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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渊吐雾白骨结丘

    春日迟迟,逐渐消融万物寒气;芦苇渡上,参差几行水鸟,涉过平湖,已将复苏的生机传到了众人耳畔。

    调养两日,宋大仁方能自由吐纳,呼吸不滞。但那日先是为猖魅侵袭心脉,后又勉强施展神剑御雷真诀岔了真气,到底仍落了些隐疾,因此这两日如山上一般只静修冥想。文敏伤势已大可,此刻正在屋外一处廊檐下坐着,客舍院里拢聚一潭碧绿春水,潭边植有数根青细的竹子,倒有几番小竹峰竹海环绕的韵味。

    宋大仁枯坐已久,便走出屋子默默挨着她身旁坐下,两人相视微微一笑便俱都看着这一弯浅淡春景。

    “师兄,师姐,你俩好些没。”耳畔传来小诗活泼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小诗步子轻快的跃了进来,杜必书与陆雪琪也紧随其后。

    “我与你师姐都没事了,”宋大仁和煦的望着眼前活泼的少女,不由总会想起昔年山上的小师妹田灵儿,他转头望向杜必书,“陆师妹、老六,你们可查到七松涧那地方没?”

    “查到了,不过那里山烟缭绕,有些古怪,那伙妖人只在烟雾气散了的时候出没,害我和陆师妹好等,我们在那里留了道标记便暂且先回来,大师兄,下一步我们作何打算?”

    “小诗,城中百姓安排妥当没?”陆雪琪拉过小诗到一旁,细细问询。

    诸事分析完毕后,众人便回屋内围着桌子坐下商议该如何行动。

    “大仁,你带着杜必书与小诗护送百姓去往毫州城,夫人寄的信两日来想必也送到了,也许半路上便会有人接应。”文敏目光扫过众人一眼,便继续说:“我与雪琪同去那伙妖人老巢,既然知道他们藏匿的地方,今日便趁早一窝端了他们,免得他们再兴杀孽。”

    众人皆面容严肃,凝神盘算方案,这番行动两方都不容有丝毫闪失。宋大仁沉思片刻,缓缓道:“文妹,你昔年与焚香谷的人打过交道,由你和老六、小诗护送百姓最好,我与陆师妹同往妖人老巢,眼下我最年长,遇事应变经验也比你们充足,陆师妹道行最高,我和她同去,想来必能解决,就这样定了吧。”

    文敏还待再议,宋大仁却对着她摇了摇头。

    自此议定。

    众人开始行动。

    城中百姓拖家带口开始迁徙,想到前几日陆少翁所携的流民,夫人未免又生出一番感慨。

    安土重迁,到底拗不过时势命运。

    宋大仁与陆雪琪御溯洛河而上,不过半晌,便搜寻来到一处山涧。

    山上遍布松林,雾气环绕,嶙峋的怪石给林间平添了几分怪异,除开淙淙水声,再无杂音。

    “师兄,便是这里了。”陆雪琪停在一棵两人环抱的粗壮松树下,树根下刻有一道细细剑痕。

    宋大仁顺着她目光望去,一口黑黝黝的山洞隐隐约约藏在雾气后面,不细看,几乎难以发觉。

    二人从林中慢慢搜寻靠近,山林间地上倒是多了些线索,凌乱的脚印、隔几步便有淡淡的鲜血痕迹,泥土浸染后,从脚下不时飘来些微的尸臭与土腥。

    走到半山腰,二人摸过一块巨大的石头,视野终于开阔,连雾气也逐渐消散,之前模糊的那口山洞此刻正对着一道瀑布,想来响彻山野的淙淙流水声便是由这口细小瀑布发出。

    目光向下探去,一帮人正提着武器在山洞下的空地上四处晃悠,说话声隐隐传来,听来满嘴叽里咕噜,不似中土方言。

    “师妹,眼下这里雾气已经散了,我们便这样直直闯过去吗?”宋大仁心下有些疑虑,但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师兄,你仔细看那些妖人正在干吗?他们,好像不是一伙的?”陆雪琪一脸疑惑的看向场中。

