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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洛女形销步生烟

    夫人自余府随门客弟子出来后,便着手吩咐管家将外城百姓流民送至内城暗室,赈济饮食,嘘寒问暖,救护病残一一完毕,直忙活了两个时辰。

    夫人孤身登上昨夜“月中对”的城楼眺望,“花好月圆”四盏灯笼兀自挂着,一天一夜,喧闹尽归凄凉。

    亥时以近,人间皆定。

    便看到三道人影自芦苇渡上飘然而来。

    为首的白衣女子手执长剑,正是昨夜“月中对”到访的陆雪琪。陆雪琪身后跟着一个精瘦男子与一个俏丽少女,三人俱衣着青云道袍,气度不凡。只是年纪最小的少女面上仍残存几分忧惧。

    “陆道长,我们又见面了,请问外面可还有匪徒妖人吗?”夫人神色凝重,看向陆雪琪,急切的问道。

    陆雪琪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了,想必余下的匪徒都离开了,有一个落单的妖人被我们制伏了,暂被扣押在北城城楼下,这内城里的百姓们可还安好?”杜必书接过话茬,却和小诗一齐望向陆雪琪。

    “陆师妹与夫人难道是旧识?”、“师姐认识这位夫人吗”二人这般想着此刻却也无意探问。

    “蒙道长挂念,他们已被老身安置好了,此刻安然无恙。”闻听匪患妖人已经离开,夫人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三位,进寒舍一叙吧,下人备了些温好的黄酒,本是要给百姓送过去的,老身刚好也有一件事要相托,不知道长们可否应承?”夫人说完,一行三人点了点头便跟随她进了角落一处僻静的房间。

    房间规模颇大,屋内虽点着两盏灯,光线仍显得有些微弱。

    角落里一个男子正在伏案疾书,似在写信,昏昏暗暗的看不清身形,唯有笔毫沙沙作响。

    男子此刻背对众人,专心书写,一时竟也没发现他们。

    夫人领着三人走到另一处角落,望着正在伏案疾书的男子,先前在他桌上温好的黄酒早已凉透,仍是一口未饮。

    夫人深深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三位道长,实不相瞒,今日这等祸事实由我府上而起。”夫人长叹一声,“哎,皆是孽缘。”

    “孽缘”二字仿佛勾起内心深处久远的回忆,陆雪琪抬头看向夫人,缓缓道,“孽缘是为何故?”

    “三位道长皆是仙家人物,人间痴缠纠葛,老身说出来自然不担心再惹笑话。”夫人用手揉了揉额头,勉力理清思绪。

    记忆如画卷,缓缓泼开。

    “孽缘起于四十年前老身唯一的爱女。小女自从我腹中落下,便不同于其他婴儿喜爱啼哭闹腾,总是憨憨笑着,生有两个酒窝,我和夫君颇为喜欢,因此给她取名婉儿,四十年前,婉儿已是出阁之龄。”夫人说到此间,哽咽一声,停顿了下来。

    三人不便打扰,耐心等着她继续说完。

    “哎,当年疏桐,也即我的夫君,正与清参谢太傅交好,便替婉儿寻了两家姻缘,清参谢氏是书香门第,河洛望族,夫君祖上虽是受赐符节,累世公侯,世人谓清河余氏诸门第之首。但几朝官宦之事也多有谢家暗中相助。”

    “到老身夫君这一辈,他与同辈谢太傅被誉为“双清玉璧。”两人又俱是饱读诗书,性情风雅,自然引为至交惺惺相惜。小女婉儿自幼受夫君熏陶,又兼她素慕名士,谢家公子儒雅美名早有耳闻,知道这门姻亲,她心下也是愿意的。”

    “那年谢太傅天命寿辰,夫君便和老身带着婉儿去清参,一是上门贺寿,二也是为了让两个孩子见见面,看他们到底脾性相不相投。”

    “老城主当真是谦谦君子,也不失为一个好父亲。”杜必书向来也是喜爱读书,当下交口称赞,大竹峰上除了老四何大智那个专业书虫,其余弟子便以他为最。

    夫人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贺礼早有下人快马送到谢府,我们提前一个月出发,夫君提议只作寻常人打扮,一是为了领略山川风景,他朝堂上琐务缠身,难得清闲,婉儿又是养在深闺,鲜少出门,三人轻装上路既享天伦之乐不被外人打扰,又能纵情天地,陶冶身心。因此我和婉儿都是欣然同意。

