洪水的,还能让他跑到朔州,斡罗思他怎么就这般命大?是他们那个万圣长天庇佑了?还是我没有算到?葬送了五万大军,俘虏三万,就剩了那不到万人,怎么就让他跑了……”

    军中不宜饮酒,未免耽误军情,不停碎碎念,直到口干舌燥,向来好酒的寒江只好抱着茶壶不停灌浓茶解乏,处理着军务,不住的检讨。

    看着书案上都是厚厚的军籍文书,想着往后就要这么生活,看的人都绝望了。

    捏笔的手指都是麻木的,翻阅文书的手也是机械的,一双眼睛带着厚厚的黑眼圈,苍白没有血色的瘦削脸庞下巴上带着匆匆青黑胡茬。

    想来若是那些痴迷于他的女郎见他是这般形状,便是眼瞎也没有倾心这回事了。

    看着功勋册上记录的一排排斩首俘虏功绩,差不多形貌的张子琛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也不再如往常抱怨军务纷繁复杂。

    一副为元帅出力,死而无憾干劲十足的样子,“这可是我北关除了开国高祖皇帝荡平草原诸部之后,最大的胜战了。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炫耀是不是?”

    “就是弟兄们辛苦多日,这可是当初两度牧马南下,掠劫帝都的斡罗思,皇帝小儿的先辈都得感激你的!”越关拍了拍寒江肩膀,“斡罗思一代枭雄,麾下猛将如云,王帐近卫金狼卫士骁勇善战,就是站着等你来砍,都不是一两日的事。”

    “对了长卿哪里去啦?好似没有看到他?”寒江想起另一位好友,“本该郑重谢过你们的,军中简陋今日便先将就着,来日闲暇时间,我们再好生一聚。”

    “你又不是不知他性子,谢的话就不必了,这大成不是朝廷的,也不是你的,而是天下人的,他也是天下人之一,长卿他最是厌烦这些俗套,只是不愿放过斡罗思,追在后面了。”

    “这样也好,近日你们也是好生辛苦,千山还是早些去歇息,近来还有的劳累。”

    越关也不曾客气,与寒江张子琛两人道别,道是明日去接应虞祁,回去营帐。

    “北狄此役虽是大败,损兵折将,可惜跑了斡罗思,还不到庆功的时候,不过今日也是大功,先生且去备下些伙食,暂做犒赏。”寒江无神的说道。

    抬眼见与低头与书记官记录的功勋册子奋斗的张子琛正兴奋的无以自抑,正眉飞色舞。

    就连寒江说话都没听仔细,还是身旁小吏提醒才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确认,方才领命忙退出军帐去处理了。

    不知是幽州王投靠过去就没几回好事,遭了斡罗思厌弃,总之,在泥浆浑水里打滚,侥幸逃出了洪水,逃出了北关将士追杀,换了普通人衣衫的幽州王还被擒下了,被他自己的手下,当成投名状。

    幽州王一朝事败,不曾如他计划借助北狄斡罗思之力,坐拥大成八万里江山,暗中积蓄势力反手拿下草原诸部万里疆土。

    世间确是成王败寇,史册由来胜者书,可惜一朝身死,百般算计成空。确实如愿得以留名千古,却是投敌卖国的骂名遗臭万年。他原本的族人都把他划出族谱,谈都不想谈他。

    洛阳那位铁记兵坊的当家人铁景夙赶来北地护送一批军械,也是赶了个巧宗,路过朔河边界,便将当年赶出洛阳,退居幽燕,投靠幽州王,又随幽州王叛国投敌的老对头给拿下了,当成了见面礼。

    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以慈恩寺一行和尚,玄元观清微清虚为首,将除去看守寺庙道观的老弱,近乎北地出家人八成青壮都赶来了。