    宋大仁盯着细看片刻,果然发现有些异常,那伙人看似漫无目的的晃悠,但渐渐分为两拨向一个方向靠拢,那里靠近山壁,藤蔓密布。

    不一会,人群的厮杀声突然传来。

    二人心知时机已到,身形忽动,转眼间已飘至山洞口。

    光线陡然幽微,湿漉漉的洞壁后面,猝然伸出一柄软剑,剑刃如刻骨相思,缠向二人身形。

    陆雪琪冷哼一声,却是从间不容发之际,闪过这缕寒芒,一手太极玄清道已然凝成,向黑暗中拨去,盈盈素手如清辉,不见半分力道,但黑暗中袭来之人只觉自己胸口处似有千钧山石压了过来,他匆忙闪转腾挪,才避开了陆雪琪这不着痕迹的一击,正待庆幸,身后一柄橙黄仙剑已断了去路。

    “你们到底是谁,即不像那伙蛮族妖人,又不像碣石山的徒子徒孙,为何坏我好事?”山洞里传来一声男子的诘问。

    陆雪琪自不多言,手中天琊已掠过去,未出鞘的宝剑光芒清幽,刺向黑暗,宛如一声叹息。

    黑暗中人催发气劲,细软长剑登时迎上。

    剑气相触,“嗡嗡”声绵绵不绝,倏忽天琊光芒大盛,倒转急回,陆雪琪探手接过,冷冷望向前方,半空中,突然传来清脆的鸣响,细剑剑刃遍布裂纹,铁片的寒芒在幽暗的空中兀自发亮,却在某一刻突然碎裂,寒芒铁片纷纷落在地上。

    “好高的道行,敢问这位姑娘师出何门?”陌生男子的声音幽幽传来。

    宋大仁凝神戒备,仙剑十虎蓄势待发,以防敌人突然发难。

    “这位兄台,这位姑娘,如果你们二位是为了杀这山洞里的人,那我们应该算半个同党,不如就此罢手,如何?”不见回话,陌生男子的声音已稍显急促,刚才一番交手,显然已经吃了大亏。

    “我们如何信你?”陆雪琪漠然道。

    “山下那两拨人,一伙来自南疆十万大山里的蛮族,一方是碣石山风月老祖的手下,他们暂时都由这里的主人差遣。”说道此处,黑暗中的声音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而且,这山洞连接腹地,岔口繁多,又有一道六魂冥雾阵法布置其间,杀人无算,我暗中参详搜寻多日,还是近身不得,你们若不信,杀了我往里走自然会看到。”

    二人听他说完,俱是心下存疑。

    “陆师妹,既如此,便由他在前面带路,我们只需在后面好生看着就是,你看如何?”宋大仁沉思片刻,看向陆雪琪。

    “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陆雪琪方才天琊掠过,剑身嗡鸣,早已掠过那陌生人的身后,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看来这洞口当真幽折绵长,也说明此地确有诸多岔口。

    “既如此,有劳阁下了。”宋大仁侧开了身形。

    山洞隧道狭长而逼仄,使细软长剑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着,心下松了一口气。

    宋大仁虽言语客气,可手中仙剑仍老大不客气的直指男人背后脖颈处。

    他性子宽厚是对熟悉的人,历练多年,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外人他从来都是一万个不放心。

    三人弯弯绕绕,陆雪琪暗中留神,在各个岔口皆做了记号,一炷香功夫,到底是走到了头。

    男子停下脚步,耸了耸肩,“我就是被这里困住的,二位上前看看吧。”

    三人面前的是一处山腹绝壁,再进一步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深渊中玄异雾气蒸腾翻涌,光怪陆离,其间阴风呼啸直如恶鬼号哭。

    宋大仁想到先前猖魅之伤,心下一凛。

    不过光线较先前倒是明亮了许多,阳光透过极高处的山石罅漏了几缕,照在岩壁上摇的影影绰绰。

    二人打量前面的陌生男子,只见那人紫绶长袍,脸庞白净,五官清秀,只是眼下有些狼狈,一副落魄的公子哥作派。

    “那主人就在这雾下面?”宋大仁冷然问道。

    “嗯,不过这下面的雾气和外面林子里的不同,会要命的。”男子摇了摇头看向陆雪琪,登时神色为之一怔,此刻才发现站在面前的女子竟是这般惊才绝艳。

    他拱手施礼,“这位姑娘修为高深不说,相貌也是容姿无双,小可先前唐突佳人了。”

    陆雪琪神色不悦,冷哼一声。

    “阁下说的那个阵法可有破解之法?”宋大仁见他言行有几分孟浪,面上又寒了几分,“而且,怎么确定此处就是那道阵法?”