    “这般逛着,快到河洛地界,却出了变故。”

    夫人说道变故,又是一番停顿。过了片刻,她起身给众人重又温了一碗酒,便连远处伏案的男人的桌上也新添了一碗,只是男人兀自疾书浑然不觉。

    重又落座,夫人继续刚才的情节说了下去。

    “清参是洛河边的重镇,边上围着四山八岭十二峰,山势连绵百里,巍峨处自有险胜风光。我们到的那日,洛水经受几日暴雨水势湍急,没有一个船夫肯冒险载客渡河,我们四下打听,从一个下山樵夫那得知可以取一处山道天堑过洛河,三人便欣然而往。”

    “却不曾想在山涧一处洞中遭遇了两伙妖人火并,当时场内横七竖八歪着不少尸体,两伙人大概已经分了胜负,年纪较大的一个妖人满身窟窿,血流个不停,还有个少年身着黑衣与他相对,手中拿的钩子殷红一片。”

    “啊,夫人那不是很危险吗?当时妖人为难你们了吗”小诗听的入神,关切的问道。

    夫人目光慈祥,望了一眼小诗,苦涩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老身与夫君都是平常人,哪见过这等骇人情景,当即便拉着婉儿拔腿向后跑。谁知道那个受伤妖人也不知怎地,忽然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疏桐抵死拦着那妖人,却被妖人一把提起,妖人指甲像是刀刃,插进他后背,我和婉儿万般哀求,那妖人也充耳不闻。”

    疏桐只是嚷着让我们快走,我们母女二人哪能迈得开步子。

    黑衣少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身边,对着妖人说:“我把那宝物给你,你放了这三人便是。”

    我和婉儿看着少年,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帮我们,但妖人显然是被说的“宝物”吸引住了。

    妖人把疏桐丢在地上,他背后的伤口渗出大片黑血,已是疼晕了过去,我和婉儿连忙过去将他拖到一边。

    少年从怀中取过一个匣子丢给妖人,那妖人接过匣子,欣喜无比,口中却怪笑不停。

    “有了它,我便能求风月老祖啦,哈哈哈。”他笑完又对着少年讥笑,“炼血堂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活菩萨。”妖人拿到匣子便喜不自胜的迅速遁走。

    “炼血堂?”陆雪琪喃喃道,蓦地想起二十年前死灵渊下那一战,年老大、野狗道人、美貌妇人还有使山河扇的英俊青年四人相貌一一浮现脑海,夫人记忆中的“黑衣少年”是年老大还是那个青年?继而又想到后来魔教门派倾轧,炼血堂一系似乎是被鬼王宗的副宗主只手剿灭,那人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夫人缓了口气,往下说着。

    “那个少年等妖人离开多时,才转身看向我和婉儿。

    “老人家,身体无恙的话,赶紧带着你丈夫女儿离开吧,暂时别靠近这里了。”少年说话语气极是冷淡,却又丢给我们一个药瓶,指了指疏桐,“把药给他敷上,不然他伤口要烂掉的。”

    “谢谢少侠。”婉儿起身万福接过药瓶便去给疏桐敷药。

    我们母女二人当时又惊又怕,但少年给的药确实有效,疏桐伤口上的毒血慢慢排了出来,他面色也有了些红润。

    敷药完毕,我们谢过少年,正欲离开山洞,正行到洞口,谁知一阵怪风刮来,却是那个年长妖人食言又回来害人。

    他一把抓过婉儿,对着少年放声讥笑。

    “你们炼血堂今日害了我门下这么多徒孙,你家爷爷怎么会放过你,小鬼你不是心善吗,要救这女娃,你就用那离别勾给自己胸口来一下,你爷爷身上被你勾了这么多窟窿,你还一个窟窿不过分吧。”

    “真是无耻!”小诗听到此处气鼓鼓的说道。

    “魔教妖人哪有信誉可言。”杜必书摇了摇头亦是心生鄙夷。

    夫人已完全陷入当时的回忆,没有理会二人。

    “我和婉儿吓得脸色煞白,这妖人的心思当真歹毒之极。

    片刻后,少年却是摇了摇头,冷冷说道:“适才我救他们只是因为我心情好,把你手下这班喽啰都送到了地府,好不痛快。”

    少年讥笑道:“再说我与你手中的姑娘素昧平生,又怎么会为她流血,你莫不是糊涂了不成?”