    便是世外出家人也有家国情思,好在这些难道是不仅身具武艺,可排布佛道之法阵御敌。

    这些僧道大都识文断字,不说个个医术精湛,起码不比军中普通的军医差多少,尤其是道门。

    有军中医师襄助,稍加锻炼,当真是解决了,北地军中军医不足的问题。

    只是其中有些格外热血,不肯安居后方,老老实实当个军医,执意去往军中参战。

    一场洪水葬送了数万兵马,侥幸逃得性命斡罗思的心有不甘,大肆报复,不曾起了万人之上的大战,可处处千百人的中小型烽烟四起。

    不似从前计划周详,四夷攻守呼应,从从前的安排也是有作用的如今斡罗思乱了。

    昔日的一代草原雄主,力压草原七十二部豪杰,建国立邦的绝世枭雄,终于老了,一场大败,便乱了阵脚,不似之前四夷呼应,战线连接。

    遥想当年斡罗思可谓不动如山,虽有胜负,不易其色,更是率大军围困疾风营于焉支山,近乎绝路。

    那时寒江百般心思说服北狄国师,都演了一场戏,夜闯敌营,架着刀,把光着膀子的斡罗思从被窝里掏出来,进行友好协商。

    可斡罗思虽被困寒江刀锋,眼睛都不带眨的,还有空跟寒江闲话,挑拨离间。

    说成皇无道,迫害将门,昔日容不下功高盖世的豪杰,大成建国以来的将门都快死光了,如今还要葬送陇右无双铁骑。

    随寒江一同前去的扈延台,受不住刺激,破口大骂,被斡罗思抓住将士无衣粮兵刃补寄,更无援军,这种视属下将士如蝼蚁棋子的君王在上,又便是无心投靠与我北狄,又何必为他效死?

    三言两语怼的人无话可说,直气的扈延台一刀劈了斡罗思面前的桌子,桌面零碎的茶壶杯子被斩开瓷片茶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吓得斡罗思身旁裹着狼皮毯子的美人晕倒过去。

    还是寒江压制了他的暴脾气,才没让脾气暴躁的扈延台斩了说中他心中痛处的斡罗思。

    杀了斡罗思是小事,大家千余弟兄只能为他陪葬了。

    只是放弃千余人,能杀了斡罗思,只怕很多人愿意,可寒江等人早已心灰意冷,没有拿自己小命拼的想法。

    更何况若非北狄国师被寒江说服,放了水,他们怎么也穿不过重重守卫,摸不到汗王金帐。

    金帐外地北狄国师号称人间绝颠,心念一动之间,只怕还没真的干掉斡罗思,闯营的弟兄们没几个还能留口气。

    便是没有斡罗思挑拨离间,那次虽破了必死之局,却再无人回到边关为朝廷效力了。

    却也弟兄们后来寒江挂印而去,退隐山野,扈延台带着一部分了无牵挂的弟兄,终身不再为大成效力。

    若非寒江是三关元帅,只怕半分支援也不会有,更不用谈,三千健马,探查消息,用间北狄。

    其后又拿荣华富贵,北狄大王之位,晕倒一侧的北狄第一美人来拉拢。

    虽说寒江与几位弟兄都看不上,可也极为钦佩,斡罗思枭雄之姿。

    只是可惜这一战耗尽了此前储备的黑水霹雳子,此物配置麻烦,保存运输更是个难题,稍不注意便会爆炸,几乎让将作监与军中后勤费尽了心思,一直都是拿命在搏。

    一向偷懒的寒江简直忙的脚后跟能打到后脑勺,都不带有停歇的,便是和尚与清微清虚诸位旧识,除了除却初来时候迎接,也不曾多见。

    方一巡防回来,便接人来报,一行大师执意求见之时,寒江心中很是疑惑,和尚不去行医救人跑来寻他作何?不过还是让他,抽出空来,也算聊做歇息。

    狼山大营军帐中

    “和尚你说什么?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脑子坏掉了?”寒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忘了正在批阅的公文。

    “久之,你的笔。”还是在一行和尚的提醒下才没把笔尖的么滴在文书上。

    听和尚叹了口气,“你没听错,我脑袋也没有问题,我欲往北狄瀚海而去。”

    把手里的笔放到一边笔架上,寒江只觉一行和尚念经念傻了,整天与人谈佛论法,以为天下皆可去得,草原沙漠,又不会听你念念经说说佛法,就听你的了,那是你吃人的地方,“话说一行,你我也算相识多年,就你的身手,寻常三五人还可以。若去军中,随便来两个什长都能把你打趴下。况且无边瀚海,最易迷途。你若有事,我命人替你跑一趟便是,就在关内呆着好了。”

    “小僧去意已决,佛祖为证,不畏万般险阻,不是你所能阻挡的。”一行大师呈现出空明超然的状态,对着信徒大概很有说服力。

    可惜寒江从来听不进,一心都觉得佛法除了安慰人没啥用处,你跟北狄传道去讲佛法,只怕先被人给砍了,果然是学佛学的都傻了,常人不能理解,“你这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能说个明白?”