    “二位你们看,这深渊下的雾气浓厚不说,隐约是不是能听到阴魂号哭、恶鬼杀伐之音?而且雾气翻滚颇有层次,青色玄阴鬼气,白色恶煞瘴气,红色摄魂血气,俱是夺人心智、噬人魂魄的凄厉雾气,且雾气一旦吸入,便会侵蚀道行。相传这阵法乃是千年前魔教攻掠西北蛮荒拜火教所创,由活人精血魂魄炼制猖魅作为阵眼,施展则需要阵中六人分别占住六处生位,一旦布开便有神鬼莫测之能,除开生位,阵法之中俱是死地。可惜后来为炼血堂黑心老人嗜血珠所破,此阵遂从世间消失。”

    “我们哪来的嗜血珠?难道没其他法子?”宋大仁有些好气,但一想到嗜血珠又感到有几分好笑,那珠子早被人拿去当作烧火棍生火做饭了,还破这劳什子的阵法。

    “其他办法倒也是有的,只是——唉”男子话说一半便吁声叹气。

    “阵是死阵,既然由活人催持,找到布阵之人杀了他便也能破解。”

    陆雪琪沉思许久,将脚边的一块石子踢落深渊,凝神细听,过了许久才听到回音。

    男子面露赞许之意。

    “说的不错,不过阵虽然是死阵,杀了布阵之人便可破解,但要想从这深渊下去找人,直如送死,六魂冥雾阵法有进无处,这是个死局。”

    三人又围着四周看了看,仍是不得要领。山顶罡风阵阵,风从岩石缝隙穿过的尖利声响倒一时盖过了深渊里的恶鬼嚎哭。风烈烈时,头顶山石竟也不时落下几颗,宋大仁苦思冥想入了神,身上倒被砸了几处。

    “我有办法了。”陆雪琪眼眸一亮,看向宋大仁,“宋师兄,师姐分别之前给你的包裹,你打开看看。”

    宋大仁连忙放下肩上绑缚的一个包裹,打火石、寻常止血的药丸等等都细细分在各个小袋子中,陆雪琪却是在其中取过一盏小巧精致的花灯。

    宋大仁与陌生男子俱是不解其意。

    “宋师兄,你先同我去洞口砍些藤蔓再作计较。”陆雪琪示意宋大仁后便径直折回洞口。

    宋大仁随陆雪琪出得洞口,先前山洞下面的空地上已歪歪斜斜的布满尸体,两拨人厮杀到最后竟是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挥剑将山体上挂着的藤蔓连砍数根后,宋大仁心下还是有些奇怪陆雪琪为何要作此举。

    “宋师兄,我这里也集了数段,想来是够了,你暂且停手吧。”

    二人将藤蔓丢在洞口,又向场下看了一眼。

    “妖人当真是狠辣,厮杀的这般惨烈。”宋大仁看的直直摇头。

    “他们自相迭灭也省得我们动手了。”陆雪琪倒是神色如常,“对了,宋师兄,那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不可尽信,但也着实不像这伙妖人的同党,我们小心防备便是,眼下要紧的是处理掉深渊下面的祸首,他们这雾气阵法也不知道已害了多少无辜性命。”宋大仁咬牙切齿,直欲现在就劈了贼人。

    “宋师兄,这里没有旁人,我便把计划说与你听。”陆雪琪环视四周,缓缓沉吟,“那盏灯是夫人所赠,点燃后心中有奸邪恶念之人数丈内近身不得,我打算用藤蔓作绳索,套在灯上,然后将灯落至深渊底下,催持这等邪恶阵法的人十恶不赦,如果那人说的属实,那么灯落下后,生位必定会被破坏,阵法自然也会露出破绽,到时我们便再杀下去。”

    “如此当然极好,不过——那深渊下雾气范围颇大,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才能凑巧靠近生位。”宋大仁叹了口气,实在有些头疼。

    “师兄。这个我也有办法,先将这些藤蔓绑在一起吧。”

    在山洞悬崖前等了许久,陌生男子才望见二人又折返了回来,有那么一刻他都怀疑二人是不是迷失在了这山腹里。

    “二位你们用藤蔓作绳子是想干嘛?”男子望着宋大仁怀里摞着的藤蔓长绳,满腹狐疑。

    陆雪琪却有些古怪的扫了他一眼。

    “阁下,我十分认真的再讨教你一个问题,”宋大仁正色面容,冷冷道:“你到底是不是奸邪恶人,存歹毒心念没有?”

