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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水碧玉(上)

    四人回到碧玉庄内,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或者休息,或者安排接下来的行程,褚老大则是跑到饭厅,原本的残羹剩饭早已经打扫干净,清一色黄杨木的长桌和纯凳都刷洗得干干净净,五六个仆人正忙忙碌碌地将刚出炉的一笼笼的大肉包子放到桌子上,从不远处的白布帘子后来传来白粥的香气,显然庄子里面的厨子正在忙着准备早饭。这座碧玉山庄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却也经常接待前来游玩的贵客,那些达官显贵往往带着不少的随从护卫,所以虽然这一次伊不平带来的人不少,这些仆人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褚老大也不理会忙碌得仆人,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左右开弓,抓起两个包子,开始狼吞虎咽,他吃的很快,三口两口就是一个,不过片刻已经吃得满嘴流油。那些仆人司空见惯,不仅没有指指点点,反而端了一大海碗清粥过来,褚老大一口就喝的干干净净,一定也没有被滚烫的白粥烫着的模样。正在吃得心满意足的时候,身边有人也坐了下来,伸手去拿包子。

    褚老大随意地转头望去,想要看看是谁和自己一样这么早就过来吃饭,目光一扫,却看到杨宁微蹙双眉,认认真真地吃着手上的包子,目光流转当中,带着淡淡的喜悦和憧憬,这等乖巧模样像极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少爷,哪里还像是冷酷狠辣的魔帝。褚老大的目光死死盯在杨宁清秀的面孔上,神情怔忡,已经愣住了,就连手中的包子也忘记了握紧,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桌子上。

    杨宁感觉到褚老大灼然的目光,莫明其妙地转头看了褚老大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神情这么奇怪,便回过头去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只不过神情恢复了冷淡漠然,但是举止依旧优雅从容,完全是贵胄公子的作风,和褚老大的恶性恶状全然不同。

    褚老大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讪笑着道:“吓了老子一跳,想不到公子你也是吃人间烟火的。”

    杨宁闻言微微一愣,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老大发觉自己失言,想要搪塞过去,但是看到杨宁幽深冰寒的目光,却觉得心中一紧,苦笑道:“公子想必不知道吧,这些日子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公子是修罗转世,杀人如麻,冷酷残忍,压根不是凡人呢?老子,不,我老褚虽然不信那些鬼话,可是想起来这些日子,公子除了在青萍小姐面前还有几分笑容,平时都冷得像冰块一样,实在让人想不到公子也有这么,这么和气的时候。说起来公子的年纪也不大,如果不知道公子的身份,老褚还会以为公子是个没出过门的小少爷呢。”

    杨宁略一蹙眉,懒得理会褚老大的疯言疯语,淡淡问道:“是么,这么说来,别人都很怕我,怎么我看你从来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褚老大叹息道:“别人怕不怕的,老子也不知道,不过老子就是怕不起来,公子爷你不知道,我老褚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时候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还好,基本上还能混口饱饭,后来爹娘没了,我跑了出来,不小心跑到了江北,那几年江北到处都在打仗,不是败军就是强盗,什么惨事没有见过,要不是老子记住了我爹娘的教训,差点连人肉都吃了。不过幸好没吃,要不然也不会碰见大和尚了,他教我的那功夫,若是认真练起来,好像都可以多捱几分饿,要不然老子早就死了。说起来大陈刚建立的时候,老子也跟那些白痴一样,真是欢天喜地,就希望能够过上安生日子,老子别的本事没有,打鱼行船,或者干脆做个镖师护院,不都可以活下去么,过几年娶妻生子,也好给我家传宗接代。可是这日子越过越难捱,有了皇帝,倒是不怎么打仗了,可是那苛捐杂税比起从前打仗的时候还重,朝廷收了,各地的贪官污吏还要再收,就像江东,朝廷的税可以拖欠一下,越国公的税要是敢拖欠,那官兵衙役可以立马上门来抓人。老子脾气本来就不好,一气之下就从了匪,虽然天天担心脑袋要被砍掉,可是至少喝酒吃肉都不耽误,要不是老子嫌麻烦,不想连累了人家姑娘,早就娶媳妇了。不过现在想起来,幸好没娶,要不然那天搞不好老子就和其他兄弟一起被公子和二小姐给一锅端了。说到这里,老子可得谢谢公子,要不是你,那伊不平恐怕还懒得理会老子和那些兄弟的死活呢。”

    杨宁默默听着褚老大又像是抱怨,又像是直抒胸臆的一番话,心中千回百转,原本以为已经不会在意的阴影再次浮现出来,半晌,他忍不住问道:“你也认为天下大乱是火凤郡主的责任么?”虽然不曾深信,可是越仲卿的一番话给他的影响和打击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通过罗承玉和西门凛的行止,即使是不懂得何谓权谋征伐的杨宁,也知道幽冀一定会再次挑起战火,难道现在天下的紊乱当真是因为幽冀的磨刀荷荷而引起的么?可是这个问题他现在找不到可以回答的人,青萍对娘亲的仰慕甚至胜过了自己,她的答案恐怕不会太公平,而伊不平明显的是厌恶任何诸侯,置身事外的心思昭然若揭,而其他人又多半会有自己的私心,突然之间,杨宁发觉或者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会告诉自己最简单公正的答案。

    这个答案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并不重要,但是对于杨宁来说,却是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的,自从他出生之后,活动范围几乎就是栖凤宫的那一方天地,不论是冷淡还是偶然的爱怜,他唯一的寄托就是那若即若离的母子之情,其他人,不论是师尊淡漠如水的器重,还是父皇含而不露的疼惜,即使心知肚明,终究是太过遥远,唯有那一抹孤寂的倩影,才是他唯一的寄托。即使在对幽冀——娘亲的故土失望的今日,即使是对柳天雕宣称要远离中原,不问世事之后,他心中仍有一丝执念。那就是娘亲冷落疏远自己,是因为那些恶人犯的大错,自己的出生不过是错误和耻辱的象征,所以娘亲才会这样冷酷无情,对一个身上带着这样的罪孽的孩子,娘亲不论如何对待自己都是理所当然,而那一丝丝的温情善待值得自己为之牺牲所有。如果这一贯的执念被人击碎,如果是娘亲做错了选择,那么自己这些年来的苦痛又如何消受呢?他一定要确信,不论是对自己冷淡,还是对罗承玉的偏爱,不论是隔绝自己和皇室的牵绊,还是执意逐离自己的决定,娘亲都没有做错,否则他又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呢?