    老身当时听完直道万事休矣,我们一家三口恐怕今天都要横死在这山洞里,本欲腆颜哀求少年想想办法。

    婉儿却是直直望来,摇了摇头,她虽性情温婉,但自幼受老身夫君教导,素来也有股傲气,必然不会央求别人为自己犯险,行苟活之事。

    “老人家,你现在便杀了我吧,别再难为那位少侠了,只愿您网开一面,饶过我爹爹娘亲。”婉儿说完便闭目等死。

    我吓得跪倒在地连连乞求,希望那妖人能良心发现,饶过我们一回。老身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这番飞来横祸当真是难以接受。

    妖人显然天良丧尽,他的指甲伸的奇长,停在婉儿咽喉处,婉儿喉咙若被这如刀的指甲轻轻一抹,怕就要命丧当场。

    “你且慢。”就在婉儿闭目待死,老身绝望的时候,黑衣少年缓缓开了口,“记住你说的话,我用离别勾捅自己几道窟窿,你便放了那姑娘。”

    妖人听少年说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一脸狐疑的打量少年。

    少年不再多言,只是将手中勾索高高举起。

    “你这等白痴不去入那青云门天音寺,却要拜在圣教门下,黑心老鬼地下有知,怕是要被你气的在油锅里翻三个身,哈哈哈哈。”妖人笑的猖狂之极,笑完了便阴森森的盯着少年,“动手吧,你若是耍诈,你家爷爷可不会怜香惜玉。”

    少年一言不发,期间也从未看过我们一眼,我们不知道他为何要救我们到这般田地,老身跪在地上连声向他道谢,他也充耳不闻。

    “少侠,千万别做傻事,你一言九鼎,可未必别人都与你一样。”婉儿双目含泪,看向少年连连摇头。

    “你要么闭嘴,要么和你父母一起死在这里。”少年凶巴巴的瞪了婉儿一眼,语气颇为不耐烦。

    他说完就将手中唤作“离别勾”的武器直直扣向胸口,鲜血飞溅,也不知道那少年的心是不是铁打的,一下接一下,他的胸前鲜血淋漓,到最后仍一声不吭。

    “不要啊,少侠你快手吧!”可是任凭婉儿如何哭喊,黑衣少年都不再理会。

    终于,少年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的血泊中。那妖人将婉儿随手扔下,小心翼翼的向着少年尸体走过去,是的,当时任谁看了一眼,都会认为少年已经是死透了。

    “啊,怎么会这样?夫人,那个少年当真就这样死了吗?”小诗星眸泛光,心下大是不忍。

    “小道长,容老身继续说,到后面你就知道了。”夫人想起当日的少年,长叹了口气。

    “那妖人慢慢靠近少年尸体,途中顺手抄起地上一把刀,末了作势便要砍向少年的尸身,婉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将上去,却是一把抱住妖人的手臂,不让他再作践少年的遗体。老身想到少年已死,只怕以这妖人的歹毒心肠也不会饶过我们,便也把心一横,跑过去抱住妖人的身体。

    可我娘俩到底是弱女子,哪拦得住那妖人,他将我们踢到一旁,挥刀便向下劈去,我和婉儿不敢看这等惨剧,都别过了头。

    可是却没有刀刃砍到骨头的声响。

    我觑眼望去,那少年不知何时从地上半坐而起,已将手中的勾子插进妖人喉咙。

    老身和婉儿又惊又喜,忍着身上的疼痛,将身受重伤的少年扶靠在一块岩石上,用一些布条简单替他包裹了伤口。

    少年失血过多,醒了片刻便又昏了过去,我们出门带着的包裹里也有些疗伤药物,又手忙脚乱的给他服下。

    这场变故当真搅的人心力交瘁。

    我守着疏桐,婉儿守着少年,直到天色变黑又是变白,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不见了少年的身影。婉儿不顾我阻拦又在山洞周遭寻找少年,花了一天功夫却渺无音讯,老身和疏桐劝她和我们一道离开,她却执意还要往深山搜寻,疏桐当时伤愈不顾身子虚弱,也拉着我陪同婉儿一起寻找,又费了番无用功吗,想到父亲病体,她才终于作罢。