    看来一行大师还是没有得道,尚有无可奈何神色,“久之你治军严谨,出入皆需手令,人数器物皆登录在册,无故不得出去。若非担心擅自出行,会连累无辜军士,我也不会专门来寻你,当真有些后悔来寻你叙旧,却是被困营中。”

    寒江歪到书案上,厚着面皮笑道,“我算你在夸奖我,再夸两句也无妨。”

    看着寒江如此厚的面皮,一行和尚很是无语,也不接话,直接道明来意,“我意往极北瀚海去寻昔日和亲的昌平公主,化解此番战火兵劫……”

    “不劳和尚你费心了,我有一弟兄早年立足漠上,与北狄部落有所联系,早已派人去联系昌平公主,听闻她育有一子,名为赫连,此事我早有定策。”寒江用着稍微翘起的声调,带着些微的得意,等着和尚继续吃惊。

    虽然一行和尚养气功夫深厚,没有能看出半分异样,寒江继续劝解道,“和尚你念经念傻了,只要斡罗思一代枭雄,脑子又没坏掉,但凡在位一日,不说一个人老珠黄一遭厌弃的旧人,没枉死北狄都是她命好。便是斡罗思他亲娘,在他野心面前,也是不管半分用的。

    当初我听说斡罗思起家之后,攻打一个部落,那部落抓了他阿爸去威胁他退兵。斡罗思为了表示自己不受胁迫,道是不愿阿爸受苦,亲自射杀了他阿爸。”

    一看这一方面说不通,一行大师还是转口说出了另一个缘由,“其实也不止是为昌平主,我有一老友关东杜康年老体衰,卧病在床恐有不测。他老来得女,老妻早逝,唯遗一女杜若,流落北狄,放心不下。我应许他代他寻回爱女。”

    寒江很是怀疑一行大师在草原上的生存能力,继续反对,“这个我也可遣人帮你,你就安生点在这里呆着,多少搭把手救救那些伤兵,给他们念念经,正好也可以宣扬一番佛法……”

    一行和尚不为所动,陆续道,“我听闻老友杜康告知我一个秘密,事关于昌平主的,和亲北狄的昌平公主,便是昔日江都郡主,二人是互换了身份的。”

    忽闻这么个炸雷,努力定了定神,寒江叹道,“当年我就说这寿安公主有问题,她江都郡主时候原本与沈氏扶桑郎君相恋,爱的死去活来怎么转眼就又跟西川先生纠葛不清。不过天时日久,又事不关己,也不曾深究。不想她便是与江都郡主互换身份的昌平公主。如此一来,那些奇怪不通之处便说得通了。”

    “你曾言漠上王沈含微便是昔日大难不死的扶桑郎君沈枫……”

    “不错,如此一来,此事大有可为。我简直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说服漠上王,八成把握让昌平公主心向我大成,扶持其子赫连,有朝一日一举荡平还为祸边关的北狄诸部,天下疆土尽收,再无边患肆虐。”

    依虞祁所言,他师门有个师叔常年往北狄去游历,照顾同门师侄未婚妻,也说的过去。赤阳子受人蒙蔽,废了爱徒的功力,,虽说后来将那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之辈给杀了,却也凭空起了许多波折。

    虽说没有他沈枫也得不到斡罗思的信任,便是沈枫带回证据,也挡不住那个疯了的皇帝想要掌控朝局,容不下功高震主的沈氏一脉。

    这般算来当初江都郡主与沈枫可有些时候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为救阖家老小,年轻人深处敌营,只能相互依靠,身侧是情深义重,不顾生死毁誉,千里奔投的心上人。

    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有了什么,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许是寒江面色太过一言难尽的荡漾,让一心向佛的一行和尚不明所以,“你又在想些什么不合情理的事?”

