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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乞巧节(中)

    韩施语听闻府上要操办节庆很是欢喜。

    想来这些时日,除了与殷殊去了趟沧白山险些丢了小命那次,她便终日窝在府邸,哪处的树上添了鸟窝,哪处的鱼池多了小鱼她都能如数家珍的列举出来。要说最开心的日子,倒是和蒋楠一起易容作恶的时候,可惜现在连蒋楠那厮也只留了字条悄悄溜了,令韩施语伤怀得很。韩施语心想,能亲身体会一盘古代节日也相当难得,心花怒放地和翠儿在府邸溜达一圈,现实却在不经意间给了她一记耳光。

    韩施语十分认真的问翠儿:“你确定李黎晓得是乞巧节而不是中元节?”于是,韩施语觉得,让李黎操持府邸的节日布置,不知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惩罚府上一干闲杂人等。遂好心与李黎指了条明路:“乞巧节自当由女子操持,柳馨便是不错的人选。”

    李黎闻言,深以为然。第二日便风风火火将柳馨接回府上。经柳馨一番操持,屋院石亭摆上瓜果酒炙,殿内桌上插了竹、柳、桂、菊、千日红等应节花竹供奉,又吩咐人一早将藏书拿出来晾晒,后厨忙里忙外操办着晚上的饺子宴,府邸上下颇有些过节的氛围。

    藏书楼韩施语近日去的频繁,是以专程给殷殊告了假,清早便和翠儿一起帮着晒藏书。晒完藏书尚不到午时,翠儿便拉着韩施语回屋刺绣。翠儿年纪虽不大,针线功夫却是一流。穿针乞巧是女儿节最普遍的习俗,传说七夕之夜,女子手执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九孔针,趁着月光对月连续穿针引线,全部穿过便可对月祈愿,乞求能像织女一样心灵手巧,而未婚配的女子则更多是乞求愿得一心如意郎君。

    韩施语见翠儿一双比翼鸟绣得活灵活现,甚是喜人,忍不住有些技痒。刺绣就算了,平安结她倒编得尚可,为了应时节,于是找了两条红绳绾了同心结别在腰上,觉得甚是好看。

    饭后便在府邸溜达消食,不知不觉来到书房前,只见书房大门紧闭似无人在。韩施语疑惑,这个时辰殷殊理应在书房阅书,正想上前探个究竟,却被翠儿拽着到了后厨。

    庖丁们都忙着晚上的饺子宴,无人得空搭理她们。

    翠儿拉着庖人细说了一阵,只见那人指了指角落的灶头,又急急忙忙加入包饺子大军。韩施语一脸不解,翠儿说:“女儿节需自己制巧果才能得神灵庇佑。”

    韩施语一下午便和翠儿耗在后厨,直至落日余晖,霞光万丈倾泻而下才勉强做了几个四不像的巧果来。酉时,庖丁们开始分饺子,殷府纪律严明,即使节庆也不可饮酒聚众,韩施语觉得这个乞巧节虽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却好似又没什么不一样。撑着腰掂了掂竹筐里虽不算精致却还入得眼的巧果,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忽然间有些钦佩起自己来。

    她想了想,觉得此刻的喜悦应该与人分享。

    正要往回走,见柳馨穿着粉色裙衣婀娜多姿的走进来。她见韩施语也在,微微颔首便视作打过招呼。转头神情明媚的与一个庖丁说话,然而这声音却拿捏得极好,不大不小,不高不低的正好让韩施语听得异常清楚,“少主今日出门办事,需晚些时候归府,烦请将我巳时备下的巧果交于我同饺子一起为他送去。”

    韩施语一边往外走一边想,难怪今日书房无人,竟是出门办事去了。她在殷殊书房伺候多时,也算得上勤勤恳恳,极少告假,却从未遇见殷殊外出办事。今日倒巧,刚一告假他竟独自出府了,也不将她捎带一路,如此思索着,竟有些怅怅不乐。

    脑子想着事,便未注意身前,那庖丁端着柳馨备好的巧果正过来,好巧不巧与韩施语撞了个正着。眼看盘上的巧果就要打翻,翠儿小巧身影扑腾腾几个兜转,虽显狼狈,却瞎猫撞上死耗子般的给将翻不翻的盘子使了个巧劲。庖丁看着幸免于难的巧果,吓出一身冷汗。翠儿小脸通红,抚着心口叹了口气。柳馨急忙过来接过盘子,仔细检查了一歇。

    韩施语看着柳馨手中精致的巧果,不由自主的将装有巧果的竹篮往身后藏了一藏。她原是打算送两个给殷殊尝尝鲜,如此一番比较,立即打消了这种不成熟的想法!

