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父亲的一滴泪
郭万里一怔，然后马上说道：“没有，没什么不方便的。”
郭明义看着郭万里，然后笑起来：“没事，我又不是你娘，不会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要管你。你学舍，我就不去了，”说到这，郭明义闷了闷，“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我在工地就请了一天假，明天就要接着做活去了。”
“那…爹，我送你。”郭万里不知怎么接话，只好跳过那个话题。
“哎，好。”郭明义应了一声。没办法，郭明义一共只来过两次这里，第一次是和郭万里一同前来送郭万里上学，这是第二次。
虽说乘坐滑艮比前朝方便不知多少，但，几百钱，甚至上千钱的路费，对于郭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可以随便花销的数目。
午饭吃得早了些，现在也不过午时过去半个时辰，正是大多数人吃午饭的时间，路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阳光也比上午热烈了许多，路边，光秃秃的枝桠也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好好学吧儿子，等你学成了，以后就不用跟爹似的这么累了，”阳光似乎也驱散了郭明义心中阴霾，笑容重新出现在了脸上，毕竟郭明义本就是个坚强的人，“学营造，学好了之后，同样和我一样是去工地，但那时候穿的可是大红袍子，每天也不用干活，在那工地上转一圈就有钱拿，比我们这些当工的还赚的多，这就是学习好的作用啊，儿子。”
“和同学们处好关系，能忍让，就忍让着他们一些，毕竟咱在学府读书，又不是和他们争什么来了，是学东西来了，没那个必要和他们争。”
“唉，是爹没本事，不能给你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你生在咱们这样的家里了，那这就是你的命，你没法改变，你能作主的，就是好好学习，通过后天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这叫转运，是吧。我记得，那本书好像是叫《人易论》？爹读的书不多，不过这个应该没记错吧。”
听着父亲的唠叨，郭万里突然有点陌生，还有点舍不得。
其实这二十年来，郭万里大多时候都在外面读书。从十岁起，郭万里便在恩塾里住了，那时候，就是一个月回一次家。后来到了这里，更是一年回去一次。
而且，父亲经常是起早贪黑干活，有的时候，即使回家都见不到人。
郭万里倒是也习惯了这样。也以为一直会这样。
直到今天，郭万里才发现，原来父亲也变得唠叨起来了。郭万里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是很麻利，很利索的一个人。那时候，父亲很英俊，皮肤很白，而且健壮英武，但现在，却只剩下白了。
原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万里，是爹对不起你，”正当郭万里走神的时候，郭明义突然转过头，用红红的眼眶看着郭万里，一下子让郭万里不知所措，“是爹没本事，爹老了，甚至可能干不了几年了。”
郭明义苦笑一声：“爹这身体啊，明显着感觉不如以前了，活也没有原来好找了。以后，可能就得靠你自己了。爹不是非要强迫你怎么样，爹只是怕你啊，万一哪天我出了事，你却还没有个挣钱的生计，那你，还有你娘，该怎么办啊。”
郭万里看着父亲，说不出话来。
“爹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你能活得好一点，舒服一点，你明白么。”在阳光的照耀下，郭明义的眼睛像水晶一样光亮，“爹就是不放心你呀，所以这次才这么着急地赶过来。你说你要习武，爹不拦着，只要你挣了钱，你想干什么都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不好？”
郭万里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仿佛受伤的小兽，在浅浅的哀嚎。
郭万里没有抬头，只听见父亲好似笑了。
“行了，你不用送了，到这我就认识了，你回去吧。千万要好好学，听见没。”
郭万里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等郭万里抬起头的时候，郭明义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郭万里看着那光秃秃的枝桠下，郭明义虽然伛偻着，却还是大步向前。那身影，依稀还有郭万里儿时记忆中的风华。
但终究是老了。
即使步伐依然坚定有力，但背却不像当年，如一把剑一般挺拔。
郭万里心中不忍再看，但却不让自己逃避。
要看着，看着自己造成的一切恶果，万箭穿心，这本就是你自己选的路，也是你该承受的后果！
看着父亲抬起一只手，擦了擦脸庞，郭万里很明白父亲在做什么。
那滴泪虽然被父亲擦去，却依然滴在了郭万里的心石上。真是奇怪啊，明明是柔软的水，可为什么，却能滴穿坚硬的石头呢？
郭万里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但郭万里死死睁着眼睛，不给眼泪一丝流出来的机会。
“父亲可以流泪，但你不可以，不可以！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就该受着！慢慢熬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郭万里！“郭万里心中嘶吼着，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在疯狂地，无意义地啃咬着笼子。
这世上，有很多人从善而流，但也有那么一些人，不知好歹，仿佛是茅坑里的石头。
这种人，不要说撞南墙，就是撞死在南墙上，都未必会后悔。
这种人，大多数死了，不过还有极少数，成了这个世界星辰般的人物，是历史无法忽略的篇章。
郭万里便是这种人。所以，越是情绪肆虐的时候，郭万里就越坚定，没有道理的坚定。越是动摇的时候，越是执拗着，绝不改变，倔强得可怕。
郭万里本可以很听话的，也本该很听话的。
父母养育之恩，胜过皇天再造，何况又不是要害他，只是让他去学营造之法而已，学好了，不仅没有坏处，还能拥有更好的生活，甚至享受锦衣玉食。
有何不好？很好。这些郭万里都懂得，非常懂得。
可，郭万里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
不想而矣。