    寒江心中揣测没得验证,却不好诉诸于口,做些打算,有心去陌楼虞祁验证,只是不便写于书信,只好让人传信两人,一聚。

    至于一行和尚,寒江没能说服他,还是如了他的愿,他他开具了放行文书让人带他去往扈延台所在,潜入北狄,去寻人,说服昌平公主。

    迟疑着又牵挂一行和尚此去草原会有什么危险,终于还是送别时候悄悄放了个炸雷,若是一行和尚不幸落入北狄手中可也可以拿来换得一命。

    一行和尚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久之不可妄言。”

    “就是没有证据,不然我早拿来做文章了,起码漠上王的五千铁骑就成了一大助力。我又不愿凭空污了才翻案不过三四年的沈氏声誉,当初确是那个皇帝下的黑手。沈氏忠义千秋之名,流尽无数血泪,此事若是传出,只怕影响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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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河城城主府

    雕檐画角的屋室铺设皮毛做地毯显出强烈的北狄风格,却改不了处处大成的风情,总不好把房屋院落都给推平了,换上帐篷,还享受什么?是以总有着一种独特的矛盾之感。

    大成的豪奢装饰,绫罗绸缎,华服美食……

    这些都是他们丢不下的,辛辛苦苦打下成国人的疆土掳掠子民为奴,不就是为了享受。

    自从十几年前从斡罗思厌弃的老谷蠡王手中夺来驻守朔河,接任总管之职,隗比弥意气风发,很有一番奋发作为的雄心壮志。

    只是建功立业不是那么容易,朔河同样为大成疆土环绕,边城将士夺回故土之心不死,全面开战少有,除了朔州,临近三面此起彼伏的中小型战事,除了初初被北狄夺取平静了些时间,武帝亡故后那是近乎没有停歇时候。朔河、朔州两地可谓四战之地,虽未曾让大成当真从新夺了回去。

    可当初大成一度占起上风,不分昼夜不时正面攻击,暗夜偷袭,简直熬白了他黝黑粗狂的毛发,后来更是不断脱落,险之又险的存留下令人心伤的不经一握。满面的络腮胡子梳起来都比脑袋上残存的粗。

    光明正大耀眼头顶,更让他心肝乱颤,堪比最疼爱的年方二八的妖娆小妾背弃来的刺激。

    还没有能享受一把大成的富贵安乐过过瘾,就先鞠躬尽瘁到没空理会后院的爱妾,乃至于被个侍卫撬了墙角。

    虽说两人都被他切成碎片喂了野狼,原本也没什么的,就是心里不龙快。痛快些时候,偏被失了势的老谷蠡王留下的人拿住了把柄,宣传了出去,也成了笑话,很是被人嘲笑了一番。

    他新近才得下面人上进的一对双生西域胡姬,金发碧睛,火辣妖娆,最是知情识趣。

    刚进后院,便生了朔方异变,急报朔方之变,汗王亲军金帐狼卫传令,前去接应。

    隗比弥只好遗憾的放开美人点齐兵马前去救驾。

    满身泥泞剃须易容做大成人装扮的汗王可当真是狼狈,让人想不起野心勃勃屡次南下叩关,乃至围困大成帝都的雄姿英发。

    多年来颤抖在斡罗思威严下,敬畏恐惧不知不觉就消散了些,隗比弥清晰的认知道,那个雄霸草原,让七十二部族瑟瑟发抖的不世雄主——斡罗思,已经老了。

    他的表兄三王子朝鲁蒙,年富力壮,与他隗比氏一族很是亲近……

    只可惜如今这些豪奢屋室,都归别人受用了,他还得赔着笑脸,不敢有半分不快显露。

    毕竟,虎老威犹在,忠于斡罗思的人还有很多,捏死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这一点隗比弥还是很明白的。

    只是多年来压迫的不满,不断的在心头涌动,又被他压下,抬起头他就又是金帐汗王最忠诚的走狗。

    随着斡罗思的到来,惨败仅剩的万余大军修整,整个朔州城就被斡罗思接管了,朔河总管成了闲置,城主府也成了汗王行帐。

    告退时候斡罗思也就夸他几句懂事能干云云,总看他不太顺眼的金狼卫统领也随声符合,别的什么赏赐都没有。

    毕竟斡罗思等人奔逃而来狼狈不已,连汗王金帐,兵器珍宝随侍的女奴宠姬……一件不剩都丢了。

    真狼狈呀!

    看着这座他费了十来年心思的城主府,他徒有其名朔河总管,万有一天他都要讨回来。

    搬离了城主府的的隗比弥派人去联系去往东夷处明面交好助阵实则监督东夷进军大成的朝鲁蒙。

    拿着粉彩仕女起舞酒壶,直往嘴里倒,借酒消愁,想起了自家后院那一对双生火辣柔媚的胡姬,心头一阵火热。

    自从迎了斡罗思到来,朔州防务被金帐狼卫接掌,隗比弥彻底闲了下来,立马使了手下奴仆唤来那对还没得手的胡姬来解闷。

    谁想那从前很是懂事的奴仆呆立着不动,只气得隗比弥抓起手中的酒壶砸了过去,“你是死的吗?老爷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那奴仆也不敢躲开,直接被砸到脑袋上,粉彩的陶瓷被砸破,露出了白色的内里,瓷片划破了奴仆的脑门儿,那鲜红的血就顺着酒水一起流下。

    那奴仆扑通的一声就跪下了,直呼“主人饶命!”