    “老兄,你怎么说这番话,难道要小可剖心自证吗?”男子有些哭笑不得,一脸无辜的望向宋大仁。

    “既如此,那里有打火石,你把地上那盏灯点上吧。”

    男子点了点头,颇有些无奈,可眼下为人所制,别无他法。

    他用打火石生出火星抖落在棉絮上,片刻后,琉璃盏已亮起幽幽的火光。

    宋大仁仔细瞧了他神色,见他面色如常,长吁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阁下,先前对不住了。”

    陌生男子愈加迷惑,不解的望向宋大仁,宋大仁也未作解释。

    为避免深渊里阴风吹灭灯火,宋大仁又在灯罩外面覆盖了两层布,只余灯罩顶端开口处留有一处空隙。他将藤绳扣了两个活结套在灯的底座上,又用一层作绷带用的细纱套牢了活结与琉璃灯,才算忙活完毕。

    提在手里晃动了几下,灯火轻微摇曳,想来是没有问题了,正欲将灯沿着崖壁探下。

    “宋师兄,且慢,我有法子能大概判断生位在哪,到时在放灯不迟。”说完,陆雪琪已飞向半空,宝剑出鞘,一道蓝光如长虹划过山体,岩石纷纷往下崩落。

    “天琊!”陌生男子惊呼出口。看向宋大仁的眼神立时多了几分敬重,“没想到二位竟是青云门的高人,失敬。”

    宋大仁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陆雪琪身影此刻在对面山体边飘然掠过,天琊划开对面山体的痕迹已宛如一条虬张长龙。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男子看了好一会,突然神色激动,连连拍手,“六魂冥雾阵法虽然施展范围颇大,但生位却是不变的,自然需要有专人看守生位之人,岩石落下去,当然会被看守之人击碎,那声音自然能传过来。”

    他话音刚落,果然从深渊下隐约传来法器破碎岩石的声音。

    天琊蓝光暴涨,虽然雾气极浓,但陆雪琪还是能透过天琊的光芒,查探到刚才深渊底端雾气中刹那闪烁的火星与底下隐约传来的咒骂声所处的大概方位。

    “宋师兄,带着灯到这里来。”陆雪琪已在对面的山体上凿开了一处空洞。

    陌生男子与宋大仁纵身越过深渊,循着陆雪琪手指的方向,宋大仁小心翼翼的将琉璃盏缓缓放下。

    男子再忍耐不住好奇心,“二位青云门的高人,敢问这灯有什么来历吗?”

    陆雪琪奇怪这片刻间发生了什么,男子称呼二人竟一转如斯。

    待她看向自己手中长剑,顿时明白了过来。

    天琊与她,早已名动天下。

    “真人,不便透露的话也无所谓,不过,如果这灯是个稀罕宝贝,那么这般贸然放下去,难免不会被下面妖人损害。”男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他口中念诵诸般口诀,符箓逐渐变幻成了一堆麻雀,叽叽喳喳的便向下面飞去。

    “阁下是天师道的弟子?”宋大仁显然识得对方道法,语气亲切,已是往日宽厚温和的模样。

    “正是,说来我们与青云还算是远亲。不过我目下只是俗家弟子,恩师闭关多年,怕是都忘了我这山野徒弟。”男子苦笑一声,“希望这群麻雀能干扰妖人的注意力。”

    “适才多有得罪了,我和陆师妹向阁下赔个不是。”宋大仁面露歉意,若对方是正道弟子,他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哪里哪里,二位真人谨慎是应该的。”