    洛河水势这几日回落了不少,我们终不敢再涉山路,三人沿着来路下山寻到一船夫,终于是搭船到了谢家府上。

    贺寿的喜庆很快冲淡了这番变故,老身和疏桐当时只把这一切当作了噩梦。可是婉儿却如同失了魂魄,整日愁眉苦脸。

    那谢家公子玉一般的人物,她是看都不看一眼了,谢太傅和疏桐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老身以为那日的变故可能惊吓住了她,缓一缓时日便能好转。谁知她呆在谢府到最后都是一言不发,疏桐与老身几次三番和她私下提起亲事,她随口打发了几句应付我们,短短两个月间,一家三口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

    待回了家后,婉儿仍然是渐渐消沉了下去,直到临近年关终于一病不起,老身与疏桐求遍了名医灵药,也不见她好转,半年后,她已是形销骨立。

    哎,当年这般光景,当真是愁煞了我和疏桐,我们夫妻二人日渐绝望,皆以为要中道丧女,有一日却有一个算命的老先生上门,他说婉儿的病不在寻常药引,而是心有郁结,症结在于一个人,找到那人自能药到病除。”

    “可是当日那个黑衣少年?”陆雪琪冷冷发问。

    “陆道长所猜不错,正是当日那个黑衣少年。”夫人叹了口气。

    “那夫人你们后来找到那个少年没有啊,炼血堂曾经可是魔教旁支啊,那黑衣少年这般心肠,若是入正道该有多好。”杜必书说完,想起往事,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陆雪琪。

    “余家纵是名门望族,到底也是世俗人家,又怎么能攀上求仙问道的仙人们。不过多番查探,人虽没有找到,却在东海丘墟一座仙山上,经高人指点,寻得了一味药,回去服用之后,婉儿病体逐渐好转,但性子却彻底变了,她终日闭门不出,不与人言。

    有一天她突然对我们说要去找那少年,若不能找到那少年她内心终生不能安宁。

    疏桐与我见她身体痊愈,本以为她放下这段心事,哪只仍是这般执着。我们先前数次查探虽没有结果,但疏桐想起祖上与焚香谷的一段渊源,便亲自去往南疆拜谒,才知道、才知道那炼血堂乃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派阀,祸害人间数百年,纵使那少年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又哪能放任婉儿这般胡闹,疏桐平生第一次责罚了她。

    可是婉儿虽受了责罚,但老身知道以我这个女儿的性子,怕是碰了南墙也不回头了。

    终于有一天,婉儿和我们坦呈,她对那少年早已情根深种,世间公子良人再多,她也是无福消受了,若那少年果真是魔教中人,她也心甘情愿跟随他,只盼他回心转意,早归正路。

    疏桐苦劝无果,终于下了狠心将她赶出了家门,任凭我万般哀求也没用,他心灰意冷,怕是已对婉儿彻底死了心。”

    “婉儿小姐当真便离家出走了吗?”小诗总觉得这旧事听来实在令人灰心,却又想不到言辞安慰,只能鼓起双腮同情的看向夫人。

    “是的,到今年已有四十年了,她再未回来看一眼。”夫人连忙拂袖擦拭泪水,望着小诗关切的目光,连声道:“小道长,老身不打紧的,当年婉儿这般年纪倒真和小道长你一样聪明可爱。”

    小诗吐了吐舌头,娇憨的笑了笑。

    “夫人,还是有一事不明,敢问婉儿小姐这段往事与今日云放城的祸难有何干系?您适才说那帮妖人是为了令府而来,这中间难道还有别的纠葛吗?”杜必书沉思片刻,眉头紧锁。

    夫人点了点头,重又点了跟蜡烛置于桌旁,昏暗的屋内,众人屏息等着夫人继续说完。

    “自那年婉儿离开后,我背着疏桐多方打探,差下人几乎跑遍了我能想到的地方,可是婉儿就像从世间消失了一样,我苦苦寻找了二十五年,心力交瘁,到最后终于死了心。

    从此我便专心于占卜问卦,轻易不再走动,直到那年我与疏桐经过河阳城。”