    借着酒意发泄了一下,隗比弥也冷静了下来,站了起来,询问,“你这狗才究竟是怎么了?”

    那奴仆不敢多言,满面鲜血的一直磕头。门外圆润的管家近来扑通一声跪在那奴仆身旁,“主人息怒,这奴才是不敢说。”

    闻言隗比弥心中咯噔一下下,有了两分揣测,只是不能置信。

    他瞪着一双豹眼,满身杀气揪着管家的脖子,“那你来说,别告诉我,你也不敢讲?”

    看得出管家迟疑了一下似有难言之隐,隗比弥斥退服侍的男女奴仆,就连跪着的那个也被赶下去了,房中只剩管家与他二人。

    “城主容禀,还请主人万勿气恼。”

    “你主人我从城主府搬出来,不也没说什么?年纪大了不比从前,性子熄了不少。”

    “老奴奉命搬家时候,来接那后院那些小夫人们的马车晚了片刻,被前来接防的金狼卫统领看见了,说……”

    “说什么??”

    “说大汗行程匆匆,身边缺少服侍的,这般美人正合该献于汗王受用。”

    狠拍了桌子一巴掌,震得老管家都抖了抖,隗比弥长吸一口气,“应当的,是啊!是应当献于大汗。”

    “记得从前乌吉斯古最是善歌,让她唱支曲子来给本老爷下酒。”

    乌吉斯古是那对胡姬来之前隗比弥后院最为宠爱的,那对胡姬被献给了大汗,也只能忍下去。

    “乌吉斯古小……,统领大人说他正好也缺个暖脚的,总管大人真是贴心一同送来,就受用了。”管家看着隗比弥越发狞狰的面孔,颤巍巍的将金狼卫统领的话说出来。

    “泰日格马赛这个滚蛋,怎么不把后院的女人都留下受用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什么都是他能染指的?”暴怒隗中的比弥回身一脚,就把摆满菜肴的桌子给掀飞了,撞到墙上,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管家跪到地上不敢动,直到隗比弥拎着一双狼首大斧要去与泰日革马赛决斗生死,管家才冒死起来,一把抱着隗比弥的双腿,以不符合他圆滚滚身材的利落迅速。

    管家带着哭腔,“主人使不得呀!”

    “你这老狗胆敢拦着,我就活劈了你!”

    “您千万要冷静啊!那泰日格马赛,是故意针对主人的只要主人失去理智去与他起了冲突,他就有理由借口大汗安危,处置了主人,到时候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主人经营了十余年的朔河城就尽落了他手。”

    “此等奇耻大辱难道我就只能忍下了?”隗比弥脑子清醒了,只还放不下心中羞辱感,双手一松,斧子落到地面,发出巨响。

    管家骨碌就顺势爬了起来,悄声道,“成国人还有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也不过是得大汗看中,才能嚣张跋扈。可那个人已经很老了,最受宠的大王子二王子都被大成给杀了,我们朝鲁蒙王子年富力壮,是名副其实的长子,又有我们十二部族的支持。有朝那一日,还不是您这个最亲近的表弟,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是啊!有朝一日我大权在握,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可何时才是我的有朝一日啊!”隗比弥低吼着。

    翌日黎明时分,隗比弥早收拾停当便来暂做汗王行帐的城主府中拜见大汗。

    却不曾得到召见,只有斡罗思使人传话,要好生歇息一下,午时再做议事。

    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隗比弥打马出城打算散散心,暗中唾骂,“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不怕米青尽人亡死到榻上了。这么大年纪了还用不用得到?”