    晚膳韩施语只喝了一碗粥,后厨送来的饺子原封不动放在桌上。月上柳梢头,韩施语拿出下午做的巧果,挖了壶前些时日与蒋楠埋在院子里的佳酿,独自去石亭里喝酒赏月。

    孤独地喝了几盅酒,就听见前院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便是许多急慌慌的脚步声。她思忖,大约是殷殊回来了。又默默听了一会,脚步声渐渐消失,韩施语端起酒盅喝了一口,算算时间,说不准殷殊此时正和柳馨吃糕品茶,和乐欢畅。

    举杯邀月,惟见新月吐蛾眉。韩施语一时间觉得这个乞巧节十分没趣,便连墙角一处的昙花也似藏了心事,不愿绽放,忧郁的立于月色之中。

    夜风拔凉拔凉的,许是酒劲上来了,韩施语打了个颤。也不知蒋楠又是去哪里骗来的酒,入口并不辣舌,反倒带一种清甜味道,一口复一口,不多时,一壶酒便已见底。一旦酒意上来,越发觉着喝得不够尽兴。

    风一吹,酒意散开来,就有些迷迷噔噔。既醉了倒不如醉得透彻些,韩施语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再刨一壶酒,却一个趔趄踩空,歪歪斜斜的就要摔倒。韩施语惊得酒醒了三分,好在这些日子功法没有白练,脚下蹬蹬踏了几个小步,回旋几周,身子总算稳了下来。正待心中暗自松一口气,忽然感到一阵压迫,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壁障碍,身子已然不受控制,兜头兜脑的撞了个满怀。费力睁开眼睛,模糊地辨出眼前这物什是个人影,韩施语揉了揉被撞得发昏的脑袋,往后退两步,这才辨出此人正是归府不久的殷殊,负手立于皎洁的月色之中,似笑非笑凝视着她。他今日着一身黛色的长衫,显得高贵优雅,没有往昔的凌厉与清疏,看得韩施语有几分愣神。

    殷殊与她相视一瞬,扬了扬下颌,“过来。”

    韩施语愣在原地,感觉心口似有小鹿在撞,正狐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忽然听殷殊这么一说,一声探究脱出而出:“嗳?”

    殷殊此时已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脸上仍挂着浅淡笑意,“怎么?”

    韩施语想了想,说:“你不是应该和柳姑娘在一起吗?”

    “我为何要与她在一处?”殷殊见她不动,自己缓缓挪步到石亭旁,拿起碟中的巧果吃了一小口,评价道:“味道尚可。”

    韩施语心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吃柳馨做的巧果。既如此便也不再扭捏,王婆卖瓜般自夸,“那是当然!”

    殷殊又吃了一小口,把余下的半个巧果放回碟中,拍了拍手上的果渣,声音柔和,“我带你出去走走。”

    韩施语觉着定是喝多了酒在做梦,连忙在脸上掐了一下。疼!斜眼看了看殷殊的表情,觉得自己有点蠢,忙解释:“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殷殊向她伸出手,复道:“过来!”

    韩施语急忙过去抓住,殷殊手上稍一用力,韩施语已被他拦腰揽住。殷殊脚尖踏地,二人已经旋身半空之中。韩施语想起第一次与殷殊见面就是这样被他拎着飞,吓得自己晕了过去。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再次发生,她赶紧抱住殷殊的腰,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韩施语抬头去看,发现殷殊真是在笑,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笑容朗朗,将月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也比了下去。韩施语脸上一臊,暗自将手上的力道减了半分,却听殷殊低声说道:“别动。”

    韩施语脸上微烫,依话没有再动半分,嘴上却嘟哝着:“你们的脚都是用来做摆设的么?”