    褚老大自然看不到杨宁眼底深藏的不安,他毫不犹豫地答道:“这是谁说的鬼话,老子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也知道什么是血债血偿,那狗皇帝杨威背信弃义,居然趁着郡主和胡人打仗的时候偷袭,别说那位罗将军是郡主的意中人,就算不是,难道就可以忍得下这样的奇耻大辱么?老子不懂什么大义,也不懂什么大局为重,老子只知道,要是有谁敢杀了老子的爹娘老婆儿女,或者在老子背后插上一刀,就是拼上一条性命也得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再说了,天下谁不知道,当初郡主娘娘是有本事争天下的,不过她一个女儿家懒得去争那个龙椅罢了,到头来那狗皇帝挟持了郡主的干儿子,迫得那郡主嫁过去当皇妃,这是下三滥的小毛贼才会做出来的狗屁勾当,郡主娘娘不管怎么做,总比那绑票勒索的皇帝强吧,现在郡主娘娘还被他们烧死了,这不都是那狗皇帝造得孽么?要说咱们日子不好过,要怪的人多去了,可是不管怪谁,关一个死掉的郡主什么事,老子可听说至少黄河以北,燕王辖下的百姓就比江南好过多了,就是滇王、汉王那边虽然差点,也比江东和中原强。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要我说,要反都快反,不管谁来当皇帝,都比他们姓杨的强。老子虽然不愿意给那些达官显贵卖命,可要真是哪一家占了上风,说不定老子还真的投军去,天下早点安定下来,老子还可以娶妻生子是不是。”

    杨宁听得双眼发亮,褚老大这番话可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原本越仲卿留下的一丝阴影彻底消散,就是么,如果换了自己,有人若是拿青萍来威胁自己,自己多半会拼个玉石俱焚,可是如果那人拿娘亲来威胁自己呢,自己不也是只能认命么?娘亲为了罗承玉放弃了自由,虽然令自己嫉妒无比,可是娘亲又有什么错,最多就是她太偏爱自己那个义兄了。既然当初是那些人不好,就怪不得义兄替娘亲报复,就算有错,也不是娘亲的错。想到此处,杨宁的目光暗淡下来,其实如果娘亲肯接受自己的话,杨宁情愿将那些对不起娘亲的人一个个全杀了,只可惜娘亲根本就不曾考虑过这一点,要不然怎么会不许自己去幽冀呢。

    罢了,罢了,想到此处,杨宁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打算不再理会那些事情,自己还何必考虑这么多呢?又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几口,杨宁耳中听到节奏宛然的脚步声,知道是伊不平的那些属下一起过来吃早饭了,杨宁不愿和那些人见面,起身向外走去,褚老大已经吃饱了,不过刚才那一番畅所欲言,也让他唾沫星子都要干了,连忙将仆人再次送上来的一碗粥喝掉,跟在杨宁身后就跑了出去,不知怎么,他总是觉得和杨宁一起比面对伊不平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要舒服得多。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菊圃之中,看似杂乱无章的菊圃,带着天然的野趣,中间的那座木亭子更是小巧玲珑.杨宁目中闪过异色,昨日来时他没有顾得上细看庄子里面的景致,直到此刻,他却突然发觉,这菊圃和木亭竟是似曾相识,忍不住几步走到亭前,心中才不由一宽,原来这亭子并无匾额,和他记忆中栖凤宫的“菊影亭”虽然有七八分相似,但是细节之处颇有不同。站在亭中,杨宁放眼望去,只见簇簇金菊染成了一幅织锦画图,不论向哪个方向望去都是差相仿佛,杨宁心中不由更加疑惑起来,这里和栖凤宫中的菊圃真是太相似了。

    杨宁正在沉吟,褚老大也跟着走了过来,他可不懂这些闲花野草的风雅事,但是看到杨宁神色恍惚,却也觉得奇怪,正想问上一问,身后却传来青萍略带惊讶的声音道:“想不到这小小的碧玉山庄竟然有人懂得阵法,这些菊花的方位暗合五行,想必是并未经常照料,所以阵法才会失去效用,若是略加修整,定可用作惑敌之用。而且设计菊圃之人不仅精通阵法,更通园林建筑之学,只见他将阵法和景色融合为一体,丝毫不见端倪,就知道这人算得上风雅绝伦了。”

    杨宁闻言微微蹙眉,听了青萍的说法,他更加怀疑这人的身份,他虽然不懂得什么奇门阵法,也知道那些东西不是寻常人可以精通的,而且即使是另外有人精通,又怎可能和栖凤宫中的菊圃这般相像,若说是巧合,他可是不愿相信的。

    青萍走到杨宁身边,虽然她不知道杨宁的心思,可是见到这样秀丽清雅的景致,原本以为这里的主人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乡绅的念头却消失了,能够布下这样的菊圃,而令昨夜匆匆一瞥的自己毫无所觉,却将山庄随便取了一个庸俗名字的主人,必定有所隐瞒,虽然知道此地主人是伊不平的故友,青萍也不由生出疑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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