    其实北狄早有风闻,斡罗思不行了,嗯嗯嗯嗯,他的年纪在那里也只在这十来年才开始,各部敬献圣女,活不过一月。

    从多少也会有一三两个活的长久一点合他心意到活得长久一点。

    据说是十几年前,有一日他征战之时,占了上风,很是得意,正在与美人进行深切交流的时候,被敌人潜入大帐之中,拿作人质。

    一时受了惊吓,从那以后便不好了,对待各种令人心动不舍得美人再不留情,只有一个死字。

    只是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只是私底下传的很乱。

    他出城之后不仅没能散心,倒是积攒了更多怒火心塞。

    途中遇到一队人马,正是奉了金狼卫统领泰日格马赛之命,驾着一辆板车,出城办事。

    昨日里吃了泰日格马赛不小的亏,满腹怒火无处发泄,不能对着正主报仇,还收拾不了几个小卒子?

    隗比弥堵到他们面前,无视几人赔笑讨好,借口他们挡了路,狠狠的抽了几鞭子,看着他们心中愤恨,不敢反抗,还要讨好自己,说自己打的好的样子,隗比弥格外开心。

    原本是打算发泄一场便放他们过去,总不能真的把人都给杀了,也不好交代。

    正大笑着的时候,错手一边打到了板车上遮掩的草席,把草席打掉了。

    漏出来却是三具赤衤果礻果的,遍身凌虐不堪的艳丽女尸。

    再熟悉不过的正是那对胡姬姐妹与乌吉斯古,登时隗比弥就红了眼,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人本不想说的,只是他们五个,隗比弥带着十来个人,不动声色的围着了,看着很有灭口的打算,只好老实交代了。

    “这也不算秘密,其实大家都知道的。这对胡姬姐妹也不知是怎样触犯了大汗,半夜就不行了,从前在怎么样总能活一个月的。另外一个却是统领受用了之后,赏给了底下兄弟们,那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兄弟还没轮到头就断气了。这一大早的,上面儿就吩咐我们来处理了。”

    虽然隗比弥说了放他们滚,可这几个小兵却在乱葬岗遇到了大成的侦骑,不幸丢了性命,再没有回去。

    至于大成侦骑是如何在守的如铜墙铁壁的朔河城防区内,大异往常谨慎从事,嚣张行动,那就没人晓得了!

    回到府中,隗比弥与管家秘议,“不是我想的,只是被逼的呀!有朝一日实在太遥远了,只只能去尽全力让他早日到来。今天被丢到乱葬岗的是她们,被夺了大权的我与他们又有多少区别?取我性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主人虎老危犹在,往日里有进献的女郎,总能有一个月好活的。昨夜才一两个时辰一双貌美如花,老奴看了都心动的胡姬,就把命丢了,说明现在才更是危险。”

    “他正在拼命维持自己的尊严,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已经老了,想让别人怕他。从前他什么都不用做,别人也都跪到地上,不敢抬头。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可主人,便是有些什么,可他身边还有三个儿子,朝鲁蒙殿下并不受宠。”

    隗比弥粗犷的面上显出来阴沉,“所以要靠我们的老朋友大成的守军帮忙了,身为万圣长天的儿孙,大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怎能不为大汗讨回颜面?若有个万一,到时候殿下也应当来此,在大汗膝下尽孝……”

    “主人还请千万小心,您可是我们隗比氏嫡支唯一高位的,若被人注意到,还是大汗看你不顺,疆场之上,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老管家双目含泪,一心只为了主子着想,实在感动了向来粗狂豪放隗比弥。

    “你放心,他们都当你主人不过是个莽夫,可莽夫要是动了心眼,都不会怀疑他的。”隗比弥终于畅快的低笑着。

    若非我并非王室血脉,没有能耐镇压诸部,也不能操控诸部人心,但凡我能坐做到一点,这位子,最后是谁的都不一定!

    乱世乱局,才能达到目的,隗比弥不在意再添上一把火,达到目的之后大不了退守草原。

    他隗比弥虽不是英雄豪杰,却可以避于幕后,弄潮于风口浪尖,造出个时事英雄。

    谁让朝鲁蒙身上有着先天优势,本人更是野心勃勃,也有几分能耐。

    北狄诸部共尊为王,何等尊崇高贵!我这个莽夫就要操控一番人心时事,朝鲁蒙如今信任与我。

    这个位子,除了斡罗思,没有人能够坐的稳。朝鲁蒙若得大位,却是不能轻易坐稳的,就必须依靠他们这些亲信。过着年月,得了大权,朝鲁蒙再出什么意外,他就离那个位置更近了,未尝不可坐一坐。

    斡罗思当初也不过是个马奴的儿子,他运道好,得了主家小公主的嫁妆才起的家。

    他隗比弥出身大族,不比他差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