郭明义看着郭万里，然后笑起来：“没事，我又不是你娘，不会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要管你。你学舍，我就不去了，”说到这，郭明义闷了闷，“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我在工地就请了一天假，明天就要接着做活去了。”
“那…爹，我送你。”郭万里不知怎么接话，只好跳过那个话题。
“哎，好。”郭明义应了一声。没办法，郭明义一共只来过两次这里，第一次是和郭万里一同前来送郭万里上学，这是第二次。
虽说乘坐滑艮比前朝方便不知多少，但，几百钱，甚至上千钱的路费，对于郭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可以随便花销的数目。
午饭吃得早了些，现在也不过午时过去半个时辰，正是大多数人吃午饭的时间，路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阳光也比上午热烈了许多，路边，光秃秃的枝桠也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好好学吧儿子，等你学成了，以后就不用跟爹似的这么累了，”阳光似乎也驱散了郭明义心中阴霾，笑容重新出现在了脸上，毕竟郭明义本就是个坚强的人，“学营造，学好了之后，同样和我一样是去工地，但那时候穿的可是大红袍子，每天也不用干活，在那工地上转一圈就有钱拿，比我们这些当工的还赚的多，这就是学习好的作用啊，儿子。”
“和同学们处好关系，能忍让，就忍让着他们一些，毕竟咱在学府读书，又不是和他们争什么来了，是学东西来了，没那个必要和他们争。”
“唉，是爹没本事，不能给你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你生在咱们这样的家里了，那这就是你的命，你没法改变，你能作主的，就是好好学习，通过后天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这叫转运，是吧。我记得，那本书好像是叫《人易论》？爹读的书不多，不过这个应该没记错吧。”
听着父亲的唠叨，郭万里突然有点陌生，还有点舍不得。
其实这二十年来，郭万里大多时候都在外面读书。从十岁起，郭万里便在恩塾里住了，那时候，就是一个月回一次家。后来到了这里，更是一年回去一次。
而且，父亲经常是起早贪黑干活，有的时候，即使回家都见不到人。
郭万里倒是也习惯了这样。也以为一直会这样。
直到今天，郭万里才发现，原来父亲也变得唠叨起来了。郭万里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是很麻利，很利索的一个人。那时候，父亲很英俊，皮肤很白，而且健壮英武，但现在，却只剩下白了。
原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万里，是爹对不起你，”正当郭万里走神的时候，郭明义突然转过头，用红红的眼眶看着郭万里，一下子让郭万里不知所措，“是爹没本事，爹老了，甚至可能干不了几年了。”
郭明义苦笑一声：“爹这身体啊，明显着感觉不如以前了，活也没有原来好找了。以后，可能就得靠你自己了。爹不是非要强迫你怎么样，爹只是怕你啊，万一哪天我出了事，你却还没有个挣钱的生计，那你，还有你娘，该怎么办啊。”
郭万里看着父亲，说不出话来。
“爹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你能活得好一点，舒服一点，你明白么。”在阳光的照耀下，郭明义的眼睛像水晶一样光亮，“爹就是不放心你呀，所以这次才这么着急地赶过来。你说你要习武，爹不拦着，只要你挣了钱，你想干什么都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不好？”
郭万里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仿佛受伤的小兽，在浅浅的哀嚎。
郭万里没有抬头，只听见父亲好似笑了。
“行了，你不用送了，到这我就认识了，你回去吧。千万要好好学，听见没。”
郭万里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等郭万里抬起头的时候，郭明义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郭万里看着那光秃秃的枝桠下，郭明义虽然伛偻着，却还是大步向前。那身影，依稀还有郭万里儿时记忆中的风华。
但终究是老了。
即使步伐依然坚定有力，但背却不像当年，如一把剑一般挺拔。
郭万里心中不忍再看，但却不让自己逃避。
要看着，看着自己造成的一切恶果，万箭穿心，这本就是你自己选的路，也是你该承受的后果！
看着父亲抬起一只手，擦了擦脸庞，郭万里很明白父亲在做什么。
那滴泪虽然被父亲擦去，却依然滴在了郭万里的心石上。真是奇怪啊，明明是柔软的水，可为什么，却能滴穿坚硬的石头呢？
郭万里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但郭万里死死睁着眼睛，不给眼泪一丝流出来的机会。
“父亲可以流泪，但你不可以，不可以！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就该受着！慢慢熬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郭万里！“郭万里心中嘶吼着，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在疯狂地，无意义地啃咬着笼子。
这世上，有很多人从善而流，但也有那么一些人，不知好歹，仿佛是茅坑里的石头。
这种人，不要说撞南墙，就是撞死在南墙上，都未必会后悔。
这种人，大多数死了，不过还有极少数，成了这个世界星辰般的人物，是历史无法忽略的篇章。
郭万里便是这种人。所以，越是情绪肆虐的时候，郭万里就越坚定，没有道理的坚定。越是动摇的时候，越是执拗着，绝不改变，倔强得可怕。
郭万里本可以很听话的，也本该很听话的。
父母养育之恩，胜过皇天再造，何况又不是要害他，只是让他去学营造之法而已，学好了，不仅没有坏处，还能拥有更好的生活，甚至享受锦衣玉食。
有何不好？很好。这些郭万里都懂得，非常懂得。
可，郭万里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
不想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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