    小竹峰首座此刻心思倒不在这些礼数上,她目光凝聚,先前翻腾的雾气已明显消散许多,琉璃盏“野欧猜”的毒火想必已经生效了。

    又待片刻,雾气簌簌的开始往深渊底下回缩,山腹逐渐露出两侧青黑的崖壁。挂着琉璃盏的藤蔓绳索也慢慢显现出来,尽头处的那点微弱火光飘摇不定,但此刻倒还是亮着。

    宋大仁攀谈一番后也发现雾气似乎起了变化,先是回缩一团,尔后便消失一空,偌大的深渊顿时为之一空,无尽的幽暗下只有琉璃灯的火光如萤火一般摇曳不定。

    他凝视一会看向陆雪琪,“师妹,我们便下去吧。”随后又转身看向陌生男子,温和的问道“阁下,倒忘记请教名号了?百年前我随恩师倒是造访过贵派清虚上人,你要和我们下去一同查探吗?”

    男子正待答话,变故陡生。

    三人脚下的山体突然开裂,陆雪琪当先察觉有异,寒声道:“小心!”立时便飘身离开站立的地方。

    宋大仁随后也感到脚下岩石传来微微的震颤,果断拉着男子驱使十虎飞向半空,琉璃盏也旋即飞速被拉回。

    宋大仁只觉男子入手极沉,回头乍看,一道血红雾气如长矛般从岩石里长出,生生贯穿了男子的胸膛。

    鲜血瞬间浸透了男子的胸膛,衣襟开裂出,宛如绽放的海棠。

    死亡在此刻鲜艳的令人眩目。

    宋大仁目眦尽裂,十虎登时从高空刺下,黄芒炽热,胜过烈阳。

    由雾气凝结的长矛缓缓散去,男人颓然掉了下去。

    甚至还未来得及知晓他的名字,宋大仁胸中堵塞,长叹一声,将已然死去的男子夹在腋下。

    “愿万古常青”,他折回先前洞口悬崖,将男子尸体轻放在地上,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句。

    那是天师道故去弟子的悼词。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此生忽如寄,惟道万古青。

    陆雪琪亦是悯默无言。

    二人收拾心情,御剑徐徐下落,适才变故引发的山石一番崩落,清寂的山渊突然嘈杂之极。

    深渊的雾气已然消失,阴风呼号,刮在身上一片冰凉,二人目光随着身形探下去,可怖的景象也愈来愈多。

    “陆师妹,这山体里有古怪。”二人此刻已接近崖底,岩壁不时渗出青黑的气体,血腥味也逐渐浓烈。

    陆雪琪神情凝重,“宋师兄,这里煞气极重,当心些。”

    落至崖底,才发现底下竟是一个深坑,,与周遭的青黑岩石万仞崖壁不同,这里俱是松软的泥土。

    二人还未走几步,便越来越心惊,白骨遗骸散乱遗弃遍地皆是,堆积成丘,点点磷火从空洞凌乱的遗骸里飘出,像是长夜幽暗的星辰。

    “这里恐怕是个万人坑,白骨累观,真是造孽。”宋大仁叹息道。

    四下锈蚀的箭矢与森然尸骨俱是随处可见,陆雪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兵祸纷纭的历史已经离他们太远,那是一个古旧没落的时代,无法再盛起后人的畅想;不变的,仍是人与人的攻伐杀戮,千年不断。

    森森白骨,踩在脚下,一路发出咯吱碎裂的声响。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前方终于能看见一队人影,正围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墩边上,声音已隐约可闻。

    “木老大怎么突然昏倒了?”

    “我在一旁看护,把乱石劈散,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他便晕倒了。”

    “麻雀?怎么会有麻雀?”

    “我哪知晓,麻雀叫的我也是头晕脑胀,我情急之下便带着木老大跑开了。”

    “会不会是前几日那几个在这里鬼鬼祟祟查看的青云门臭道士作的手脚?”

    “真是青云门的人做的手脚,倒是有些麻烦,眼下阵法还未炼成,尽量避开他们。”

    “我们已经有了六具猖魅,怕了那几个臭道士不成?”

    又有一个人从远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大说了,确实有人闯进来了,让你们先撤。”

    “那便先撤。”

    众人一哄而散,向深处一块山体退了过去。

    “跟上”。宋大仁与陆雪琪借着幽暗遮蔽,在崖壁岩石下藏住身形,也悄悄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