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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谷山村

    绵延无尽的焉山,覆盖人族诸夏北疆,如古籍中记载的鲲,其大不知其几万里也!巨兽的吼声,猛禽的叫声,声声刺裂天际,要刺破乌云,好撒下阳光明亮世界。

    焉山南麓,最边缘的边缘,阳光撞开黑暗,一束一束从密密麻麻的白桦林穿透进来。雪,白茫茫了荒野与人间。天正中午,刚过19岁的高大青年李铭缩着脖子从山里归来,哈气成雾,飘飘散散在眼前。

    一头乌黑的发,被铁木簪子随意绾在头上,两只耳朵戴了护耳,包裹得严严实实。微风荡漾,远山缥缈,诸事于光阴中皆可留恋,人间多么值得。

    厚厚的羊皮袄遮挡风寒,地上的白、白桦林的白和羊皮袄的白交相辉映,世界茫茫然都是白。李铭臃肿的棉裤被灌木丛划破了好几个洞,脚脖处露出略有些干燥的皮肤,好白,白得耀眼。

    李铭的背上背了一柄附了铭文的铁脊刀,刀柄处月白色合卺穗起起伏伏,刀背上挂了一只北疆特有的大耳兔,大大的耳朵盖住了大耳兔大半个身体,像盖了一床棉被,好对抗世界的寒冷,好抵御凛冽的寒风,不屈服冰冷刺骨,倔强活下去。

    大耳兔半尺长的獠牙,狰狞在嘴巴外面,一会儿拼命撕咬,一边拼命扭动身子想逃脱,但捆住了兔脚的兽筋太结实,大耳兔怎么也逃不脱。

    李铭身旁,一只取名“阿华”的猎狗紧紧跟着,小眼睛在灰白色毛发下极为灵动。狗和人咯吱咯吱踩踏雪地的声音和不远处村落里鸡的叫声、狗的叫声,彼此应和。

    眼前炊烟袅袅,眼前人影幢幢。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北疆越靠近焉山的地方,地越多,人越少。李铭所在的谷山村位于焉山南麓边缘,周围数十里方圆,只此一个村落。离得最近的卢阳村,也在谷山村30里外,都属于军堡--蒲良堡管辖。

    一座巨石与青砖砌得高高的寨墙,围住了谷山村,远远可见,守护一方平安,安稳一群戍民。一个原木足足拼接了三层的厚实寨门,被铁钉、铁圈攥得紧紧,哪怕三、四米高的黄倞牛撞上百十下都不一定撞得开。李铭走过半掩的寨门,将要走出幽深的寨门洞。

    人声渐渐热闹,阳光越发明媚于眼睛。李铭睁大了双眼,看着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村子,房子大多半掩埋在地下,冬暖夏凉,也便于防御。

    人百屈不挠与大自然奋力抗争,想活下来,想活得更好,吃饭可饱,穿衣可暖,居之有屋,睡觉有梦,愿皆是美梦。

    “铭小子,这大耳兔不错,还是活的,能卖三四十个铜元。看这凶巴巴的样子,说不定你养一段时间还能从野兽进化为凶兽,那可就值大钱了。”同一个村落的齐大爷,麻布衣服鼓鼓囊囊,中间加了木棉、羊毛、牛毛保暖,带着几分羡慕说道,年老体衰,再不复少年人勇武非凡,连羊皮袄都不舍得穿,留给了孙子和怕冷的齐奶奶。

    “那我试试,说不定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真就砸到了我头上。”明明知道不可能,李铭微微一笑,还是做了回应。看着冷得直哆嗦的齐大爷,李铭有心帮一把,奈何孤单一人如他,吃饭穿衣也是艰难,还要买丹药辅助修行,更是捉襟见肘。

    “媳妇本攒够了没有?要不我再去跟刘寡妇说说,先过门算了。”裹着羊皮袄,鼻子冻得红红的齐奶奶又一次古道热肠,苦口婆心。

    李铭只管嘿嘿傻笑,不做回答。在心里,却莫名想起了那名叫刘芷峦的刘寡妇,那微微胖的丰盈和她身后的一串孩子,皆在拼了命求活,谁又能嫌弃谁,哪个不是世间可怜人。但他……一声叹息后,李铭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处紧凑的宅院,木头扎了篱笆,剁得柴火几乎占了半个院子,松木、橡木等干透了的柴火闻之见香,幽幽扑鼻。