    天上群星璀璨,地上灯彩炫目。不消片刻,远远便见远处夜市灯火辉煌。殷殊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落下,见韩施语头发有几分散乱,随手将她散于胸前的乱发捋到身后。二人自暗处走出,殷殊腿长步子大,韩施语便一路追着他往集市里走。

    集市里人来过往,热闹非常,殷殊许是担心韩施语走丢,借了袖口让她拽着。节庆期间的夜市热闹程度令人咂舌。街道两旁观灯猜谜的游戏大多是男子围着竞猜,姑娘们则成群结队的比着穿针斗巧。小摊小贩数不胜数,尤为糖蜜糕、灌藕、时新果子商贩摊前生意最好。

    小贩手巧,借着女儿节这个日子,取了各种花的颜色制了五色糖蜜糕,又捏了各式模样,一篮一篮摆在摊上,既好看又好吃。韩施语驻步,扯了扯殷殊的袖口。殷殊停下来,见韩施语一脸嘴馋的模样,摸出一粒碎银递给小贩。小贩眼疾手快接过碎银,一边包着蜜糕,一边舌颤莲花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要说这糖蜜糕,我家的若论第二,这条街就没人敢称第一了。乞巧节但凡吃过我家蜜糕的男男女女,无不成双成对喜结连理,准比那天上的月老还要灵验。”韩施语没想到贩糕小哥话如此多生怕他一通话惹殷殊不痛快,连忙拿了糖包拽着殷殊就走。觑一眼殷殊脸色,见他面色平平,心道:他果然生气了。

    拿出一块糕吃了两口,想了想该怎么缓解尴尬,便说:“这贩糕小哥倒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字还没说出口,觉得这话听起来更不恰当,又讪讪住嘴。殷殊回视她一眼,轻声道:“无妨。”韩施语想他今日倒是大度,他既无妨,自己就更无妨了。

    沿着集市一路吃吃逛逛,殷殊便做韩施语的金主。韩施语丝毫没有半分客气,毕竟同周矢蕴的那笔买卖,她也帮着赚了不少,权当分红想了。买得盆满钵满,又吃又拿两只手显然不够,见殷殊今日心情好,越发胆大,拎不下的东西全都转移到了殷殊手里。远远瞧去,二人俨然一对小情侣的模样。

    殷殊身姿挺拔,样貌又是万中无一,走在路上虽有韩施语随同,却也频频引得路过女子注目。姑娘们娇羞含蓄,虽不至于上前答语,但那一道道眼神却如狼似虎像要将人生吞活剥。韩施语作为行走在殷殊身边的女人,自然被这些目光凌迟了千遍万遍。

    韩施语抖了一抖,用手遮了嘴悄悄对殷殊提醒,“难怪蒋楠要学易容术,你也应当换个朴素点的模样再出门。”殷殊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街道阁楼之上琴声瑟瑟,饮酒作乐歌女助兴;街道旁侧的小湖之中,泛舟吟诗谈笑风生,趣意得很。韩施语吃了足有十二分饱,走了一晚上,脚也有些软,便见街道旁一阁楼建筑富丽堂皇,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站定观了观匾上金光灿灿龙蛇飞动的三个大字,半晌也只勉强认出了最后是个‘楼’字。

    韩施语琢磨,这种装潢,不是酒楼便是青楼。酒楼便作歇歇脚,青楼权当长见识了,左不过是花钱寻个乐子。裙角一抖,跨步就要进去,却被殷殊一把抓住,蹙了蹙眉,声音沉了沉,“不可。”

    韩施语作无辜状,眨了眨眼睛,楚楚可怜地说:“我脚软,走不动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殷殊不疾不徐把手上拎着的吃食分给阁楼两旁的乞儿,声音波澜不惊,“你若真走不动,我勉为其难背你一截。”他这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倒是惊得韩施语三魂七魄灰飞烟灭,这这这……殷殊若不是今日吃错了药,便定是蒋楠易了容来整她。

    韩施语觉得殷殊吃错药的可能性很小,蒋楠易容来整她的可能性更大。之前还扒着门框的手却突然摸上了殷殊的脸,摸还不算,还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好像已经笃定这张脸皮是假的似的。这下换作殷殊一怔,竟忘了躲开,被韩施语软软的手攀上了脸颊,两人站在那里,在灯火的映寸下,连月光也显得暧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