    夫人说到河阳城,青云三人随即望向自己。

    她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没错,正是贵派青云山下的重镇,疏桐的一位故友出任尚书仆射,在城中一座客栈招待亲朋。那天夜里,有一封信由小二交到老身手上,疏桐酒过三巡早醉的人事不省。

    我问小二是何人来信,小二只道是一个女子,其他一概不知。

    我接过信拆开查看,才知道竟是婉儿所寄,信中寥寥几行字只是交待母女俩去城外一个道观见面。我看着烂醉的丈夫,再无奈也只能一个人去了,老身痴痴想着终于能合家团聚,几十年的伤心酸楚早已抛在脑后,当下马不停蹄按照信中地址赶往城外。

    那时候半夜三更,道观早已关门,敲门也无人应答,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从道观后面的竹林里跑过来一个小道童,他问老身是不是来找一个人,有没有信封作证,老身拿出信之后,小道童领着老身进了道观后的客舍,我本以为终于能见到婉儿,谁曾想、谁曾想,唉——”

    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婉儿小姐不在那里吗?”小诗忐忑的问道,杜必书与陆雪琪也是一齐望向夫人,面带忧虑。

    “是的,她终于还是不欲和我们相见了。房间床榻上睡着一个婴儿,老身拆开婴儿襁褓边上的一封信,这封信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些年她的经历。

    婉儿说她当年离家之后,找了三年终于在渭水河畔找到当日的黑衣少年,此后便一直跟随少年走遍深山野岭,少年与他同党似乎总是出没在各种荒无人烟的地方,餐云饮露,日子凄苦,少年也始终未接纳她,她却仍不离不弃;兜兜转转晃了十几年,一次门派倾轧,少年因为仇敌从中播弄为同门背弃,最后只剩下婉儿跟着她,二人这番变故后深入西北蛮荒,他们在那里躲避仇人追杀近十年,这十年两人相互扶持,任少年铁打的心肠也被她焐热了,对她逐渐敞开心扉,终于有一日,婉儿与他在一座神像前结为夫妻。

    少年向婉儿坦言自己虽是魔教中人,却也不喜嗜杀作恶;他对婉儿说他身负血仇,为了报仇他才选择投身魔教蛰伏,寻找时机。

    婉儿与他诞下一婴,二人自是欢喜,然而仇人此时却寻上了门,为了躲避追杀,他们从蛮荒逃到中土,本欲回云放城府上,却担心牵连我们,因此才偷偷一路跟随,终于在青云门山脚下,寻到短暂生机,暂时避开了仇人,婉儿说她本无面目再见我们,可终归是血脉亲情,希望老身和疏桐好生抚养他们的孩子,他们一路颠沛,后有追兵,想抚养孩子是不大可能了。”

    “后来那个婴儿呢?”小诗关切的问道。

    杜必书一时间默默无言,也不知害那黑衣少年的血海深仇出于哪一派之手。

    陆雪琪却不知何时,盯着角落里埋头奋笔疾书的男人身影,蹙起眉头。

    夫人揉了揉额头,缓缓说着:“老身把婴儿抱走后,和疏桐第二天便动身返回云放城,以疏桐为人他本应该早放下和婉儿的芥蒂,可是自从带着婴儿回来后他便大为古怪。

    老身问他是什么原因他却一直不肯明说。

    直到、直到有一天夜里,府中一间疏桐从不让我进去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婴儿哭泣的声音,府中下人都道是闹鬼,老身自忖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心里倒不是太怕,我本欲去书房叫上疏桐一起去看看情况,可是疏桐却、却,唉——”夫人长叹一口气,身子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小诗见她疲态尽显,小声问道

    “夫人,你还好吧?”

    “老身有些困乏,歇一会便恢复了。”夫人话刚说完,一道响彻天际的雷声从远出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