    一间不大的房子,李铭掀开草毡子,打开松木板拼接的厚厚木门,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走进了自己在谷山村得以安身立命的家。木头、石头、泥土和茅草垒起的房子大半个被埋在地下,李铭沿着石头台阶下了六七个,脚才踩到地面,结结实实落地。

    点亮桐油灯,屋子里一下明亮起来,简陋到近乎家徒四壁的家,兔子皮、野鸡翎毛挂满了北面半堵石墙。

    一张木头做的松木大床孤孤零零放在墙角,一床木棉弹的被褥铺在上面,几袋黑麦在床头整整齐齐堆放。一口铁锅,一个灶台,一口顶大顶大的缸,一个百年柿子树锯出来的大案板,在屋子南边挨着墙拥挤排列,灶台上面还有一个长长的泥糊烟囱拱出了房子。

    几本书在桐油灯下闪闪发光,封面方方正正方块字写着《第三版破军七杀武徒级修行法详解》《田园诗选》……

    李铭是家中第二子。诸夏律,嫡长子继承家业,其余诸子成年后离家。作为诸夏南方人的李铭选择了来到诸夏北疆戍边屯田,地种够了五年,就是他的,足足有10亩,可养一家老小,可得半生安稳。

    李铭十六岁来此,已经三年了。那些美好的依然美好,只是多了些沧桑和对故人的思念,而万里之遥的远方,人和事哪能件件如意。

    一个人起灶、点火、烧水、做饭,炊烟袅袅从烟囱冒出来,如一个巨人,在天空张牙舞爪。

    数百米外,一个蹲守在树杈上的总角小儿看到了,紧了紧羊皮袄,吸了吸鼻涕,急急忙忙下树,往家的方向跑去,大老远就喊道:“娘,李叔叔家里烟囱冒烟了。”

    好几个孩子放下碗筷,懂事地收拾,好让母亲腾出手,好让母亲去见一见那个人。

    只见一位温柔可亲的年轻女人,布衣钗裙,不施粉黛,朴实无华,高高的鼻子,修长的脖颈,圆润的脸蛋,凝脂一样的白招人喜欢,长长的秀发绾在头上,风姿绰约,玲珑有致。

    这位曾经的刘家嫡女,如今谷山村村民口中的刘寡妇,在孩子们的无限期待眼神中,摸了摸报信的谷承来的脑袋,走出家门,步履轻快,为了那一扇名为幸福的大门能为她打开,努力再努力。

    善良的人都应该有好的归宿,那些喊她母亲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人间大爱,莫过于对稚嫩生命的珍视与呵护,不抛弃、不放弃每一个孩子,给他们一片瓦容身,给他们一块布遮羞,给他们一碗饭不饿死。

    这一位年纪轻轻的女人做到了,哪怕自己节衣缩食,哪怕自己寄人篱下。她以母爱的伟大做到了,她让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于乱糟糟的世道里活了下来,值得每一个人尊重,包括李铭。

    曾经荒野之上,夏天的风凉爽,夜深沉如墨,李铭陪着刘芷峦寻找走失的盘羊,亲眼看到刘芷峦救了一个孩子。

    火把下面,那个蜷缩在一起的孩子,脏的不像样子,伤口上面甚至有蛆虫蠕动,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刘芷峦把孩子抱回家,喂麦粥、梳洗、治伤,那个孩子活了下来,取名谷承来,和所有谷山村的孩子一样,被送到学堂读书。而那只盘羊第二天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堆被啃剩下的骨头。

    那个夜晚,那个孩子请求活下去的眼神,明亮、苦涩、酸楚,印在脑海里,李铭永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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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彷徨,小孩子流浪。

    荒野何处一道光,不黑暗洁白衣裳。

    暖胃一碗汤,容身一张床。

    可怜的可爱的莫要遗忘;

    生命几多漫长,人生岂能散场。

    且活下来活下来笑得倔强。

    给月亮开一扇窗,插上翅膀,飞飞云霄之上;

    有名字叫希望的梦想,读书识字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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